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摯友
6.摯友 夏思怡沒有停止話題,開學(xué)典禮結(jié)束,從體育館到回班的路上,她都一直在跟陳茵說,覺得游淮對她不是朋友那么簡單。 這種話陳茵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初中時班里女生就跟她說覺得游淮好像喜歡她,列舉了種種事例作為佐證,那時陳茵對感情尚且懵懂,被慫恿著去問了游淮是不是喜歡她,結(jié)果游淮那時給的答復(fù)是:你猜。 在陳茵看來,不夠明確的愛意就都是否定的含義。 真正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那時盛行的言情小說里所寫的喜歡轟轟烈烈,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彼此屬于,更恨不得烙上自己的獨家標(biāo)簽,但游淮不是,陳茵和別的男生說笑打鬧,游淮沒表現(xiàn)出吃醋,甚至于有男生給陳茵遞情書,游淮都能在旁邊點評一句,說字寫得不錯讓陳茵也去練練字。 他們是青梅竹馬。 從小就認(rèn)識,這么些年相處模式從未改變過,打打鬧鬧,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 甚至在很多時候性別觀都被模糊,就如同她有游淮房間的鑰匙,游淮可以在深夜自由出入她們家,雙方大人都不會感到有任何不妥。 曾經(jīng)熱播一檔青梅竹馬的韓國肥皂劇。 陳茵的mama蔣琪箏和游淮的mama司琦一起看的。 兩個大人看著電視劇里相識多年的青梅竹馬克服重重阻礙后終于在一起,給出了極為類似的評價:認(rèn)識這么多年,要是真能在一起也不錯啊,畢竟知根知底,總比不認(rèn)識的人要放心。 可陳茵又很清楚,這句話的前提是,無論是她父母還是游淮父母都認(rèn)為他們之間不會有些什么。 他們見過彼此太多狼狽瞬間了。 初中時候陳茵喜歡學(xué)校校霸,跟著進(jìn)了網(wǎng)吧,是游淮把她拎出來給罵清醒的。 游淮被他爸媽揍的時候,也是陳茵借著送水果的名義過去解圍的。 他們在彼此眼里,不是光鮮亮麗的帥哥美女,沒有外人眼中的那些光環(huán)。 他們了解對方,但又過于了解對方。 整個高中,陳茵身邊依舊不停有人告訴她,游淮應(yīng)該是喜歡你的,用夏思怡這樣篤定的口吻,對她說男女之間所謂的純友誼,無非就是一個不說、一個裝作不懂。 在大家看來,游淮是不說的那個,陳茵就是裝作不懂的那個。 但不是這樣的。 陳茵對夏思怡說,“我跟游淮單純就是朋友,認(rèn)識這么久了,要能發(fā)生什么早就發(fā)生了,再說,我喜歡沉域這事兒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如果真的喜歡我,怎么可能一點兒都不介意,但你看,他像是介意的樣子嗎?” 夏思怡看出陳茵的敷衍,笑著換了個話題。 開學(xué)第一天都是枯燥的,開學(xué)典禮過后又分發(fā)了新學(xué)期的書、開班會、大掃除,就又到了放學(xué)的時間。 鈴聲一響,申鎧揚(yáng)就收好了包,催著陳茵和游淮搞快點,陳茵還在用鏡子補(bǔ)唇釉,聽到申鎧揚(yáng)沒完沒了的催抬頭就沖他翻了個白眼,正想罵人,卻聽見門外有人喊沉域的名字,她拿著唇釉轉(zhuǎn)過身,透過窗戶,看見沉域站在班門口的走廊處,靠在欄桿上正在玩手機(jī),偶爾抬頭跟和他打招呼的人點個頭。 冷淡到徹底,又實在是勾人。 陳茵有些蠢蠢欲動,她上學(xué)期末就放話說高三肯定能追到沉域,現(xiàn)在高三開學(xué),進(jìn)展依舊為零,她收了唇釉放進(jìn)包里,剛準(zhǔn)備往外走,卻看見忽然出現(xiàn)在班門口走過去和沉域打招呼的喬之晚。 陳茵臉色不太好地問游淮,“晚上出去玩還有喬之晚嗎?” 回復(fù)她的人是申鎧揚(yáng),“是有些不巧了茵姐,胡斌不是剛談的戀愛嗎,他女朋友跟喬之晚是閨蜜,剛在群里說帶著她一塊兒去的?!?/br> 陳茵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夏思怡及時打圓場,“人那么多,一會兒各玩各的就行啦?!?/br> 但事情并不是這樣。 唱歌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碰巧,平日里大家點了歌都是打亂順序保證手慢的人不會一直空等著,但這次還真是邪門,陳茵和喬之晚但凡先輪到其中一個人的歌,下一首一定是另一個人的,傳話筒的人也很痛苦,最后有點兒放棄似的拿了上廁所當(dāng)借口,回來就換了位置,打死不坐正中間。 游淮坐在陳茵旁邊,沒他歌的時候就拿著手機(jī)打游戲,他點的歌輪到了才拿著話筒唱一首。 陳茵咬著西瓜,注意力一直都在喬之晚身上,喬之晚和沉域中間就隔了一個人,距離比她要近很多。 軍訓(xùn)表演那次主持人落選的不開心重現(xiàn),陳茵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后伸手擋住游淮的手機(jī)屏幕,“你幫幫我。” 游淮抬起頭,在昏暗光線中靜靜看著她,“幫你什么?” 陳茵自然是有自己計劃的,游淮和沉域關(guān)系好,等散場的時候讓游淮借口把沉域約到別的地方去,留時間給她和沉域獨處,只要相處時間變多,陳茵覺得自己遲早能拿下沉域。 她把計劃都對游淮說完,但游淮沒有幫她。 他拒絕得徹底,給的理由漂亮。 “不好意思,不擅長說謊?!?/br> 陳茵有些不高興,正想回游淮一句,夏思怡就拉著她的胳膊,小聲問她,“我怎么覺得游淮像是吃醋了?。俊?/br> 陳茵匪夷所思,“他吃醋?” 她好笑道,“怎么可能呢,我高一就明確表現(xiàn)出對沉域有興趣,那么長的時間里他都沒什么反應(yīng),現(xiàn)在忽然吃醋?