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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略顯不真實,但楊蕾默默走下來接近了那棟建筑。 如果你曾看過亞裔們主演的超級富豪為題材的電影《摘金奇緣》,那么楊蕾眼見的這所大豪宅應該就顯得沒有那么陌生。 中式園林的建材,古樸的味道中無形中增添了一份中式的沉穩(wěn),和楊蕾在溫哥華的私人宅邸或者紐約長島富豪鐘愛的擁有私人海灘的現(xiàn)代豪宅很不一樣。 印象中她小時候的每個夏天都會在這里,她路過庭院里的錦鯉池。偶然看看池塘里的錦鯉們擺動,想起來很多年前偶爾拿一些飼料喂它們,它們成群結伴的就會都將嘴巴伸出高于池子里,掀起一道道波瀾?;蛟S是小時候的記憶,更加治愈,那時候的楊蕾和這些生物一樣,單純又可愛,沒有任何的煩惱和壞心思。 或許是觸景生情,她的腳步驟然停下,沒有再往大門邊走去的打算。這一切都太熟悉了,可她卻沒有準備好如何面對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整理好思緒,她想了一想,走進了那扇大門前,并沒有鎖門。她走進去,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坐電梯上了三樓,以往楊蕾都會在待客廳正方看到楊由紀,可如今卻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她陷入回憶,上一次見到楊由紀時,她剛滿40歲的生日,但保養(yǎng)的好,讓人依稀覺得她和楊蕾似乎還是姐妹,她和楊蕾不一樣,她大學本科期間在UBC學的是數(shù)學,到后來的哈佛商學院,雖然早已不在商場,但她總是給人一種商場女精英的冷漠感,楊蕾反而更加接地氣。 楊由紀原本并不姓楊,西方社會里嫁夫隨夫姓的規(guī)則罷了,她的本名是林由紀,父輩以上都是書香門第,在過去那些年代屬于千金小姐,沒想到在求學過程中情定了一個鳳凰男,選擇和楊方鳴在一起,大概這是她mama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吧。雖然楊方鳴是做網(wǎng)絡安全方面的企業(yè)家,混跡在硅谷這么多年也有一定的名聲,但圈子里誰不知道他的出生是多么的下等,要不是靠林家的經(jīng)濟和背景,恐怕這人最多也就在美國當一個打工的小中產(chǎn)。楊蕾在靠朋友們父輩的那些人脈在西部也積累了一些關系,早就調(diào)查過和楊方鳴以及他企業(yè)下面那些人的背后,是多么的骯臟不堪和他私生活的混亂。 之所以回憶如此沉重,是因為前段時間楊由紀最后因病離世了。 她察覺事情的敏銳度不是在開玩笑,早就發(fā)現(xiàn)有一些端倪才選擇了離開自己獨自生活?;蛟S當時沒有走就好了,陪在mama的身邊,留在溫哥華的私校,夏天開游艇出海陪mama一起,冬天的時候去滑雪和野營,在小木屋里陪mama烤火,所有的事情也不會成為今天這樣了……陰謀論就在她心中打響警鈴。 當年楊方鳴沒有像由紀一樣挽留她,反而非常支持地讓自己女兒去對岸,并且包攬了所有昂貴的學費,還在上東區(qū)為了她上學購置豪華公寓……楊蕾當時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家里面經(jīng)濟條件他是知道的,但現(xiàn)在想來心里總覺得不對勁,做父母的怎么會舍得自己的孩子那么早就離開家園?;蛟S,楊方鳴早已打好如意算盤要將她們母女倆支開,這樣兩邊都更好控制。好一個楊方鳴,好一個陰謀詭計算盤打得響亮。楊蕾默默想到這些,憤憤地握緊了手。 楊蕾很責備自己,葬禮的那周她整夜難以入睡,因為她依然無法獨自面對這一團亂序。 從此大宅便空無一人。 “你是楊蕾嗎?”溫和的聲音讓楊蕾轉過了身子。 還沒等楊蕾答復,聲音的主人便又開了口,“你好,初次見面居然是在這里,雖然很意外,但也很開心見到你本人,我是蘭凱。 ”他笑了笑,楊蕾聽到聲音的第一反應,就斷定這個人一定是個性格溫潤如玉的人,夕陽的余暉透過大廳窗戶的玻璃灑在他的鬢角上,他穿著非常符合美國東岸的典型富家公子的學院風,但又不屬于暴發(fā)戶那一派的囂張跋扈,不難看出里面的內(nèi)襯是stefano ricci的粉色手工定制短袖襯衫,精致的袖扣,皮鞋和他肩上披著系的不符合季節(jié)的的毛衣,他的頭發(fā)是咖啡色的,深邃的褐色眼睛和跟楊蕾一樣被曬過的雀斑和古銅色的皮膚讓楊蕾默默有了結論。她望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眉宇之間都是溫柔,他似乎完美到挑不出瑕疵。 “你是愛爾蘭人?”楊蕾不好意思再盯著他的臉,便找話題般問道。 蘭凱依然是剛才的笑臉和從容不迫,他笑意更深,溫柔地感覺地板都要被他身上的魅力所感染到爆炸掉,“我有四分之一愛爾蘭血統(tǒng),在英國長大?!?/br> “確實。我認識英格蘭那邊的朋友跟你的感覺很像?!