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苳梅干嘛去了？」沒參與昨天嚴肅的對話，一進房間就把自己關(guān)起來的尤闌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只有雷卿一個人后問。

    雷卿輕啄了茶杯說：「研究傳染病去了。呼……茶真好喝?！?/br>
    幸好他常常要泡茶給瑞恩喝，所以練就了一手好茶功夫，不然感覺真像苳梅所說的很廢柴一樣。

    改天給小梅meimei炫耀一下。雷卿這樣盤算著。

    「研究？祭司還做這種事情？」尤闌疑惑地說。

    「嗯，等你當(dāng)?shù)酱蠹浪揪椭懒??！估浊洳蛔稣婊卮稹?/br>
    雖然不能排除尤闌將來當(dāng)上大祭司的可能性，但那時候苳梅一定回到巫師村莊去了，而瑞恩當(dāng)上主教，自己沒有意外的話會接任大祭司的位置。

    所以就算尤闌之后當(dāng)上大祭司，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他要不接下主教位置，要不跟著退下主教之職的瑞恩離開，總之尤闌要算帳是找不到人算的。

    「就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騙我?！褂汝@沒有傻傻的被騙，但因為抓不出疑點，所以只能指著對方這樣說。

    雷卿捧著茶杯，認真地回應(yīng)：「身為黎明女神的忠誠信徒，欺騙的行為是不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的。」

    「哼，誰知道?！共[起眼盯著對方一會兒，尤闌才移開視線。

    「是呢、是呢?！估浊洳粸樗鶆印?/br>
    捧著對方遞來的茶杯，尤闌爬上椅子說：「話說，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br>
    雷卿面不改色，「說吧，做人就是要有不恥下問的精神，只要我能回答的都能幫你解惑?！?/br>
    「那些廢話就少說一點！」尤闌對一大串的發(fā)言很不耐煩，「瑞恩失蹤了，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緊張？」

    「呃，其實我起初也是發(fā)了瘋在找人，但我們就不要回想那種黑暗的過去了?！挂幌肫鹱约寒?dāng)時在神殿跑上跑下地找人，雷卿就覺得自己形象無限受損：「后來能冷靜下來，并且去找到暫時代替瑞恩大祭司的人，都是主教的旨意呢?！?/br>
    「你說多爾曼德那個老傢伙？」尤闌很失禮的說。

    「雖然你直呼主教名諱我沒什么感覺，不過不教好你，瑞恩大祭司會責(zé)怪我在她不在的時候沒帶好你。所以快過來，不教訓(xùn)一下你不會乖?！估浊涑『⒄辛苏惺?。

    「你滾開！」尤闌手中的茶杯直接砸過去。

    接住了茶杯卻沒能擋住溫?zé)岬牟杷?，祭司袍上頓時濕了一片，雷卿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叫，「外面在下雪啊！潑到水很冷耶！」

    「冷死你有差嗎？」

    「嘖嘖，再怎么說我也是黎明女神眷愛的子民，不然你以為我的才能是怎么來的？當(dāng)然是為了造福世界??！人生來不可能毫無意義，出現(xiàn)一個沒有長才的人可能在將來會成為完成某件事情的重大原因、出現(xiàn)一個擁有某項才能的人，自然是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加——」

    「啊啊??！煩死了你閉嘴啦！」尤闌摀耳大叫。

    「吵死了！你們閉嘴啦！」那個昨日才說要閉關(guān)的苳梅踹開門怒吼，接著又把門給甩上，連讓一大一小反應(yīng)的時間都不給。

    「……咳咳、讓我們回歸正題，你坐好?！拱严胍查T找人吵架的小孩拖回來，雷卿清了清喉嚨道：「當(dāng)時主教叫我不要擔(dān)心瑞恩大祭司的事情，并告訴我瑞恩大祭司絕對不是出事了，但其他的事情也不肯告訴我。」

    「這樣你就相信了？真是天真?！褂汝@用著看小孩的眼光望向他。

    「聽我把話說完再下評論啊喂！」

    雷卿無奈地看了小孩一眼，繼續(xù)說：「事實上瑞恩大祭司也有自保的能力，只是當(dāng)時太過擔(dān)心才會失去理智，仔細想想，在克達爾會想對祭司不利的人是少之又少，而且能夠成功在神殿里綁走擁有崇高地位且能武的大祭司，難度實在是太高了?！?/br>
    「除非那個人背后有堅強的后盾，以及足夠強大的實力，不然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那傢伙腦袋有問題，但我們暫且不論這點，畢竟神殿還不至于會讓腦袋有事的人入侵?！?/br>
    見對方?jīng)]繼續(xù)說了，尤闌歪頭問，「然后咧？」

