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聽聞故人
夜,澹鏡山。 毒娘子偕阿山阿水跪拜在空蕩的太極殿上,匯報著近況,“……自晏右使中箭后,事情發(fā)展就有些脫離我們的控制?!?/br> “中箭?”正襟危坐的女子聞言站起,目光激越,穿透金色面具,直直看向毒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在殿首的孟奚也失了從容,聲音不復(fù)往日平和,“其代族長,請你詳盡說下當時的情形?!?/br> 聽到“其代”二字,毒娘子暗自激動,孟奚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但此時她只能先壓抑著那絲雀躍,將那日發(fā)生的事,還有寧王的那番話,一并言明。她疑惑道:“教主,這不是您和右使擬訂的計劃嗎?” 孟奚微有慍色,看向身側(cè)的女子,對方未有回應(yīng),而是緩緩坐下來,失神低語:“怎么會……她沒告訴我?!?/br> 毒娘子感到奇怪,教中傳聞,晏清河雖平日不顯山露水,但她對教主忠心耿耿,從無違逆,原來她也會擅自行事的嗎? 只是教主偏愛晏清河,千錯萬錯只能是她毒娘子的錯,是以主動認錯才是上策,“屬下有罪,不該將右使的事延誤至今才來稟報,請教主恕罪?!?/br> 毒娘子俯首在地,一直未有回應(yīng),直到孟奚喚了聲“教主”。 座上的人才回神,坐直身子道:“寧王府之行,你也算有功,既然右使也無大礙,暫且饒了你這回。不過……”她無甚感情,木然道:“如今江湖波譎云詭,瞬息萬變,近日會有大事發(fā)生,你逍遙谷一脈可是我雪飲教的暗樁,你要時刻關(guān)注江湖動向,包括……晏右使的一舉一動,無論她發(fā)生什么,都要及時稟報。” “是,屬下領(lǐng)命。” 毒娘子見她揮了揮手,便帶著阿山阿水退下。 偌大的殿上只余女子和孟奚二人,她主動道:“孟主事忍了這么久,似乎有什么話想要問我?” 孟奚郁結(jié)于心,“她……和你,你會告訴我嗎?” 女子搖頭,“你應(yīng)該知道,整個雪飲教,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我?!彼蝗慌f事重提,“我聽說過,她曾經(jīng)問你,是選擇做她的男人,還是選擇做一個對她有用的男人,而孟主事你選擇了后者?!?/br> 孟奚黯然,“那又如何?” “曾經(jīng)的天地玄黃四長老,如今可還活著兩位呢。天字長老夜藺,這個人可是連她都看不透,誰能保證他沒有異心。更不必說黃字長老李侑那個墻頭草,這幾日可一直鬧著要去玄璧殿,他想擁律照玄上位之心昭然若揭?!彼叩矫限擅媲?,道:“你既做了選擇,該關(guān)注的是這些,而不是她的私事?!?/br> “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泵限上蛩WC后,向殿外走去,似想起了什么,停了下來,道:“以前她一直以為你什么都不懂,如今看來,她小看你了?!?/br> 身后的人誠懇道:“她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想看她大權(quán)旁落?!?/br> 下澹鏡山的路上,毒娘子一直憂心忡忡。 阿山問她,“族長,教主并未怪罪,你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不對,總感覺教主有些不對勁,但我又說不上來。”毒娘子咬著手指,“還有孟奚,他也很奇怪。” 阿水插了進來,“他哪里奇怪了?” “教主重視晏清河不假,但孟奚怎會突然那么關(guān)心她?”毒娘子失意道:“教中誰人不知,孟主事的一顆心全在教主身上。” “呦,族長你這么酸,不會看上孟奚了吧?”阿水本來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毒娘子并未反駁,她吃驚道:“你還真喜歡他???” “他溫柔俊美,的確招人喜歡?!倍灸镒尤滩蛔】滟澠饋?,“而且他對教主如此癡情,我就更喜歡了。” 阿山阿水聞言,對看一眼,得出結(jié)論:“族長,你好像有什么大?。 ?/br> “我說喜歡又不會真的跟他怎樣?!倍灸镒訌椓税⑺X門,“而且你家族長像是會吊死在一棵樹上的人嗎?” 阿山阿水放下心來,毒娘子的確不像,她最喜歡勾搭漂亮男人,讓她收心比登天還難。 另一邊,阿九離開容映瀾后,去了楚州。 聽聞四大世家之一的晏氏就定居在楚州淮安。 