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舊友

    1

    龐貝早就注意到了那個在緊鎖的商店門口坐著的陌生女子。她穿著毛織的長裙和靴子，罩了件又厚又長的斗篷。藏在兜帽下的臉龐仍是年輕的，皮膚細(xì)致而膚色均勻，擺在膝蓋上的手一動不動，坐姿顯得頗為僵硬。

    他點(diǎn)燃煙，留意了一下不遠(yuǎn)處盤踞的幾個士兵，便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diào)朝女子走去。在路過對方的時候，他并沒有放慢腳步，而是將揣在褲子口袋里的手抽了出來，帶出來了一個空煙盒子。

    煙盒掉在了女子腳邊，他也沒有去拾，而對方便立刻撿了起來，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兩人相隔幾步之遙，悶頭走過了幾條街后，進(jìn)了一處廢棄樓房。在昏暗的樓道里，龐貝面向女子，拿出了口袋里的另外兩個煙盒，打開了其中一個給女子看。

    “這是你要的抗生素和止痛藥，雖然過期了一些，但效果沒什么問題?！?/br>
    女子緊閉著烏青的嘴唇，從斗篷下面拿出來了兩個晶瑩剔透的水晶擺件，遞到了對方面前。

    龐貝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小姐，我要的是真正的珠寶，萊斯莉沒和你說清楚嗎？”

    “這兩件藝術(shù)品是御用工藝師的作品，在市面上是見不到的，價值是這幾顆藥片的上千倍。”她的聲音顯得沒什么底氣。

    “恩，看上去是挺賞心悅目的，可是它們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吧？”龐貝淡淡地回答，便蓋上了煙盒子，踹回了口袋里去。

    女子抽動了一下嘴角，卻無言以對。顯然，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在當(dāng)下的北夷城里，沒有一家藥店還開著門，市場上所有藥品已經(jīng)全被留守的軍隊搜刮干凈了，民間僅存的一點(diǎn)貨自然被炒成了天價。

    “先生……”見龐貝作勢要走，女子失措的眼神頓時中閃現(xiàn)了一絲絕望，她倉促地上前一步，掀開兜帽露出了臉，并迅速拉開了斗篷的系帶。

    在龐貝拭目以待的神情中，她鼓起勇氣拉起了男人的手，顫巍巍地說，“先生，我會讓你滿意的?！?/br>
    龐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她閃爍不定的目光下，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解開了女子大衣胸前的扣子，露出了里面樸素的棉襯衣。

    女子盡量露出怡人的微笑，卻緊張地咬了下嘴唇。

    龐貝沒有再繼續(xù)探索，只是草草地拉上了她的衣服，“不好意思啊，你還太小了。”

    “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孩子都有了。”女子爭辯道。

    “我是說你胸太小了，不合我胃口?！饼嬝愄岣吡艘袅?。

    “先生，我孩子高燒不退，實在撐不下去了，我不會要你白做好事的，你先把藥給我用，我一直在云輪宮里幫傭，一定還有機(jī)會順到好貨，到時候再補(bǔ)償你，好嗎？”

    “你在王宮里多久了？”龐貝像是來了點(diǎn)興趣，“都做些什么？”

    “七年了?！彼卮?，“我出身不好，只能做等級很低的侍女，負(fù)責(zé)縫補(bǔ)織造。”

    “那你平時能夠接觸到王室成員嗎？比如亞爾曼三世和他的妻妾，孩子之類的？”

    “很難，我工作的地方都是外宮的后勤區(qū)域，遠(yuǎn)離他們視線范圍之外，偶爾遠(yuǎn)遠(yuǎn)望見過，但沒法有直接的接觸。”女子回答得有些謹(jǐn)慎。

    龐貝微微皺起眉頭，裝作深思熟慮了一番，說道：“我量你也順不到什么更好的東西。這樣吧，這次的藥我給你一部分，條件是你得帶個更好的賣主給我，我要的是更接近王室成員的內(nèi)宮宮女，懂嗎？”

    女子千恩萬謝地收下了藥。龐貝眼看天色不早，也沒多逗留。

    2

    北夷城里的公共交通處于半癱瘓狀態(tài)，寥寥無幾的行人都在趕路，面色麻木而倉惶。今天是個周末，原本熱鬧的街道兩旁門窗緊閉，路緣邊的垃圾無人打掃，枯枝敗葉被無情的大風(fēng)卷得四散飛揚(yáng)，在視線的盡頭，冬日的陰沉天空襯著古建筑燒焦的黑色塔尖，顯出一派蕭瑟。