睏罾僮匀坏攸c點頭,驗證了自己的思想之后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她確實聽說過Kane Lam這個名字,可是蘭凱說中文的時候她愣了一下,但畢竟這些人從小到大掌握各種語言也不足為奇。她記得他的外公是愛爾蘭人。不過蘭凱依然屬于走英倫風的紳士,“我曾聽過母親提起你,今天畢竟我不曾見過你,回來的日子也少,不熟悉你的身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br> 蘭凱并沒有覺得楊蕾的話過于唐突或不禮貌,他依然鎮(zhèn)定地說道,“嗯,是啊。楊夫人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參加了葬禮卻不曾見到你。她和家母一直以來,從大學時期開始就是好朋友呢。我先前也在麻州,只不過肯定是和你錯過了,不然我們應該早就見面了呢?!?/br> “嗯,我當時沒有自信自己可以有能力消化如此突然的信息,便也沒回來?!埃晚行┌底詡竦膽n傷樣子,”對了之前你在MIT還是哈佛?或許在哪個兄弟會嗎?”楊蕾附和性地眨眨眼,雙手環(huán)胸。自己了解信息后,自顧自地轉移話題又和蘭凱開始了美式寒暄。 蘭凱愣了一下,又轉瞬恢復了那平易近人的笑容,遺憾地說 ,“我相信時間會化解很多。我很抱歉你需要經(jīng)歷這些?!彼纸忉?,“不過我們學校倒沒有兄弟會的傳統(tǒng),我在威廉姆斯?!?/br> 這回楊蕾再也沒有之前的那些輕視和心不在焉,她稍表示驚訝,“你在文理學院。” 蘭凱看到楊蕾一改常態(tài)敷衍,現(xiàn)在如此不修邊幅的表現(xiàn)出驚訝,他也不禁又笑了,這回是笑出聲音的那種,“是的呢,我喜歡更濃厚的學術氛圍和跟教授同學們的緊密聯(lián)系,小小的文理學院更符合我對學校的憧憬,最后一年的本科了,以后的研究生學位就要闊別我愛的母校了,說起來還有點舍不得呢?!?/br> “如果這次沒有回流,我想我長遠打算也會去參加文理學院的授課?!睏罾偕晕⑺妓髁艘幌?。 “我聽過楊夫人說起你的天賦,你如此擅長并且熱愛創(chuàng)意寫作,我覺得你在哪里都會是最棒的安排,但是自己內(nèi)心喜歡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去阻撓你的追求,對嗎?沒有你的默許,又有誰可以干擾你的未來呢?!彼凵駡远ǖ乜聪驐罾?,“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般都是被決定好未來的,但偶然的機會,我發(fā)現(xiàn)了我真正喜愛的,愿意奉獻自己所有精力的追求,我和家里人也坦白了,他們更表示理解?!?/br> 理解嗎,或許吧……,她想到她家恐怕沒有外人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美滿溫暖。又不是蘭凱那樣的包容幸福,何必考慮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呢。她又恢復了禮貌性的微笑,“謝謝你的鼓勵,我想至少在大學前我不會放棄寫作吧。雖然說起來很功利,但或許這樣的愛好并不能支撐我到走出學院外,應該考慮一些更靠譜的可以為職業(yè)生涯鋪路的學習?!?/br> “好的,我明年夏天會在愛荷華寫作工坊的夏校也當助教,如果有機會回美,務必聯(lián)系我哦,我覺得你后天付出的很多努力還有先天的才能,不想看到你的天賦被埋沒。這只是幾周短暫的交流項目,想要來大農(nóng)村散散心或者玩,都可以找我。這是我的聯(lián)絡方式?!碧m凱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來給她,“我就先不逗留啦,剩下的時間交給你,希望你這次回中國玩得開心哦?!碧m凱依舊是溫和到不能再溫和的樣子向楊蕾揮了揮手道別。 空氣中只留下一些淡淡的蘭花香味,楊蕾陷入沉思,看起來是在想剛剛蘭凱的提議。過了一會她默默看向名片上,果然是好幾個日耳曼語系和拉丁語義項目的組織者。 楊蕾安頓好之后便去了自己的房間,她看著這個房間熟悉的裝飾和墨綠色的裝潢,一直有阿姨在幫忙打掃房間,所以一切看起來都非常的干凈,一塵不染。外面已經(jīng)天黑,她拿出行李換了一套睡衣,又讓女傭放了洗澡水后泡了個澡,護膚,刷牙洗漱,又習慣性的吃了兩顆褪黑素,最后便躺到了床上。她并沒有因為要倒時差而難以入眠,或許是因為這一路上太多事情讓她變得精力耗盡……想著這些,她很快便垂下眼眸,睫毛撲閃撲閃著便睡著了。 最近是多數(shù)人討厭的南方雷雨季。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點打在落地窗上。楊蕾卻最喜歡這樣的天氣,但逐漸雨越下越大還伴隨著雷聲,楊蕾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就被這討厭的大動靜聲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