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江mama很早就起床制備早餐。這么多年習(xí)慣忙碌的生活,退休后反而有些不習(xí)慣。于是學(xué)著把家務(wù)當(dāng)工作,每天忙著女兒的吃穿用度,居然能也體會出別有一番味道的成就感。 只是,昨晚送李可夫妻倆出門時,本想問問江雪的腳傷怎么回事,卻聽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消息。整整一宿都沒睡好,一大早爬起床來忙里忙外,心里還是惦記著那點事兒。 “媽,”江雪揉著眼睛走出房間,“怎么不多睡會兒?” “哦,昨天午覺睡得太久,”江mama忙不迭地解釋,“你的腳好些沒?” 江雪很聽話地笑笑,“沒事啦,只不過扭到而已,是李可他們喜歡大驚小怪的?!闭f完鉆進(jìn)衛(wèi)生間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叵词?/br> 江mama把餐桌布置好便在一旁坐下,決定和女兒談?wù)劇?/br> 腳踝還有些腫脹的感覺,不過不影響正常行走了。蹭到餐桌前又準(zhǔn)備大贊一番母親的廚藝,便見江mama一臉嚴(yán)肅地對坐著,江雪心下有了幾分思想準(zhǔn)備,怯生生地問道,“媽,怎么了?” “小雪,”早餐時間不長,江mama選擇直奔主題,“你昨天是不是見到陳子軒了?” 深知母親不是那種會拐彎的人,但也沒料她會問得這么直接,抿了口牛奶,江雪支支唔唔地答道,“嗯?!?/br> 見她沒什么反映,江mama的眉頭禁不住皺起來,“要不是李可告訴我,你就準(zhǔn)備這樣瞞下去?” “媽,”用力地咬了口面包,江雪有些煩躁起來,“我們只是遇見了打個招呼而已,別一驚一乍的行不?” “你們以前怎么回事我管不了,合合分分都是你一句話,媽從沒干涉過?!苯璵ama的語氣有些嚴(yán)厲起來,“但你現(xiàn)在不小了,對待個人問題不能太隨便!” 自虐似的往下咽著食物,她試圖平靜情緒,終于開口道,“您放心,我明白輕重的,跟那人真沒關(guān)系了,這不,今天還要去見李可給我安排的對象呢!” 看著女兒一臉正經(jīng)的樣子,江mama的擔(dān)心放下一些,“反正你自己要注意把握,mama說多了也沒用?!?/br> 見老人家神情稍緩,江雪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李可這次介紹的是個工程師,在鋼鐵公司工作,條件還行吧?” “什么都還不知道呢,就條件不條件的,”江mama的表情終于舒展開來,“記得表現(xiàn)秀氣一些,別一開口就把人家嚇跑了?!?/br> “要對自家閨女多點自信嘛!”江雪三下五除二把盤子里的食物解決干凈,抹抹嘴道,“那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哈,你記得吃點正經(jīng)東西,別又瞎對付?!闭f完拎著包就出門了。 “紅花油放你包里了,中午休息時擦一下!”江mama沖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喊道。 都說兒大不由娘,可父母對子女的牽掛卻是如何也放不下的。江雪剛跟陳子軒分開那陣,雖然嘴上什么也不說,但知女莫若母,看到孩子借工作去排解心里的不痛快,她也不好受。 這幾年過來,眼見著李可他們都結(jié)婚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卻始終沒個著落,現(xiàn)在轉(zhuǎn)了一大圈居然還要轉(zhuǎn)回去,饒是再不著急的人也憋不住勁?。≈皇?,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想到這里,江mama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天開了兩個庭,抱著案卷堆上上下下跑了十幾趟,下班時已經(jīng)累得連腳上的腫痛都感覺不到了。 手機(jī)上收到一條李可的短信,簡單附上電話號碼,其余什么也沒說。無奈地?fù)u搖頭,江雪明白這人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 想起身邊長輩朋友態(tài)度,她有些好笑,更多的卻是無奈。畢竟不再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了,每一次相親都可能決定人生的方向,每一個戀人都或許是未來的丈夫,社會對女性的壓力就是這樣伴隨歲月流逝慢慢加大,大到我們無法反駁、無力反抗的地步。 匆匆趕到之前約好的餐廳,撥通不熟悉的號碼,強(qiáng)打起精神柔聲問道:“您好,我是李可的同學(xué)江雪,請問您是趙先生嗎?” 洪亮的聲音在耳旁咋起:“江小姐?” 江雪嚇了一跳,扭頭看見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笑瞇瞇地向自己伸出手來:“你好,我是趙偉,阿政的朋友?!?