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珍瓏試劍(二)
領著一眾暗衛(wèi)而來,姬聿似閑庭信步,邊走邊贊譽道:“jiejie果然好謀算,早早告知這荊楚便是蕭潯,我們才能提前布局,如今他已中計,被擒獲不過是時間問題。” 那一字一句在阿九心中不斷敲打,什么碧落?什么謀算? 姬聿早就懷疑她了嗎?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殊不知自己同樣也一步又一步地落入了他的圈套。 她不敢抬眼去看身旁的蕭潯,生怕他的目光里帶著憤恨,甚至擔心他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滿腔怒火無處宣泄,她含恨看向姬聿。 姬聿心頭一顫,她從未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如湍急的水流剎那結冰,散發(fā)著寒意,恍若初見之時。 他瞬間有些恐慌。她……會不會恨自己?可一剎那又想通了,固然她的恨令他痛苦,也絕不能放任她和蕭潯離去。 “阿九jiejie,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請你過來?” 如今有姬聿從中蠱惑,怎樣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她與蕭潯本就不過是萍水相逢,甚至連接近他都顯得那樣刻意,自是無法奢望他能相信自己。 阿九無力地張了張口,只道了句:“我沒做過,但還是對不起……”說罷松開了手,只見蕭潯身形一頓,若玉山將傾,雖還能站著也不過勉力維持,他如今自身難保,這更加促使她走向了姬聿。 姬聿見阿九選擇了自己,心情轉(zhuǎn)好,在她身側低聲道:“識時務者為俊杰。jiejie迷途知返,我很高興?!?/br> 所有暗衛(wèi)得姬聿示意,也加入其中。當下所有人都團團圍住了蕭潯,只待尋得時機出手。 其中白眉生想這蕭潯既中了毒還遭數(shù)人圍攻,他們贏了也是勝之不武,若是傳揚出去,只怕壞了名聲。 為了這幾分道義,他規(guī)勸道:“小友何必苦苦支撐,不若束手就擒,也免了我等無謂之爭?!?/br> 蕭潯低笑道:“前輩可愿與我單打獨斗?若是十招之內(nèi)能取勝,晚輩隨你處置?!?/br> 白眉生見對方氣息都弱了幾分,明顯是硬撐姿態(tài),想贏他易如反掌。若能擒得蕭潯,不僅立得首功,還能揚名江湖。 “好,這可是你說的。”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判官筆,“我既用兵器,你用什么?” 蕭潯抽出身負的劍。 “小友看不起我?” “不敢?!?/br> 眾人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天他獻給寧王的破銅爛鐵,恐怕一招之內(nèi)就能碎成齏粉。 唯姬聿有了預感,惋惜嘆氣,道:“jiejie,那天你說我癡人說夢,我可是信了你的?!?/br> 阿九別過臉去,并不理他。她見蕭潯行江湖之禮道:“前輩,請?!?/br> “且慢?!卑酌忌偕?jié),“小友既已作賭,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先前覺得白眉生磨磨唧唧,現(xiàn)在許多人聽了他此言,正中下懷,想這蕭潯神秘,見其真容之人甚少,不免都心生好奇。 蕭潯并未推辭,沉默著揭下了面具。 “呀……”人群中響起一聲少女的驚嘆。阿九循著聲音望去,正是那三個異族人。 其中那個發(fā)聲的少女正踮起了腳尖,稍年長的那對男女對視一眼,無奈地按住了她。 其余人皆被蕭潯所吸引,是以無人在意他們。 這三個人,甚是奇怪,不知來此有何目的。 見阿九望著蕭潯的方向出神,姬聿甚是不屑,“還以為什么神仙人物讓jiejie念念不忘……”他抱臂哼了一聲,道:“依我看,也不過如此!” 阿九像是聽笑話一般,敷衍道:“世子殿下所言甚是?!?/br> 姬聿反倒被她氣得說不出話。 同一輪月下,蕭潯的目光仿佛淬了寒氣,“天一門蕭潯,請教前輩高招?!?/br> “唉,可惜小友這般人物??!”白眉生嘆息一聲,報了家門,“蕩寇島,判官筆白眉生?!闭Z罷,疾出一招“蛟龍出?!贝滔蚴挐?。 蕭潯豎劍以防,發(fā)出“鐺”的一生厚重悶響。 白眉生的這手判官筆,共一十七路,剛柔并濟,多點、穿、挑、撥,若白猿之捷,嘯獅之勁,專門取人要害之處。可嘆這蕭潯身中碧落,似乎內(nèi)力不濟,招招皆以劍御,并無攻勢。 