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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禁城—賀澤篇在線閱讀 - 國王的抉擇

國王的抉擇

    第二十五章國王的抉擇

    1

    炎熱的午后。

    陸軍第五師與第七師在戰(zhàn)略轉(zhuǎn)移途中,剛剛與埋伏在坎瑟戈壁一個小鎮(zhèn)中的敵方沙漠兵團交火,一望無際的荒煙中沒有退路,對方背水一戰(zhàn),雖然只是區(qū)區(qū)兩百多人,卻花了大力氣才全部剿滅。

    賀澤的部隊隨后占領(lǐng)了小鎮(zhèn),從樂意配合的村民手里獲得補給。

    “熱死了!”

    隆非突然推門而入,帶進(jìn)撲面而來的一股熱風(fēng)。少年正被眼前繁密的數(shù)據(jù)和超過身體承受力的炎熱弄得頭昏腦漲。

    “哪個混蛋說這個房間涼快點的?”男人單薄的軍用襯衣被汗水弄得一塊塊發(fā)黃,他一邊常規(guī)性地抱怨,一邊大聲招呼著如同石頭一般穩(wěn)穩(wěn)坐在桌子旁的少年,“你猜我?guī)裁磥砹???/br>
    俊流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的邏輯全被打亂了,正耐著性子想要請這位莽撞的長官出去,眼角余光中滾過來了兩個黃綠色的球,他注意到那是兩個已經(jīng)焉得皺皺巴巴的蘋果。

    沙漠中的蔬果和花朵遠(yuǎn)比黑曜石還要稀有,自從來到前線就沒見過水果的他也禁不住愣了一下,露出一抹笑來。

    “哪里搞到的?”

    “這里長老的兒子,剛從外面的集市回來,我問他買的。”

    “多少錢?”

    “二十個錫幣?!?/br>
    “你瘋了,花一個月津貼買這東西?”

    “別不領(lǐng)情,再不吃水果,你會嚴(yán)重便秘。”

    “行了……離我遠(yuǎn)點,你身上臭哄哄的。”

    “哼,我巴不得每天洗一次,可你不想想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吸了口氣埋下頭去,心情沒來由地?zé)┰昶饋?,真不想被存心找茬的家伙弄得身上更熱?/br>
    “我能幫你什么?我現(xiàn)在沒事情做?!甭》瞧珱]有告辭的跡象,輕輕一蹭坐在了他的桌子上,瞟了一眼面前推積成小山的資料和書籍,每次撤離,少年都要堅持獨自將這些重要的東西打包起來,抗在自己肩上不讓人碰。

    “你?數(shù)學(xué)成績沒一次及格的家伙?”他放下手中短短一截鉛筆,終于狠狠挖苦了他一次。

    “我倒想知道數(shù)學(xué)成績和翻譯密碼有什么破關(guān)系?”

    “難道你的語文成績就及格過嗎?”

    “你從哪里知道我沒及格過?”

    “你的擋案已經(jīng)被學(xué)校作為典型案例宣傳很多次了,”他托著下巴,纖長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敲著桌子,“他們總想讓我們知道一個蠢貨經(jīng)過了怎樣高超的教育最終擔(dān)起了總指揮官的重任?!?/br>
    “哼,”隆非撇撇嘴,隨手抓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眼里帶著調(diào)戲意味的不屑,“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在下面?!?/br>
    俊流背上汗毛一豎,臉頓時紅了,他狠狠地瞪著他不修邊幅的側(cè)臉,這個唯一在任何時候都敢輕侮他的男人。正想回?fù)?,隆非便冷不丁轉(zhuǎn)過身來,一手掰著他的下巴,另只手無比及時地用蘋果塞住了少年不服輸?shù)淖臁?/br>
    “我是沒什么文化,”他近距離地接觸著對方黑眸子里的別扭目光,笑瞇瞇地說,“不過老子知道怎么把人擺平,管他是在戰(zhàn)場還是在床上。”

    抱著再不想跟他一般見識的無奈,俊流把肚子里的火咽了,一把將撞痛牙齒的蘋果拿下,雖然有種沖動想將它連同面前的男人都扔出門去,可一整天沒喝到水的不適還是占了上風(fēng)。

    在漫眼黃沙的荒涼西北邊境,青綠的顏色是極為誘人的,俊流將蘋果靠在干裂的唇邊,輕輕咬了一口,枯柴的果rou就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沙子般澀口,更要命的是立刻有兩根面條粗的白色蟲子從被蛀壞的核里扭動著探出頭來。

    “喂喂喂,別吐!”隆非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嚷道,“二十個錫幣!”