    雷卿端起茶杯，輕啄了略是冷掉的茶，然后才緩緩地說：「講這么多口很渴啊，體諒一下講話的人吧?！?/br>
    「快講啦！」尤闌拿起旁邊的茶壺作勢要丟過去。

    雷卿手指搖了搖，很不以為然地說：「嘖嘖，年紀輕輕就這么沒耐心，未來可還有著大好歲月，現(xiàn)在就沒耐心了未來不就慘了？將來娶不到老婆別怪我沒告訴你喔！」

    「關(guān)你屁事！」脫手的茶壺一個拋物線飛了過去。

    「回去一定要請檜江老師教育你。」嘴里咕噥了句，雷卿才開始講起正事，「總之排除掉瑞恩大祭司被人綁走的可能性，那只可能是她自己離開了神殿，但為什么離開并不曉得，不過知道她沒事就沒問題了。」

    「接下來就是穩(wěn)固信徒們的問題，才因此找了苳梅來暫代瑞恩大祭司?！?/br>
    「事情就是這樣啦！」雷卿做了個結(jié)束，「關(guān)于瑞恩大祭司的行蹤，我們也有在追蹤了，只是事情越多人知道，事情就越容易曝光，所以搜尋的人員極少，找到人的機率也十分渺茫。」

    「老實說，如果瑞恩大祭司是真心要躲我們，大概也不可能讓我們找到。」

    尤闌歪著腦袋把這些訊息都塞進腦里后，便說著「外面好冷我要回去睡了」，然后鑽進了房間里，沒有聲響了。

    雷卿重新泡了熱茶，喃喃道：「唉，連尤闌都這么敏銳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有注意到呢……算了，既然還沒曝光，大概就沒問題吧。」

    茶香很快地從茶壺里飄了出來，淡淡的香氣使人心情放松，任何煩惱在一瞬間好像都變得沒什么了。

    「果然還是這種高雅的東西才配得上品格高尚的我啊?！辜词箾]有人在，雷卿也還是少不了自戀一下。

    優(yōu)雅的輕啄了茶杯，溫?zé)岬牟杷鬟M體內(nèi)，身體逐漸暖了起來。

    雷卿才準備起身，想著要拿點食物來配茶時，他頓了下，想起了似乎非常重要的事情。

    「瑞恩大祭司失蹤的時間，好像是兩個月前……」

    傳染病剛出現(xiàn)之后不久。

    「雷卿！」

    碰的一個聲響嚇了雷卿一跳，伴隨著的是喊著他名字的女性聲音。

    「小梅meimei，雖然門不是我們家的，但也不要甩門嘛！」雷卿看了眼有點歪掉的木門說：「檜江老師有教過你不準甩門吧？」雖然苳梅還是照樣甩了好幾次就是。

    「……咳，現(xiàn)在那不是重點?！固岬侥莻€魔鬼老師，苳梅臉色也變了下，「總之，我的研究結(jié)果出來了?！?/br>
    雷卿眨眨眼說：「唔？這么快啊，不是需要時間嗎？我準備好要應(yīng)付城主的話都還沒派上用場呢。」

    知道對方有所誤會，苳梅翻了白眼說：「我所謂的時間是需要研究病毒，再加以調(diào)製適合的魔藥，現(xiàn)在我手邊也根本沒有太多材料好嗎！」

    「喔，所以你研究出什么了？」

    說到正事，苳梅正經(jīng)地說：「我原本以為他會是血液或是口沫傳染的病，但查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br>
    「不是血液或口沫……難道是皮膚接觸？」

    「很有可能?！蛊{梅點頭，算是證實了對方的猜測。

    「啊靠，我和尤闌都直接觸碰過病患?。　估浊浯蠼谐雎?。

    「干嘛？！」名字突然被人大聲喊到，尤闌直接撞出房間喊道。

    「慌張什么，我只是說有可能?！蛊{梅對雷卿的大驚小怪很不以為然，「而且你們接觸病患也有一段時間了，至今也還沒發(fā)病，所以這也只是猜測而已?！?/br>
    「不過，我還是去收集一些病患的皮來研究看看好了?！?/br>
    雷卿大驚，「你要剝?nèi)似?？！你好狠的心?。　?/br>
    苳梅也不會隨便讓人誤會，立刻表明自己的想法，「那些末期的病患隨便一點爛掉的皮剪下來都不會痛??！」

    「也是喔?！狗凑际菭€掉剝落的皮……

    由于外面還下著雪，苳梅硬是在門口糾結(jié)到底是要現(xiàn)在衝出去，然后把事情快點完成后返回首都，還是現(xiàn)在等到雪停，晚一點再回去。

    「年輕人就是要有勇于挑戰(zhàn)的精神吶！」丟下這句話，雷卿與尤闌聯(lián)手把人給硬架了出去，也不管某人在感受到外界冷風(fēng)的那一個多想衝回屋內(nèi)。

    硬把人拉出去的結(jié)果，就是到達石建筑的時候，兩人頭上都一人多了一顆包。

    「你、你們弄，我、我取暖?！挂呀?jīng)冷到臉色發(fā)青的苳梅縮到角落一邊去，背對著所有人偷偷把烈焰咒放在地上取暖。

    「好啦好啦?！箍磳Ψ降膽K樣，雷卿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拉著尤闌就要去收集潰爛的皮了。

