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圣誕

    十二月，申鎧揚早早就在班群里問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去望溪上城過平安夜。

    綏北文旅局十一月就給望溪上城新建的摩天輪做了推廣，歷時一年建出的摩天輪看圖片是美輪美奐，偶爾開車從那邊路過也都能看見巨大一個圓環(huán)始終在施工，最近終于完工，平安夜的晚上才正式對外營業(yè)。

    班里不少人響應，這么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有人說好，臨到平安夜晚自習終于要結束的時候，竟然奇跡般全班無人缺席，申鎧揚因此大吹牛逼，見到個人就說他是音樂班的靈魂、是整個班的支柱。

    平安夜這天的晚自習，等著出去玩的音樂班成員都有些心不在焉。

    圣誕節(jié)算是綏中比較重視的一個節(jié)日，校長為了迎合學生的喜好，每年圣誕節(jié)同學們自己布置教室，當晚各個班搞晚會活動，甚至破例允許學生在學校玩噴雪這種極其不易打掃并且危險系數(shù)相當高的東西。

    老李早就看出底下這幫兔崽子們心已經(jīng)飄出去了，他們以為自己開沒有老師的小群討論出去玩的行動無人知曉，但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今晚要做妖，老李沒說什么破壞氛圍的話，只是拍著桌子讓他們注意安全，太晚別在外面瞎跑，天氣冷了早點回家。

    “圣誕老人是不會給快成年的小姑娘小伙子們發(fā)禮物的，同學們！”

    老李最后是拍著桌子這么語重心長地跟他們說的。

    但不要緊，老李不相信童話，綏中音樂班的全體成員們相信。

    其中，對圣誕節(jié)最偏愛的是陳茵，她是在圣誕節(jié)那天出生的，用蔣琪箏的話來說，就是：“你是一個特別會選日子的寶寶，原本預產(chǎn)期是在十二月初，結果圣誕節(jié)這天你才想來看看這個世界，你是不是上帝送給mama的小寶貝呀？”

    小時候說話還不清楚的陳茵就會搗蒜般拼命點頭，奶聲奶氣地對mama說是的！

    長大后的陳茵仍然堅信自己是上帝送給爸爸mama的禮物。

    作為每年圣誕節(jié)收到最多禮物的壽星，她很早就在猜測游淮今年會送給她什么禮物，回首過去，游淮可以說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送過。

    送過自己最喜歡的變形金剛，結果被陳茵叉著腰罵了一頓。

    因為陳茵經(jīng)常忘記弄丟紅領巾導致被老師罵，所以送了很多很多的紅領巾，結果把她給氣哭了。

    還送過學校門口賣的小鴨子，結果因為陳茵給鴨子洗澡讓鴨子慘死浴缸中，導致陳茵哭了一整晚。

    ……

    說實在的，陳茵其實對游淮送的禮物沒抱什么希望，無非就是在爛與更爛之間徘徊。

    更別說，他生活費現(xiàn)在多數(shù)都在自己手里，他能送什么禮物呢，總不能是一個深情告白讓全班同學做見證吧？如果這樣的話……那也太棒了吧！

    陳茵就是一個很俗的女孩子，喜歡一切轟轟烈烈的東西，網(wǎng)上那種擺蠟燭彈吉他在女生宿舍樓下表白，被很多人吐槽俗得不行，但對于她來說，就完全是取向狙擊。

    她穿著冬季校服，外套里面愛美地換上自己的衣服，是件棕色V領毛衣，但因為怕被來檢查儀容儀表的學生會成員扣班級分，里面還是乖乖穿上了校服襯衫?，F(xiàn)在一出校門，就立馬拉下了校服拉鏈，露出了那件非常喜歡的棕色毛衣。

    班里其他人嘰嘰喳喳走在前面，聊著八卦，討論著要吃什么。

    陳茵走在游淮旁邊，剛想跟他說話，一張嘴就看見氣息變成了白霧。

    她哇了一聲，拽著游淮的胳膊，對他說你看你看。

    然后長長地哈了一口氣，“你看我的氣！”

    陳茵最喜歡的季節(jié)就是冬天，她可以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賴床，還可以穿著毛茸茸的厚外套在外面打雪仗。

    只可惜綏北今年的冬天，遲遲沒有下雪，她呵著白霧又問游淮，“你猜，明天會下雪嗎？”

    女生的長發(fā)被風吹亂，她跺跺腳，又放慢腳步往他身后躲風。

    “天氣預報說不會，天氣預報還說了，這種天氣請各位市民朋友好好穿衣服預防流感，那請問，這位市民朋友，你是比我們要更抗凍一點還是怎么，大家都好好穿外套，就你敞著穿？”