    龐貝搭了一段順風(fēng)車，走走停停，遇到巡邏的軍隊便乖乖退避，也幸運(yùn)地沒有被攔下來搜身。終于在天色將晚的時候，他走進(jìn)了緊挨著城市邊緣的一處貧民窟。

    這是北夷城里規(guī)模最大的一座貧民窟，名叫“尤坦”，走進(jìn)它就像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周圍一下子充滿了人氣。路燈或明或暗，轉(zhuǎn)過一個個曲折的巷道，城區(qū)里銷聲匿跡的老幼婦孺也隨處可見。龐貝在這里安家了二十多年，從未看到這么多新面孔。顯然，隨著戰(zhàn)局的惡化，越來越多人涌入了貧民窟尋求庇護(hù)，雖然沒人能保證這里就一定安全，但大家都認(rèn)為最后一場惡戰(zhàn)在即，盡量遠(yuǎn)離政治樞紐才算明智。

    龐貝專程繞去了一戶熟識的屠夫家，買了一大塊不知是什么動物的rou，用油紙裹了拿在手里，加快了步伐走回了家。

    “大哥，你終于回來了！我差點(diǎn)派人去城里找你。”

    他剛剛一推開廚房的門，坐在里面的一個人便跳了起來，口齒不清地打起了招呼，手里還拿著根啃了一半的干玉米。

    “你這是把我的存糧都翻出來吃了啊？”龐貝好笑地走上去，掃了一眼面前的清鍋冷灶，“琪琪呢？她沒給你們做飯？”

    大鬼一看見他手上的rou，立刻把玉米扔在了一邊，像饞嘴狗般湊了上去，“我管不了那個傻丫頭，她今天從早到晚就粘著黑貓?！?/br>
    龐貝這時便聽到了后院傳來的歡聲笑語，他于是走到窗邊向外望了一眼，果然看見自己年輕的老婆正和幾個小兵痞混在一起玩游戲，其中有一個人戴著面具，把自己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剛剛見到這人的時候，龐貝根本不相信這就是黑貓，他甚至幾次想沖上去把那個丑陋的面具給扒下來。

    “你在我面前裝什么神秘！”他沖他吼了一句，對方也沒回應(yīng)。后來看到琪琪就像以前一樣愛粘著這家伙，龐貝才多少接受了他就是黑貓的事實。

    他把琪琪叫回廚房后，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做了一大鍋燴飯，把rou和菜都胡亂地?zé)踉诹艘黄?，看起來也讓人沒什么食欲，好在家里的客人是一群不講究賣相的粗人，飯一開了鍋，大家就爭先恐后地盛上一大碗，各回各屋去狼吞虎咽了。

    繼續(xù)留在廚房里的，只有龐貝、琪琪、大鬼、黑貓和伊恩五個人，小小的空間顯得有些局促，但好在十分暖和。龐貝曾天真地以為起碼在這個時候，黑貓會賞他一個真顏了，可讓他哭笑不得的是，對方戴的面具竟然是可以卸掉下半截，只露出嘴巴來吃飯的。

    悶著頭吃了一陣，消解了要命的饑餓感后，龐貝才開口說道：“我已經(jīng)和一個云輪宮的宮女接上了頭，應(yīng)該過不了兩天就能拿到你們想要的情報了?！?/br>
    大鬼邊吃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副無關(guān)緊要的樣子。

    琪琪緊挨黑貓坐著，含情脈脈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對方，還不斷地把自己碗里的rou挑出來放進(jìn)對方碗里。

    龐貝只能裝沒看見，繼續(xù)說：“你們可是說真的，北夷城撐不過十天？我把家底子都拿出來倒賣藥品了，屯了一大堆不能吃不能喝的珠寶，再多拖一個月我們都會餓死的。”

    “放心吧，包你發(fā)大財?！贝蠊聿灰詾槿坏卣f，起身又去添了一大碗飯。

    龐貝雖然覺得大鬼的話不怎么靠譜，但他畢竟是相信黑貓的，他相信憑著這么多年過命的交情，黑貓不會害自己和琪琪。血布谷這支隊伍是從尤坦貧民窟里發(fā)跡的，而龐貝親眼見證了他們一步步白手起家，直到勢力大到無法被當(dāng)權(quán)者置之不理的地步。三年前，政府派出軍隊圍攻尤坦，想要剿滅血布谷的勢力，黑貓為了保護(hù)貧民窟里的居民，一點(diǎn)沒抵抗地選擇了投降，這件事震動了整個貧民窟。龐貝認(rèn)識的不少貧民窟出身的年輕人，就是在那一刻才選擇了加入血布谷的。