    “你要我把這個怪物吃下去?”俊流瞪著他,悶聲悶氣地問。

    “我給你換好了,吃我的,我這個是好的?!甭》羌泵φf著,將他手中的壞蘋果拿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把蟲子逮出來扔到窗外,再將剩下的果rou幾口咬進(jìn)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著。

    看俊流呆望著他不動,隆非俯下身去,布滿參差胡茬的下巴貼到了少年的嘴角。

    “嘴里的也給我?!?/br>
    好熱。

    隆非的手掌,嘴唇,胸膛,還有堅硬的下體,就如同燃燒的碳火一樣熱。他快要無法忍耐,皮膚生不出汗,快要被燙傷了,在沙漠陽光最毒辣的下午,正東西曬又沒有冷氣的土坯房子里,真是不適合做劇烈運動,但是,這種溫度也太不正常了,怎么會這樣熱?

    guntang的軀體緊緊相貼,干燥地吐出喉嚨的喘息,也像是一團明火,俊流叫不出來,嗓子在冒煙,是體內(nèi)的水分在蒸發(fā),還發(fā)出滋滋作響的聲音。在聞到嗆人氣味的同時他往下看,隆非手上的皮膚燒焦了,在一塊塊脫落,露出被熏黑的指骨。

    他驚恐得連叫也沒了力氣,回過頭去,離他只有幾公分遠(yuǎn)的那張臉已經(jīng)被烈焰吞噬了一半,血rou被燒得翻飛蜷縮,刺鼻的焦臭直鉆鼻腔,一只眼球突然整個爆了出來,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兩只白色的蠕蟲。

    “這東西真是不好消化。”他咧著牙齒笑著,嘴唇已經(jīng)被燒得光禿禿的。

    俊流在心臟猛地震顫下睜開了眼睛,哽咽之后便是大口大口地喘氣,如一條被深埋在鹽地里的魚。

    床前正對著的人兩手交握的坐著,身上穿著深黑色的軍服,在看清楚他淡藍(lán)色的眼睛時,俊流拼命從床上撐了起來,往墻角里縮去,卻立刻遭到了一陣昏厥的襲擊。

    費爾一把扶住了他,將他的頭慢慢靠到墻上,“暫時不要動,你在發(fā)燒?!?/br>
    接著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提起桌子下的開水瓶倒了杯水,利索地拿出兩粒白色的藥片放在了旁邊,“這是抗生素,等水涼會兒就吃。”

    “你什么時候來的?”俊流皺起眉頭,這才覺得全身都疼痛難忍。

    “有十多分鐘了,”他輕聲答到,又在光線柔和的房間里坐了下來,似乎不打算立刻離開,“昨天你被那家伙揍得太厲害,傷處出現(xiàn)了炎癥,我得監(jiān)督著你吃藥?!?/br>
    “你在我的午餐里放了什么?”俊流克制住頭昏,咬著嘴唇質(zhì)問,只記得在剛剛吃完午飯過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覺,直到現(xiàn)在。

    “一點安眠藥,趁你睡著的時候我找了部隊的醫(yī)生。”費爾氣定神閑地看著他,語調(diào)還是沒有起伏,“我想你也不愿意一個小姐幫你看那種地方的傷吧?”

    俊流定定地望著落有影子的地板,識趣地沒有接話。雖然他不想領(lǐng)情,但對于他和愛米私下的交往,心知肚明的費爾一直都睜只眼閉只眼,這確實讓他的日子好過不少。

    談話因為一方的沉默而中斷,少年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持續(xù)的低燒讓他嘴唇干燥起殼,眼睛也蒸氣朦朧。

    “水能喝嗎?”