    游淮背著兩個書包，聲音懶懶地被風送到陳茵耳朵里。

    在生活習性上來說，游淮跟北極熊是有點類似之處的，比如到冬天的時候，他和熊都會陷入冬眠，熊睡多久，他睡多久，要么在犯困要么就是在犯困的路上。

    陳茵抬腿踢他，“要你管啊，美女的事你少問！”

    前面等車的朋友已經(jīng)在沖他們揮手。

    “干嘛啊你們？車都到了，快過來??！”

    陳茵從游淮身后探出個腦袋，好字說得元氣滿滿又活力四射。

    謝敏往后排鉆的動作停滯一瞬，抬眸看向車窗外時，就見少年一臉無奈地從身后把女孩子撈過來，他低頭幫她拉上校服拉鏈，不知道說了什么，原本笑著的女生頓時變得氣鼓鼓。

    “……游淮你煩死了！”

    副駕駛同樣看過去的同學感慨了一句，“他們是真好啊，我要是也有個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馬就好了?！?/br>
    謝敏輕笑，“是啊，真羨慕她?！?/br>
    *

    望溪上城到處都放著圣誕歌，在充斥著‘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的聲音里，高三生們在網(wǎng)紅奶茶店門口排著隊，看著衣著光鮮亮麗的都市男女從自己身側路過，不時發(fā)出一兩聲感慨。

    “好想快點長大啊?！?/br>
    “同樣是出來過圣誕節(jié)，別人穿漂亮的衣服，我們穿校服，我恨綏中不早點放學！”

    做奶茶的小jiejie是出來做兼職的綏北大學學生，本就年紀相仿，聽見他們說的話，便笑道，“等你們畢業(yè)就不會這么想啦，高中也是很美好的嘛，以后讀大學你們就知道啦，一個班的人平時上課都可能湊不齊，更不可能像你們這樣浩浩蕩蕩一起出去玩啦……好啦，你們的奶茶，注意安全哦！”

    接過奶茶的夏思怡乖巧點頭，并偷偷捏申鎧揚胳膊，“申鎧揚你煩死了，你是學人精嗎！干嘛和我點一樣的！你又不來姨媽你喝什么紅糖奶茶！”

    申鎧揚整個愣住，“不是，你點這個是因為來姨媽？不對不對不對，思怡你怎么不早說你來姨媽啊，你難受嗎？肚子不疼嗎？”

    獻殷勤的小申同學被夏思怡紅著臉捏住耳朵，“閉！嘴！不許再問了！”

    游淮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添油加醋，“夏姐，申鎧揚大概是不想讓你和我們一起玩的意思，這種同桌要來干嘛，直接丟去火葬場揚了吧?！?/br>
    說完，聽見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低頭一看，陳茵一手端著烏龍白桃奶蓋，另一只手扯著拉鏈正往下拉，見游淮看過來，立馬抬頭大聲說，“我很熱?。∵@個奶它是熱的！我拿在手里它燙得很，所以我想拉開外套散散熱！”

    大概是覺得理不直，聲音就格外的大、氣勢也挺足。

    其他人還沒拿到自己的奶茶，游淮聽著陳茵瞎扯，唇角微勾，只說，“那你還挺牛?！?/br>
    他手握一杯港式，站在店門口擺著的一個戴著紅圍巾的巨型狗狗雕塑旁邊。

    “你這么聰明讀什么高三啊，應該去為奶茶申請冬日發(fā)熱專利啊，以后冬天誰還怕冷啊，都買一杯熱奶茶扛過整個隆冬，綏北所有奶茶店都得對你說聲謝謝?！?/br>
    他語調閑散。

    卻惹得周圍的人跟著笑個不停。

    被調侃的陳茵氣得跳腳，直接踩住他的運動鞋警告，“你別說話了！你一張嘴，沒幾句能聽的，安靜！”

    游淮如她所愿封上嘴。

    所有人拿上奶茶，又在烤rou店吃完烤rou，出來差不多已經(jīng)九點半。

    巨型摩天輪前已經(jīng)里三圈外三圈堆滿了人。

    申鎧揚感慨，“不是吧，綏北的市民們，不就是一個摩天輪，也要排成這樣嗎？”

    跟另一個女生去便利店買了紙巾回來的謝敏說，“是九點四十五有煙花秀，就在摩天輪這邊放?！?/br>
    “哇——”