    結(jié)果他們被收編進(jìn)墨德蘭政府軍不到半年，和悖都的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血布谷趁機(jī)脫離編制，又獨(dú)立了出來，還順走了不少墨德蘭的士兵，把人員擴(kuò)大了一倍。

    想到這里，龐貝的內(nèi)心明亮了一些。有誰想過曾經(jīng)賴在自己家白吃了一年多飯的兩個廢物，會突然變成了大英雄呢？沒有血布谷的出現(xiàn)，尤坦就永遠(yuǎn)只是個藏污納垢的老鼠窩而已。

    “你們晚上冷不冷？炭火夠燒嗎？”他忍不住關(guān)心了幾句。

    “熱得都要出汗了。”大鬼回答。

    龐貝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黑貓，又問，“他現(xiàn)在怎么樣?。客砩线€是離不開人嗎？”

    “差不多吧。”大鬼皺了下眉頭，“時好時壞?！?/br>
    伊恩在一旁聽著，不覺停下了筷子，問道，“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

    龐貝笑了起來，“這筆賬我可是記得比什么都清楚。想當(dāng)年我還在城郊的化工廠里打工，有一天我干完活回來晚了，發(fā)現(xiàn)琪琪不在家，急的我到處去找，結(jié)果在路口發(fā)現(xiàn)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倆人正蹲在地上用石頭亂寫亂畫的，那個男人就是黑貓。當(dāng)時可把我氣壞了，差點(diǎn)就上去揍他，后來發(fā)現(xiàn)這人精神好像有點(diǎn)問題，只能算了。”

    “第二天回來，發(fā)現(xiàn)他倆還在一起玩，攔都攔不住。我那段時間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他把我老婆拐走，哈哈哈。誰讓他長了一副勾人的臉，琪琪也分辨不出好人壞人?！?/br>
    大鬼也被戳中了笑點(diǎn)，“哈哈！你找我告狀時那個表情，臉紅脖子粗的，我還以為黑貓把你家女兒給糟蹋了呢?！?/br>
    伊恩悄悄看了眼黑貓，對方并沒有笑。他又看了看琪琪，也不知她聽懂沒，就一直是眉開眼笑的。雖然沒有誰明示，但他也猜到這女孩有一定的智力缺陷，她肢體不協(xié)調(diào)，口齒也不清楚，可惜了這么張水靈靈的臉蛋。

    和黑貓算是同病相憐了，難怪他們能玩到一塊去，他想著。

    “那個時候，黑貓是戴著面具的嗎？”

    “當(dāng)然沒有了，這里誰都知道他長什么樣，你讓他出去露個臉，肯定還能一呼百應(yīng)?！?/br>
    “低調(diào)，低調(diào)?！贝蠊硖嵝训溃拔覀儺吘共皇莵硪洛\還鄉(xiāng)的?！?/br>
    伊恩的好奇心就像貓抓一樣，面對一個可能熟知黑貓過去的人，他想問得更深入，無奈又礙于當(dāng)事人在場，只能點(diǎn)到為止了。

    3

    夜逐漸深沉，院子里寒風(fēng)呼嘯起來，屋里的老電燈燈越發(fā)昏暗。大家吃完飯又聊了會天便各自散去，龐貝心疼琪琪生了凍瘡的手，便支使她先回屋休息，自己留在廚房里洗碗。

    他洗著洗著，不經(jīng)意便聽到身后的門開了，以為是琪琪來撒嬌，便頭也不回地說：“你先睡吧，我洗完了就回屋。”

    沒有回答傳來，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到黑貓站在身后。

    “喲，怎么了？今晚誰陪你?。坎粫遗隳惆?？”龐貝油滑地開著玩笑。

    出乎他意料的是，黑貓默默鎖上了門，又關(guān)上了窗簾，然后他抬起手拉開了面罩的拉鏈，輕輕把面罩整個取了下來，露出了自己的臉。

    龐貝愣了楞，立刻停了下來，拉過毛巾擦干凈了手。然后他走上前去，近距離凝視著對方的眼睛，片刻之后才說，“謝天謝地，你沒有毀容嘛。”

    黑貓靦腆地垂下了眼簾，然后按響了掛在胸前的語音器：“龐貝，請你幫我一個忙。”

    “別這么見外，有什么事盡管說。”

    黑貓便遞給他了一個紙條，“你記下來后就燒掉?！?/br>
    龐貝接過后便打開來看，越看臉上的表情就越僵硬，他沒有堅持讀完就把紙條捏成了一團(tuán)。

    等黑貓從廚房里走出來的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一彎銀白色的殘月投下的光，像是冰霜一樣鋪在屋檐上，冷冽的空氣讓人神經(jīng)警覺，意識清醒。他吐著一團(tuán)團(tuán)白霧，踩著地上漆黑的影子，快步走回了自己那間小泥瓦房里。