    費爾于是抬手碰了碰玻璃杯,“還很燙。”

    之后他像想起了什么,站起來走到門邊,從茶幾上拾起了什么東西,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俊流。

    “今天的物資車?yán)镉行迈r的水果,我拿了兩個,吃了可能會好受些?!?/br>
    等俊流看清楚他手里小小的青綠色蘋果時,一種無明的恐懼頓時襲遍全身,他發(fā)狂般地打開了他的手,果子掉落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咕嚕幾下滾到床底去了。

    2

    12月的深冬,卻是一個難得的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

    費爾送完飯便沒有鎖門,好天氣多到戶外活動是對年輕人有益處的?;氐椒块g后他順手將桌上的一盆花放在了窗臺上,花是愛米送來的,當(dāng)那個黑發(fā)少年能夠自由活動的時候,它就會被放在顯眼的地方,讓等得無聊的大小姐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見。

    除了照例的醫(yī)藥箱外,愛米帶了更多的糖和點心去了老地方。在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敵方軍官的愛麗舍莊園,俊流在這個普通的女孩身邊才會全無防備,他們之間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始終互相尊重,平等地交往,心情好的時候甚至?xí)︳[起來。

    然而這次的約會迎來了不速之客,彥涼忽然的闖入終止了他們放松的下午茶時間,他不顧女孩驚訝的神情,不做任何解釋,便一把抓住俊流的胳膊將他拉走。

    俊流來不及抵抗就被帶出了花園,一路踉蹌著,跟不上對方大步流星的速度,幾次差點被腳上的鐐子拌倒,他才剛退燒還沒能完全恢復(fù)體力,這么一折騰立刻出了一身冷汗。短短幾個星期,對方禽獸不如的行徑已經(jīng)沒什么底線了,憤怒至極的他質(zhì)問到,“你非要我死才停手嗎?”

    “有東西給你看,”彥涼的語氣興沖沖的,好像突然遇到什么值得慶祝的事情,不知輕重的手也不再是冰冷,微薄的汗水中透著熱氣,“哈哈,我保證肯定是個天大的驚喜!”

    在偶爾擦身而過的軍官無一例外的詫異神色中,彥涼目不斜視地將他一路帶進(jìn)了一棟有著曼柔白石雕刻的房子中,柔和的橘黃色燈光下的走廊鋪著米灰色的混紡地毯,度假別墅改造的宿舍不同于軍用建筑近乎乏味的簡練,有一種陌生的華美。

    他一掌推開了虛掩的門,將俊流拽進(jìn)屋去,在粗莽的力道之下他重重摔倒在地,同時聽到了另人心悸的鎖門聲。

    房間里的舊電視機開著??×饕а牢丝跉?,剛剛從地上撐起來,還未等打量清楚房間內(nèi)的陳設(shè),頭頂上方傳來沉穩(wěn)的賀澤語,熟悉到如同每天都能看見的太陽,卻又是他闊別已久的。

    “我想請求你們所有人的原諒……”

    俊流猛地仰起頭,怔怔地盯著色彩已經(jīng)有些失真的電視屏幕。深藍(lán)色的絨幕上面是聯(lián)盟軍旗和國徽,背景被遮蔽,桌子上除了一個擴音用的麥克風(fēng)外沒有任何其他擺設(shè),因此無法辨別拍攝的地點。而坐在桌前成為畫面焦點的人,整潔規(guī)范的領(lǐng)口上那不添雜色的黑色瞳孔,像是透過千里之外的衛(wèi)星訊號,深深凝視著面前的唯一一段完全繼承下來的血脈。

    “父親?”

    再見到最親的家人,俊流的臉龐浮現(xiàn)一絲酸澀的喜悅。即使在平日,他們之間相處的機會也少得可憐,但義征將所有無法在工作環(huán)境下表露出來的情感全部傾注給了這個小兒子,深厚得連他的母親也嫉妒。這個男人無上的權(quán)威和寬大羽翼的庇護(hù)占據(jù)俊流迄今為止的生命中最不可動搖的地位,讓他可以無所畏懼。

    然而,敏感的少年很快察覺到了父親口氣中的猶豫。在黃金時段的官方電視臺向所有聯(lián)盟國家的觀眾做出指示或演講,從來都是字字鏗鏘,信心百倍。但此刻俊流也難以捕捉到他閃爍不定的目光。

    “……由于我個人的原因,沒有及時把這個消息公布出來,我很抱歉。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雖然很難接受,但希望我們能鼓起勇氣共同承擔(dān)這個事實?!闭f著,國王停下來,眼簾不易察覺地垂了下去,再抬起來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回復(fù)了堅定的神色。

    “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我的兒子,也就是現(xiàn)今賀澤的王子上官俊流,兩個月前被悖都軍俘虜,于近日證實已經(jīng)遇害。”