他瘋了還是被調(diào)包了?” 嘴巴上是這么說,但要真說游淮對她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異樣心思也不可能,游淮對她過于縱容,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唯她是從,不同于別的男生不會在女生之間的矛盾里插手,從初中到高中,游淮都是明確地站在她這邊,甚至能夠輕易說出陳茵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這句話。 陳茵的話還沒說完,游淮點的歌就出現(xiàn)在屏幕上。 摯友兩個字像是隔空給了個回應(yīng),夏思怡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沖陳茵表情復(fù)雜地?fù)u搖頭。 陳茵有些懵,扭過頭看見游淮手握話筒,手肘撐在膝蓋上,另只手里還拿著手機(jī),眼睛專注地看著屏幕,旁若無人地唱著這首苦情又略顯曖昧的歌。 這歌前面聽著還挺正常,但往后聽十幾秒陳茵就品出不對勁。 歌詞和他們的狀態(tài)過于貼切,每一句都像是在隱晦暗示些什么。 歌詞里寫:我們不討論的關(guān)系,很接近卻不是愛情。 還寫:沒人不羨慕的關(guān)系,只是沒結(jié)局的續(xù)集,為什么太熟悉,反而變成距離。 每一個字都咬著陳茵的耳朵,讓她張著嘴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周圍不時有人朝他們看過來,原本跟人說話的沉域也露出個笑,看向游淮的表情略帶揶揄。 而游淮卻仿佛只是在唱歌,任由周圍人表情復(fù)雜又曖昧,他沒有分出多余的眼神,只是看著屏幕,直到一首歌唱完,把話筒重新放在桌上。 有人笑著起哄,說歌詞不簡單啊游淮。 夏思怡捏了下陳茵的手,陳茵跟著往游淮的方向看。 游淮低笑著罵了聲滾,話題卻就這么撂著,他沒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 一如過去無數(shù)次別人當(dāng)著陳茵的面和他打趣,問他是不是對陳茵有意思,游淮也是這樣,用玩笑的語氣讓來問的人滾遠(yuǎn)點。 問題像是雪球,有去無回。 陳茵扯了扯唇,沒繼續(xù)說什么,只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都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晃著自己手機(jī),沒再繼續(xù)對游淮說約沉域的事情,也沒再往沉域的方向看。 直到晚上十點,大家打算各回各家。 陳茵陪著夏思怡去了趟廁所,出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 游淮正跟申鎧揚(yáng)站門口聊天,見她們出來就朝她們看去。 申鎧揚(yáng)手里拿著夏思怡的包,迎了上來,他跟夏思怡家里住得近,平時都是一起回家的,夏思怡沖陳茵揮揮手道別。 陳茵走在游淮身邊,等紅綠燈的時候,她問游淮,“你唱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陳茵一直都過于直接,從前敢直接問游淮是不是喜歡她,現(xiàn)在就敢直截了當(dāng)?shù)貙e人所認(rèn)為的曖昧點破。 游淮垂著眸,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像是回憶了會兒她說的是什么,才哦了一聲,問她,“不好聽嗎?” “這是好不好聽的事兒嗎?” 游淮又在裝,揣著明白裝糊涂。 陳茵碾著地上的小石,語氣有點兒沖,“在那種場合下你唱首摯友,他們都以為你唱的是我們,連沉域都在看我們,好聽的歌那么多,你要不是故意的,干嘛點那首?” 綠燈亮了起來。 但沒人管。 兩個人站在紅綠燈旁邊。 游淮沒往前,聽完她的話后,重復(fù)了一遍‘連沉域都在看我們’這八個字。 “陳茵,你摸著良心說,你是真的喜歡阿域?” 言語有時候就是這樣,哪怕是面對面,在不同的思維模式下都能引發(fā)歧義。 游淮這話在陳茵聽來像是質(zhì)問,仿佛在指責(zé)她感情不專。 他很少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陳茵微微一愣,正想說什么余光卻看見馬路對面,喬之晚上了沉域家的車。 陳茵腦子里嗡的一下。 沉域跟喬之晚根本不熟,她在包廂里讓游淮給她和沉域制造機(jī)會,游淮拒絕得那么干脆。 但現(xiàn)在散場了,喬之晚卻跟沉域走在一起。 電光火石般,陳茵又想起申鎧揚(yáng)說,喬之晚是跟著胡斌女朋友一起來的,但胡斌最開始是游淮的朋友,如果不是游淮的默許,胡斌怎么可能讓女朋友帶著個大家都不熟的人過來。 一個個推論到最后,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游淮制造的機(jī)會。 游淮拒絕了她的要求,扭頭去幫了她最討厭的喬之晚。 無論是動畫片還是電視劇,陳茵最討厭的劇情就是原本順風(fēng)順?biāo)那Ы鸫笮〗惚慌笥阎肛?zé)背叛,所有人都站在小白花那邊指責(zé)大小姐不講道理、嬌縱蠻橫。 陳茵那時想的不是避免成為電視劇里脾氣差的千金大小姐。 而是,她絕對不會和與她討厭的人當(dāng)朋友的人,繼續(xù)做朋友。 “游淮。” 陳茵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抬頭看向游淮。 在夜色里冷笑著問他,“我不喜歡沉域,難道喜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