    壁爐里的炭火還燒得通紅，大鬼早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正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呼嚕聲。黑貓在床邊坐下，盯著那金紅色的火光發(fā)起了呆，那不斷生生滅滅的星火像是在黑暗中舞蹈的精靈，讓人忘記了時間的存在。直到倦意隨之升騰，他才起身脫光了衣服，鉆進(jìn)了大鬼的被窩里。

    大鬼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被子冷不丁被一具尸體般渾身冰冷的東西闖了進(jìn)來，他一下就驚醒了，推了幾下沒把對方給推開，只能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蜷縮起來，由得對方占據(jù)了他一半的領(lǐng)地。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沒多久，他最終還是被身邊人的動靜完全吵醒了。

    大鬼剛剛翻過身去想罵人，黑貓就低著頭拼命往他懷里鉆，搞得他有點(diǎn)措手不及。他察覺到了他全身的抽搐，下意識地去摸他的臉，卻一下子摸到了滿手的濕涼。

    “怎么了？”大鬼心里一緊張，睡意便退了個干凈，“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一手抱著他，另一只手伸去開床頭燈。燈光照亮了黑貓哭得通紅的雙眼，淚水還在不停地涌出，那雙黑眼睛里卻沒有激烈的情緒暗涌，只有無邊無際的絕望，就像是靈魂都湮滅了的模樣。

    “早知道還是讓你睡青山那里，他會哄人，我不會。”大鬼把他濕漉漉的頭發(fā)捋到腦后，好給他擦干凈淚痕，卻始終不敢去看那雙黑洞般的眼睛，那讓人窒息。他耐著性子勸解著，心里卻早已厭倦至極，“別人遇到想不開的事大不了就尋死覓活個一兩次，你這都鬧了多少年了還沒消停過？我是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地把你拉扯到今天，真的是受夠了，憑什么就是我？你再這樣，我遲早要把你扔掉?！?/br>
    沒想到這一句恐嚇的話不但沒把黑貓收拾住，反而刺激他哭得更厲害了。他又可憐出不了聲，只能像個哮喘病人一樣拼命喘息和抽搐，看上去都教人難受。

    大鬼雞皮疙瘩都被他哭了出來，急忙掀開被子爬下床，跑去角落里翻兩人的行李，一邊翻一邊說，“你的藥呢？青山給你裝哪兒了？你是不是忘吃了？吃了就好了?！?/br>
    屋角太黑看不清楚，大鬼便索性把行李提到桌子上繼續(xù)翻找，沒翻多久，他突然就被人從后面抱住了。

    黑貓緊緊抱著他，像急著找奶吃似的胡亂咬著他的肩膀，他撩開他的睡衣，雙手摩挲著他赤裸的胸膛和小腹，并毫不客氣地往他內(nèi)褲里鉆。大鬼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轉(zhuǎn)過去剛想說什么，嘴就被準(zhǔn)確地堵住了，一絲絲苦澀的咸味頃刻沒過了舌尖。

    雖然剛剛哭得像個小孩，可黑貓畢竟是個大男人，發(fā)起瘋來力氣也不容小覷，他往前一撲，大鬼便猝不及防地失去了平衡，被他按倒在了桌子上。

    眼看著他像動物一樣饑不擇食，傾身而上，大鬼氣急敗壞，竟然抬起腿一腳狠踢了上去，黑貓被踢得倒退幾步摔倒在地，疼得抱住肚子打了個滾。

    “俊流，我不想跟你做，我不是你發(fā)泄的工具?！贝蠊砼榔饋?，喘息著擦干凈嘴邊的唾液，退到了更遠(yuǎn)的角落里，“拜托你醒醒?！?/br>
    說完這句，他又覺得很可笑，誰知道什么是他醒著的模樣呢？是白天那個躲在面具之下，可以比正常人更加冷靜地思考，理智地控制自己言行的俊流嗎？可是那樣的他，卻從沒流露出任何生動的情感，也像是完全忘記了發(fā)生過的悲劇，仿佛一具重啟后的機(jī)器。那么，難道晚上這個歇斯底里的人才是醒著的俊流嗎？雖然喪失了自理能力，可那個過去的他明明還活著，還活在那段回憶里，當(dāng)初愛恨情仇的每一個片段都如此鮮明，困在他的腦海里內(nèi)橫沖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