    他頓了頓,在一片寂靜的麥克風(fēng)前,用同樣平靜的語調(diào)補充道,“享年十六歲,請大家節(jié)哀順便?!?/br>
    短短兩句話如同一聲晴天霹靂,狠狠地在每一個聆聽者腦海里炸開。彥涼不動聲色地站在旁邊,努力忍住想要放聲大笑的沖動。想必現(xiàn)在所有聯(lián)盟國已經(jīng)都開了鍋,而他面前這個一動不動坐在地上的少年如此安靜,如同屏幕上的義征一樣安靜,兩個最主要的當(dāng)事人,旁若無人地沉默著。

    心跳聲像把鋸子以單一的節(jié)奏來回地割,俊流在那毫無預(yù)兆的當(dāng)頭一棒下完全丟了魂,呆呆坐在原地,腦子就像拒絕工作般,正在任性地嗡嗡亂叫著。而義征再也無暇顧及到孩子的承受能力了,深吸了口氣,自顧自地講下去。

    “我相信……漫長的戰(zhàn)爭里,你們中有無數(shù)人失去親人,我現(xiàn)在和你們一樣悲痛,作為父親,沒有保護(hù)好自己的子女,作為國王,沒有保護(hù)好自己的子民,我為我的失職感到羞恥?!?/br>
    “但是,這場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敵人不會給我們時間哀悼,已經(jīng)犧牲的生命再留戀也無濟于事,我們必須覺悟到賀澤面對的是最兇殘的侵略者,他們不講情面,沒有道義可言,盟軍的任何僥幸心理、任何退后妥協(xié)都會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振作起來,絕不能讓他們在這里隨意踐踏更多的生命!”

    “我的兒子俊流,因為年齡還小,從沒在公開場合露過面,”講到這里,他好象突然陷入了一些記憶,臉上甚至出現(xiàn)了自我安慰般淺淺的笑,“但是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大家,他從小就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也必將成為一個國家的好舵手。讓他還未來得及成年就遭遇這種事情我很內(nèi)疚,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原諒我。并且,我在這里對他,以及對你們所有人發(fā)誓,絕不會讓我的兒子,和你們的兒子的死沒有任何意義!絕不!”

    “我沒有死!”俊流一個寒戰(zhàn),再也聽不下去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他搖著頭,情緒激動地眼看著面前一切以驚人的速度崩塌,“不,我不相信!這是假的!我還活得好好的!怎么回事?這到底算什么?!”

    過往無數(shù)溫情的細(xì)節(jié)現(xiàn)在讓他頭痛欲裂,他拼命捂住耳朵。義征嘴唇的開合已經(jīng)傳遞不了更多足以毀滅他的說辭,只是那同樣的發(fā)色和眸子到現(xiàn)在也還是往昔一般親切,于是干脆連眼睛也閉上,阻止這個一手把他帶到世界上,又要親自葬送他的男人帶著痛苦長驅(qū)直入。

    “這算什么……要我就這么消失嗎,父親?”少年在沒有光也沒有聲音的一個人的地方,微弱地問。他害怕那個總是在贊賞他旺盛求知欲的父親,這一次再也不會給出答案。

    3

    “為打勝仗連兒子也利用,真夠有魄力?!?/br>
    彥涼目睹著俊流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幾乎舍不得眨眼,語氣介于事不關(guān)己的輕松和看好戲的調(diào)侃之間。他快要迷上此時的畫面,被宣判的孩子和,忍痛割愛的父親。

    他邁著輕松的步子朝俊流走過去,半蹲在他面前,緩慢又平和。這簡直是輕松到可以笑出來的差事,要對方明白現(xiàn)在的處境不需多言。在有著上官家背景的俊流面前,彥涼本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而現(xiàn)在兩個人都失去了身份,唯一能夠證實少年原本尊貴地位的只有他了,他像一個傀儡突然有了存在感,無可比擬的存在感。

    戰(zhàn)爭中沒有誰是真正安全的,彥涼看著少年眼中凝固的驚懼感嘆著,那么頑固的血統(tǒng)也只不過因為利害權(quán)衡中的一句話而棄若敝履,連申辯的機會也不給便處決,比死刑犯更可憐。

    “……只苦了這只喪家之犬?!?/br>
    他勾起的嘴角反而不如過去冷薄,一把扶起俊流凝蠟般蒼白的面孔,“好好想想,要不要聽父親的話,乖乖去死,好留個殉國的美名呢?”