夜空下,兵器相交,發(fā)出錚錚之聲,火花乍現(xiàn)。有人已覺察出不對,“蕭潯這劍,怎會……” 話未說完,有怪異的聲音傳來。起初是細微的,似碎鐵剝落,接著是一陣嗡鳴之聲,如雁振龍吟。 “快看那劍!”有人驚呼。 長劍擦著判官筆而過,被割出一道火星。只見蕭潯旋身躍起,避開那致命一擊,他手中的那把劍劃破長空,鐵衣紛落,若碎月流金。 一旁負傷觀戰(zhàn)的徐生斬不可置信,“這把劍便是……是圣道之劍,封禹。”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蕭潯揮劍臨空而下,寒光一閃,那只判官筆便被攔腰斬斷。 白眉生認命地看著架在他頸間的封禹劍,三尺有余,泛著刺骨寒氣;劍身中部覆著青銅,無數(shù)看不懂的文字暗紋嵌于其上,從劍柄至劍尖;兩側純鋼雪刃,卻并不鋒利,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說的便是如此。 高起輕落,蕭潯已手下留情。白眉生自嘲道:“還不到十招,我便輸了?!?/br> 蕭潯收劍,“還要多謝前輩。封禹久未出世,前輩內(nèi)力純厚,筆法奇詭,正適合為其開鋒。” “原來這都是你計劃好的?!卑酌忌袊@一聲,退了下去,“我輸?shù)眯姆诜?,小友的事我不再參與?!?/br> 蕭潯頷首,橫劍而立,一雙鳳眼瀲滟著森森寒氣,他看向其余人等,道:“蕭潯不才,以一人之力約戰(zhàn)寧王府群雄,諸位一起上吧?!?/br> “這人如此狂妄。”姬聿看了眼他手中的封禹劍,“不過也是,敢用一把劍戲弄我父子二人,他倒是第一個?!?/br> 阿九不置可否,蕭潯并非張揚之人,不過許多境地讓他不得不如此。 現(xiàn)下眾人皆被他震攝,雪域雙魔大喊道:“他中了毒娘子的碧落,堅持不了多久,我們一起上,必能拿下他!” “碧落,是剛才的那陣香氣?”阿九忍住抽姬聿一巴掌的沖動,問他:“場上那么多人,為何只有蕭潯中毒?”總不至于這些人都有解藥吧。 姬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九頓悟,“是我拿的那本名冊,上面有毒是嗎?不過要和那香氣混在一起才可觸發(fā)。而這種毒只對練武之人才有作用,所以我沒事?!?nbsp; 見姬聿默認,她冷笑道:“想不到我竟然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可真是算無遺策?!?/br> “那jiejie為何都不為自己辯白就乖乖的屈服了?” “哼,你明知故問。蕭潯已然中毒,即使不信是我害他,那跟他走也是拖累他,到最后我們二人恐怕都難以脫身。若是他真信是我害了他,那么想必……他會取我性命?!?/br> 阿九說著低落下來,“殿下這招反間計不就是算準了我的心理嗎?如今寧王府恐怕還成了我的庇護傘。說來也是可笑,我不過一個舞伎,怎勞世子費盡心機?” 姬聿傷懷道:“jiejie果然無情,不論對蕭潯還是對我?!彼聪虬⒕?,一雙眸從未有過的凝重深沉,“你竟絲毫不懂我的心意嗎?” 阿九被那目光灼到,轉(zhuǎn)首道:“世子殿下七竅玲瓏的心肝,我怎么會懂?”她將視線轉(zhuǎn)到打斗的眾人身上。 不知不覺被蕭潯的劍法吸引。原來他真的也會使右手劍,一招一式隨意揮灑,起承轉(zhuǎn)合渾然不羈。 想到初次見面時,他暗指她的舞有形無神,如今觀了他的劍法,方知何為形隨意動,劍隨神使,這便是脫形化神的至高境界。 她不加掩飾的贊賞令姬聿不悅,他篤定道:“ 蕭潯不過一人,饒是多么厲害,也難逃眾人合力絞殺。” 他剛說完,就有幾十個暗衛(wèi)負傷退了下來,“世子殿下,蕭潯的劍法神鬼莫測,我等毫無還手之力?!彼麄兗娂娬堊锏溃骸澳切┙搜劭匆驳謸醪涣硕嗑?,這里太過危險,我等護送殿下先離開?!?/br> 姬聿臉色陰沉,“那便調(diào)出王府所有侍衛(wèi),本世子不信拿不下他。” 阿九喝斥他:“姬聿,你瘋了?”若明處的侍衛(wèi)出動,那朝廷與蕭潯便是公開為敵。 “jiejie,若是蕭潯真以為是你害了他,你以為他會手下留情?”姬聿懟得她啞口無言,后吩咐暗衛(wèi):“你們先護送阿九姑娘離開這里?!?/br> 暗衛(wèi)簇擁著阿九離開,沒走多遠,蕭潯已廝殺出一方缺口,阿九回頭。 快得來不及思考,只能看到一道劍光閃過,刺得她眼睛有些疼痛,不禁閉上了雙眼,幾聲哀嚎,一陣濃重的血腥味散開,她強迫自己屏息,若五感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