/br> 尋思著這人還挺大方的,江雪也牽起一抹微笑與他握手:“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之前打電話訂過位置,一起進(jìn)去吧?!?/br> 老年人的浪漫是白首偕老,中年人的浪漫是相互扶持,青年人的浪漫沒辦法用時間空間鑒證,便往往只能拘泥于形式,這城里一間間的時尚特色餐廳便是為他們量身定做,飯菜口味一般不要緊,關(guān)鍵是環(huán)境優(yōu)雅,適合聊天。 等到酒足飯飽,江雪愈發(fā)相信自己的感覺沒錯,阿政的朋友跟他一樣能說會道,永遠(yuǎn)不擔(dān)心冷場。只是,估計以后再由他介紹的人都可以不見了,反正都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自信、自信、很自信。 這類人當(dāng)朋友沒的說,可整天把丈夫捧在頭頂這種事,恐怕也只有李可才吃得消。 “江小姐跟阿政老婆不太像。”趙偉晃了晃裝著紅酒的高腳杯,很確定地說。 “哦,”江雪假裝很感興趣地問,“趙先生為什么這么說?” 他果然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一般約會不該由女士定位子,像你這樣會覺得不給男人留面子的?!?/br> 俯首將發(fā)絲捋到耳后,抬頭又是一副溫順純良的模樣,“因為小可告訴我,你工作挺忙的,所以有些自作主張,趙先生可別見怪。” “哪里哪里,”看起來很有男人味兒的臉上多了幾分驚艷的表情,“我是說像江小姐這樣細(xì)心的女孩子很少見。” 捂著嘴大家閨秀般地笑了,相親宴在安定和諧的氣氛中宣告結(jié)束。 男人送她到家樓下,還不忘小跑著過來開車門。江雪又是一番進(jìn)退得當(dāng)?shù)母兄x,目送那輛馬自達(dá)開出小院,時不時揮手致意。片刻后,臉上的表情便再也掛不住了,說不清委屈還是憤怒,只感到無盡的疲憊。 果不其然,半小時后手機(jī)應(yīng)聲響起,男人發(fā)短信確定她是否平安到家。江雪有些好笑,三層樓梯的距離,能夠有什么危險?不過按照一般相親的規(guī)矩,這樣及時的一個消息就算表示對方滿意了。 好歹這一晚的忍耐總算沒有白費,她直接撥通了理李可的電話。 “小雪?我正要找你呢。”那一頭的某人顯然已經(jīng)把生氣的事情拋諸腦后了,“阿政的那個朋友剛剛打電話過來……” “哦,”江雪及時打斷她的話,“你幫忙轉(zhuǎn)告趙先生,我祝他幸福?!?/br> “???”李可顯然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他,他怎么說你對他挺滿意的,決定要接受你,所以才打電話給我們報喜?。俊?/br> “那就是他弄錯了,”心中很是痛快,險些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我感覺兩人沒什么共同語言。” 李可被澆了一盆冷水,又是半晌說不出話來,“沒有共同語言?人家為什么說你對他很滿意?” “我不想傷害他的自尊心嘛,”只怕現(xiàn)在這樣才足以讓那自大狂丟足面子吧,江雪有些壞心地想,“幫我謝謝阿政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江mama晚飯后散步去了,回來便見著女兒坐在沙發(fā)上傻笑,忙問相親結(jié)果如何。答案自然是“黃了”,老人心里琢磨不透,怎么事情沒成她還這么高興呢? 想像著自大男吃癟的樣子,江雪一晚上心情都很好——討一個人喜歡并不難,難的是讓別人高興的同時自己也能舒服。 遇到今天這種情況,只能選擇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了。 好歹我演了一晚上的小媳婦,吃虧也麻煩您受著了。這么想著,再次忍不住地笑起來。 正要睡覺的時候,手機(jī)突然又響了。原以為是李可還想“調(diào)查情況”,卻看到那熟悉的“ ”開頭號碼。 心下有些納悶,彭然一般個把禮拜聯(lián)系她一次,兩個人自己的話題也往往很簡單,仿佛都在故意回避某些事情。這樣的交往讓背負(fù)很多的江雪輕松不少,有時甚至?xí)唤?jīng)意地忘記,自己曾經(jīng)做過什么。 “喂?”試探性地接通電話。 “江老師,”他的聲音少見的有些急促,“不好意思,打攪您休息了。” “沒事,我還沒睡,”江雪經(jīng)常會心疼他的這樣一份禮貌,太過謙遜、太過知分寸、太過有距離,“怎么了?” “是這樣,我明天要回國,訂不了從瑞士到家的聯(lián)票,能麻煩您幫我買一張從s市到?jīng)錾匠堑臋C(jī)票嗎?” 她登地從床上坐起,“出什么事情了?需要我?guī)兔???/br> “沒,沒什么事,”男孩的聲音有些刻意掩飾的痕跡,“如果沒有機(jī)票的話火車票也行,不然汽車。因為我提前跟家里說定了,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票不好買,才不好意思要麻煩您?!?/br> 江雪的大腦也是一片混亂,只好先應(yīng)下他的請求,不待多問,那邊講了句“不打擾您休息了”,便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