    “好浪漫！綏北不是禁止煙花炮竹很久了嗎！現(xiàn)在也可以玩這套？！”

    “你懂什么呀，都是宣傳的小套路罷了，沒看見那邊有人在拍攝？到時候各種視頻軟件一發(fā)，誰不想來我們綏北坐摩天輪啊！”

    “……”

    陳茵踮起腳，透過擁擠的人群努力想看看前面的景象，入眼卻是一個個黑黢黢的腦袋。

    最后只好放棄，握著欄桿，抬頭看看亮著光的摩天輪，又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九點四十，還有五分鐘就開始放煙花。

    這五分鐘里，工作人員已經(jīng)做好準備，前方傳來嘈雜聲響。

    一陣陣哇傳過來，引發(fā)后面不知狀況的人不時詢問怎么了。

    申鎧揚和夏思怡站在陳茵和游淮的后面，陳茵從自己包里拿出巧克力給痛經(jīng)的夏思怡，在又一聲哇傳過來時，她探出腦袋想往那邊看，結果站在前面的男人低頭從包里拿相機出來，手肘差點打到她的臉，被游淮及時伸手把她往后拉。

    一直動來動去的女生終于老實，被男生拉著手腕護在圍欄前，兩只手仿佛撐開一個安全屋。

    她待在安全屋里，長發(fā)別著兔子發(fā)夾，見男生臉色陰沉，主動露出了個笑容，抬起手腕給他看時間。

    “游淮，還有三分鐘了耶！”

    “只剩下一分鐘的時候，我們一起倒數(shù)呀！”

    長發(fā)上的白色兔子也憨態(tài)可掬地沖他笑。

    拿著手機給同學們拍照的體育委員萬煜川在這個時候沖他們喊，“陳茵！游淮！你們看過來！”

    乖乖把校服拉鏈拉到頂?shù)年愐鹇劼曂^去，又扯了下游淮的袖子。

    “游淮！快比耶！”

    一整天都很開心的她笑容燦爛地做起了示范，甚至瞇起一只眼睛做了個wink。

    被人群擠得燥熱的男生隨意將校服外套拿在手里，在女生命令著比耶時，將手指放在了她腦后，沒有看鏡頭，而是垂眸，看著她笑彎了的眼。

    咔嚓——

    畫面在此刻定格的瞬間，砰砰砰的煙花聲也突然而至。

    斑斕的色彩點燃黑夜。

    “哇！?。。　?/br>
    陳茵抬眸，看著天空。

    她已經(jīng)很久沒在綏北看過煙花了。

    煙花本來就是很浪漫的東西，摩天輪也在此刻運轉，絢爛燈光緩慢轉動，似兒時看過的萬花筒，當初需要瞇起眼才能望見的絢爛畫面在此刻抬頭便能看見。

    圣誕曲目悠悠飄了過來。

    身邊人都在專注看著煙花時，陳茵側眸，看向游淮。

    他抬著頭，斑斕光線倒映在他眼中。

    好像，現(xiàn)在這一幕也不錯。

    如果將一切都當作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的話。

    還沒有坐上的摩天輪很浪漫，意外看見的煙花很浪漫，站在她身邊陪她看煙花的游淮，也跟著變得很浪漫。

    她被袖口藏住的手指悄悄伸出來，像雨天緩慢爬行的蝸牛，最后輕輕觸碰到游淮放在身側的手指。

    陳茵手指輕輕碰上去，心臟就跟著‘咻’的一聲升空的煙花一樣短暫停滯在半空。

    直到噼里啪啦的聲響。

    煙花在天際炸開。

    她的手被人輕輕握住。

    陳茵根本不敢低頭。

    哪怕曾經(jīng)沖動地親過他的側臉。

    但此刻卻純情得面紅耳赤，心跳都跟著失衡，整個人在失重感里，聽見游淮清澈帶笑的嗓音越過哄鬧雜音，對她說。

    “你說，對煙花許愿有用嗎？”

    他們的手指輕輕扣著，像小朋友拉勾。

    陳茵和游淮的耳朵都紅。

    但這點兒紅暈就和悄悄糾纏的手指一樣，除了他們之外，無人在意。

    “不是應該對飛機許愿嗎……但，但，勉強應該也能有用吧?！标愐鹫f。

    “那?！?/br>
    “我就再許個愿。”

    游淮和她勾著手，忽然閉上眼。

    輕聲說。

    “等到畢業(yè)那天，我想對陳茵表白，希望那時候，陳茵能對我說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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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約的小情侶，要讓所有人看見！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