    “還是和我一樣,做個茍活的野種?”

    俊流只是呆滯地睜著眼睛望向他,比起剛剛一瞬間的巨響,現(xiàn)在的耳朵里沒有一絲聲音,彥涼褐色的瞳孔中有一個陷阱,好像漫漫叢林中的捕獸器,魂魄都要被抓進(jìn)去了。

    彥涼就著他那頹喪的姿勢吻在他的唇上,自作主張地將對方的沉默當(dāng)做服從。少年從來沒有不吃拳頭就被制服的時候,自尊心高高在上,突然粉碎是會瘋狂的,卻沒想到當(dāng)下居然比任何一次都順利。

    他壓他在地上,要去完成儀式,已經(jīng)有人把他心中所有的希望打碎了,留給他的只有清掃任務(wù)。遙遠(yuǎn)的賀澤,上官之名,軍人的榮耀,要統(tǒng)統(tǒng)掃除干凈,不留痕跡,當(dāng)是死過了。

    俊流對他趁火打劫的侵yin無所動容,手腳被抽去筋骨搬低垂,只是青色大理石的地板沁入骨髓的寒意讓他無法完全放松力氣。

    “怎么今天這么乖?”彥涼幾乎不甘心他太過淡然的表現(xiàn),刻意止住了急沖沖的進(jìn)程,抬起身體審視對方。

    在正式脫下已經(jīng)穿著了四年的賀澤空軍制服時,他已想得很清楚,要掙脫身份加在他們身上的一切名目的障礙,重置兩人的關(guān)系,就必須先讓這個少年失去一切,遠(yuǎn)離家庭的勢力,不要什么虛假的兄弟關(guān)系,皇室血統(tǒng)本來變態(tài)又無聊。只是憑彥涼一個人的力量,帶不走他,他牢牢鑲嵌在上官家的政治機器里,就算他飛行的速度再怎么無人能及。

    他在這個目的達(dá)成的時刻撫摩俊流的臉龐,這張臉讓人不惜代價,即使背棄整個國家也值得,少年的眼睛里面沒有任何可供分辨的情緒,只是倒影著面前人的眉目,像個沒有確定歸屬的玩偶。

    身體的痛掩蓋不了意識加速滑落深淵的無力感,俊流剛剛發(fā)現(xiàn)原來rou體上的暴力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傷害,真正忍受不了的東西在胸口由強至弱地反復(fù)膨脹,像焉下去又被吹得瀕臨破裂的氣球,他舌頭僵硬說不出一句話,想要安靜下來好好思考,可是,思考什么呢?心中空無一物。

    “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沒有了,”彥涼在他耳邊輕輕復(fù)述一個洗腦的程序,“就跟我一樣。”

    俊流深深一顫,不知是被那可怕的咒語觸動,還是對方粗暴的律動終于喚醒了他的知覺,目光的焦點被這揪心的激痛渙散開了。彥涼的額頭蹭在他左肩的鎖骨上,低聲咆哮著,帶著粗喘的氣,盡情地馳騁在春天溪谷般溫暖的小徑里,這真是這個惹人不快的小子最可愛的地方。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哥哥?”

    他深鎖雙眉,哽咽著伸出手抓扯他的衣襟,黑洞洞的眼睛里只剩最后的絕望。他不懂,這個人的身體里真的流著與他一脈相承的血嗎?年少時的相處,盡力的示好一點也沒能打動那顆堅冷的心,究竟是怎樣根深蒂固的仇恨需要報復(fù)至此?

    彥涼控制住野馬脫韁般的興奮,不讓欲望在這美妙的時刻太快釋放,他隨即笑了,頭腦聰明的弟弟,是多么懂得識審時度勢,當(dāng)家族已經(jīng)不能再成為如影隨形的庇護(hù),面前只剩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便連一直以來拼命的抵抗也忘記,如此溫順地就范呢!

    “你喜歡嗎?”他心情變得非常好,甚至開始調(diào)笑,“我的技術(shù)如何,比起隆非的話?”

    “你們喜歡用什么姿勢?”