百年名門,如今只有這一處荒廢的故宅。 舊匾斑駁,門鎖生銹,阿九低頭看著階前的雜草,止住腳步。談不上有何眷念,但觸景生情,難免心生波瀾。 她轉(zhuǎn)首去了街角的酒樓,想到滿門覆滅之仇如今有了一絲頭緒,卻無能為力,不免傷懷于心,想要大醉一場。 剛坐下,鄰桌的兩人就談起了她并不想聽的話題。 “聽說了嗎?四大世家之一的連家,莊主連成雍正廣發(fā)英雄帖,聽說是要舉辦門派會盟,推舉新一屆的武林盟主?!?/br> “什么?你可別開玩笑,自二十年前的裴盟主神秘歸隱之后,江湖可從來沒有新的盟主?。〔贿^說到這裴鳴尚,你可知道他為何卸任盟主一職?” “不就是二十年前,因為對晏家滿門皆滅而心懷愧疚,所以自動離任的嗎?” 聽他們提及晏氏,阿九捏緊了酒杯。 “那都是借口而已,晏家被滅和裴盟主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倒是聽聞,裴盟主是愛上個官宦貴族家的女子,拋下一切隨她而去了?!?/br> “這怎么可能?堂堂一個武林盟主,怎么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所有。那我寧愿相信是合縱盟沒有承認他的盟主之位,他覺得沒有顏面才離任的?!?/br> “二十年了,真假都無所謂了。哈哈,扯遠了。眼下雪飲教勢力越來越大,看來這魔教妖女是存有顛覆武林的野心。我看連莊主此舉意在各大門派團結(jié)一致,以盟主馬首是瞻,共抗魔教!” “話雖如此,各大門派掌門上位已久,想必心高氣傲,不愿意屈就聽一人號令?!?/br> “你可是說到這關(guān)鍵了,可知曜澤公子蕭?。俊?/br> 又是蕭?。堪⒕哦似鹁坪攘艘豢?,平復(fù)著跳動的心臟。 “當然知道,他闖寧王府,破珍瓏閣,獨戰(zhàn)各路高手,最終一人力挽狂瀾,奪得名冊,粉碎了朝廷割裂武林的野心?!弊詈缶惯€小聲補充一句道:“聽說還帶走了寧王的寵妾?!?/br> 聽到此處,阿九嗆住了,連咳數(shù)聲,引得兩人側(cè)目。 那兩人見她只是個普通小子,便不計較,又接著聊起來。 “蕭潯師從嬴己道,維護武林和平也是他的責(zé)任,這盟主之位,恐怕是當仁不讓。無論是武學(xué)造詣還是名正言順,蕭潯都是第一人選,更何況他手中還握有武林和朝廷勾結(jié)的名冊,這可是那些人的死xue,他們不敢不服?!?/br> “那我有些想不通,連成雍莊主他素來仁義公正,頗有威名,而且四大世家的中立地位是朝廷江湖都默認的。想來沒有任何把柄讓人指摘,為何要做東舉辦英雄大會,這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聞蕭潯已在成碧山莊逗留數(shù)日,連莊主的女兒連碧華對他甚是仰慕。我猜連莊主是有意招蕭潯為東床快婿,他自然該為自己的獨女早作打算?!?/br> 阿九聽完,走出了酒樓。 出來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街上甚是安靜。 她好像天生就有種異于常人的感知能力,才能在閑逛時感覺到有人在跟著她,盡管他們掩飾的很好。 她裝作吃醉,走入了小巷,故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回,趁他們懈怠時飛快地跑了起來,最后藏在了拐角,看一幫人向錯誤的方向追去后才安心走出來。 走出抬頭就看到一對兒熱吻的野鴛鴦,她頓時有些尷尬,又退了回去。 阿九藏起來悄悄打量,那女子有些特別,她一身雪衣,系著碎玉攢成的額飾,星星點點,似雪似珠,很是別致。 此刻正到動情處,女子素手緊摟著男子后背,掌心緊緊攥著同色的面紗。 遠遠望去,也算一對璧人。 熱吻過后,那女子卻突然流淚。 男子執(zhí)起她的雙手道:“妤兒,跟我走吧。素塵谷人人斷情絕愛,你留在那里是虛度年華?!?/br> 那女子抽噎道:“不,不可以。且不說公子對我有恩,我若跟你走便是給素塵谷抹黑,況且,谷內(nèi)歷來有規(guī)矩,若是叛逃,只怕是……” 男子打斷她的話,“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著也是無趣?!?/br> “江哥……”那女子又抱著男子哭起來。 原來這女子是素塵谷的人,恐怕是和外面的男人相戀了,好一對癡男怨女。 阿九沒了看戲的興致,方要偷偷脫身,卻聽見拔劍之聲。 “何人在那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