    少年沒有像過去那樣被激怒,只是仿佛聽不懂他的話般呆滯著。

    “把我想作他也沒關(guān)系,”彥涼瞇起眼睛,雪上加霜地說,“如果這樣你可以到高潮的話?!?/br>
    4

    重新感覺到時間在走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沒有光了。在漆黑的寂靜下,只有細(xì)微的暖氣釋放的嘶嘶聲,俊流一直睜大眼睛注視著緘默的黑暗,盡管已經(jīng)疲倦至極,他卻再也合不上眼。

    彥涼的手臂從后面環(huán)抱著他一絲不掛的身體,大概消耗完了精力,這個從不留宿的施暴者第一次在他身邊沉沉睡去??×髟囍矂悠饋?,他已經(jīng)做好根本無法控制身體的準(zhǔn)備,毫不抵抗的后果就是對方從未這樣暢快淋漓地蹂躪了他幾個小時。

    他緩緩地長吐一口氣,按捺住速度好讓疼痛平穩(wěn)釋放,小心地將彥涼交纏的手推開,再輕聲下了床,腦海中的暈眩就像這腐爛的夜晚一般,讓他感到陣陣惡心。

    他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一件衣服,卻沒有穿上身,只是拖在地上走著,又拿了電視機柜上的一個玻璃茶杯,開了洗手間的門。

    藏在狹小空間的角落里,俊流的呼吸比之前淺促,動作卻一點也不慌亂,甚至是有條不紊的,僅僅像要上手工勞作課一般。他不想去確認(rèn)自己在做什么,害怕停下來想這個問題,只是由得一種力量cao縱著。

    他把玻璃杯用衣服包裹好,放在地上,用整個身體的重量去壓碎它,聲音清脆細(xì)微,輕易被這厚重夜幕掩蓋了。然后他蹲下來,借著高窗透進(jìn)來的深藍(lán)色的夜光,揀了合手的一塊碎片。

    俊流也不收拾殘局,輕握著手中冰冷的碎片,走出衛(wèi)生間的門,光著腳來到床前。

    彥涼熟睡的樣子看上去沒有絲毫防備,安詳?shù)哪橗嫳蝗粲兴茻o的月光滑過,硬朗的輪廓算得上是十分英俊了??×黛o靜凝視了他一會兒,便將薄冰般發(fā)亮的碎片最鋒利的一面貼在了他脖子一側(cè)拉出的結(jié)實線條上,那里面正涌動著生命之泉。

    垂直于肌rou的走向用力一拉,割開頸部薄薄的皮膚便輕而易舉。

    他的手有點不穩(wěn),喘了幾口氣,額頭上滲出汗水,室內(nèi)的暖氣不停工作,可赤身裸體還是冷的。

    動手的剎那,有什么雜念另他的力道軟了下,玻璃并沒有直接割斷彥涼的頸動脈,猛然的刺痛卻讓他驚醒了過來,他本能地一把抓住俊流的手,身體已經(jīng)閃電般地跳了起來,翻身將對方摔倒在了床上,奪過他的兇器,同時手緊緊捂住了開始流血的脖子。

    “你……?!”這才反應(yīng)過來的彥涼,呆呆地瞪著身下的少年,語氣有不可置信的驚駭,“你想殺我?”

    那雙晦暗的眼睛突然炯炯發(fā)亮,透出被殺意滲透后的凌厲,似乎不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俊流,他的表情扭曲著,不見了平常心志。

    “你去死吧?!笨×髂坎晦D(zhuǎn)睛盯著順著對方脖子滑下的鮮血,帶著痛快卻寒至徹骨的神情,丟棄了所有戒持,“你這妓女生的雜種?!?/br>
    彥涼怔著,一股無名怒火沖得太陽xue錚錚跳動,他沒想到第一次聽到他親口而出的不加掩飾的咒罵如此具有殺傷力,將他最隱秘的傷口撕得血淋淋。他不顧輕重地猛掐住他的脖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好極了,”他勉強笑出聲,總是在這個少年面前抑制不住的會將人燒噬的感情,這一次終于徹底決堤,“我今天倒要看看,高人一等的純血統(tǒng)和雜種有什么不同!”

    沒等俊流叫出聲,右臂就被狠狠拖了過去,堅硬的碎玻璃像只瘋狗咬開柔韌的肌rou組織,手腕處襲來截肢般的劇痛后,溫?zé)岬囊后w頓時如同一條條復(fù)蘇的蛇,從狹窄的管道里爭先恐后地鉆出來,往四周蜿蜒前行。

    疼痛出奇地仁慈,搖身一變成了nongnong的睡意,終于釋放出了那股讓人不幸的源泉,他的身體像無根之羽,輕松得要往空氣中漂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