    在靠近病患末期區(qū)的時候，一股腐爛的臭味撲鼻而來，尤闌當(dāng)場退后十步。

    「我想我等一下吃不下飯了?！估浊淇粗遣粌H僅腐爛的人，還有噁心的液體從中流出，頓時覺得一陣反胃。

    「您是……祭司大人？」

    突如其來的正常女性聲音，雷卿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眼前病患的身旁還有一名女性，「我的確是祭司，請問您是？」

    「我叫依漣……是這個人的妻子」留著一頭長發(fā)的正常女性哀傷地看著那個面目全非，根本分不出男女的身體道。

    「……我非常遺憾?！惯@種時候，就算對方是個健康又能看的女性，雷卿也沒有興致去搭訕人家，何況對方都結(jié)婚了。

    依漣搖搖頭，扯起一抹苦澀的笑說：「我想黎明女神一定會帶領(lǐng)他走向光明的世界?！?/br>
    雷卿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微微地垂下了頭。

    雖然他是祭司，甚至相信黎明女神的存在，但他的信仰從來就不是女神。

    按照虔誠祭司的行為模式，他這時應(yīng)該要回應(yīng)「仁慈的女神必定會帶走他的痛苦，領(lǐng)導(dǎo)他前往幸福的世界」等等，但在面對即將死去的人時，卻無法說出口。

    依漣看了眼雷卿，露出了不帶希望的笑容，「……連祭司大人都沒辦法嗎？」

    是個殘酷的事實，但雷卿還是沉痛地點了點頭，「……是，我們無能為力。」

    身體腐爛的確是外傷，是神術(shù)能夠發(fā)揮功用的地方，但就算這一刻將皮膚恢復(fù)原狀，體內(nèi)仍舊在潰爛，不久后還是會影響外皮。這在神殿的那名病患身上獲得了證實。

    「嗚……呃嗚……」依漣低聲啜泣著。

    一片沉默中，苳梅的步伐依舊沉靜無聲，她不帶感情地瞥了依漣的丈夫一眼，拍拍雷卿的肩，在他耳邊低聲說：「他差不多了?！?/br>
    「……看得出來?！估浊涑镀鹨荒嘈?。

    眼前的男人皮膚潰爛、可見神經(jīng)血管，血水一般卻呈現(xiàn)紫色的液體流了一地，腐爛的臭味更是令人卻步，在場三人還能夠站在旁邊，其毅力不容小覷。

    苳梅面不改色地盯著這具身體，那極度微弱的呼吸聲不專注去聽真的會忽略掉，而那些呈現(xiàn)紫色的血管……

    「后退?！顾偷貙⒗浊渫蟪度?。

    「呼、呼啊、啊……」地上的男人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身上紫色的血管猛地炸開，大量的血液向外灑去，最為靠近的依漣首當(dāng)其衝，全身都染上了紫黑的色彩。

    最后他發(fā)出了凄厲的叫聲后，沒了動靜。

    「嗚、嗚啊啊——！」依漣無法繼續(xù)壓抑自己的情感，淚水洗去丈夫變了色彩的血液，大聲地哭叫著。

    像是有連環(huán)效應(yīng)般，許多病患也紛紛發(fā)出了哀號，尖叫、哭泣、低吼，什么反應(yīng)都有，但絕對都不是什么正向反應(yīng)。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嗚……女神、女神大人，請救救我、救救我……」

    癥狀略輕、還保有自我意識的人夾雜著哭泣聲，低喃著。

    「??！」一直遠遠觀望不敢靠近的尤闌猛地被人給撞倒在地。

    現(xiàn)場瞬間變得相當(dāng)混亂，能夠行走卻不帶有清晰意識的人紛紛起身，像是要從猛獸的利牙中逃走，橫衝直撞，但入口只有一個，想要亂撞出去機率很小，暫時還沒有人成功跑出這里。

    「尤闌，去通知瑟曼雷，叫他帶人過來……越多越好！」雷卿拉起尤闌吩咐到，看了現(xiàn)場的慘狀后，還是補上最后一句。

    「喔、喔……」尤闌愣愣地點頭。

    「尤闌留下，雷卿你去！」苳梅拉住要往門口衝的尤闌，「安神術(shù)才能壓制這些病患！」

    「啊、對喔。」拍了自己腦袋一下，雷卿連忙去找人。

    目送紫發(fā)祭司離開后，苳梅拍了拍還愣著的小孩說：「先幫那些還躺著鬼叫的人放安神術(shù)，讓他們閉嘴，吵死了?！?/br>
    隨便放生尤闌去放安神術(shù)后，苳梅淡定伸腳勾倒跑過來的人，碰地一聲巨響在旁邊響起，但她一點都不想去關(guān)心一下那個皮膚青紫的人有沒有摔傷。

    在雷卿帶人來之前，尤闌不停地安撫病患，苳梅不時伸腳把人絆倒，省得在眼前跑來跑去還要躲人，基本上絆倒后的人就不太會爬起來了。

    沒多久她便聽見外面的吵鬧聲，呼了口氣道：「終于來了。」

    那個小小的路口開始涌入衛(wèi)兵，因為一次只能一個人通過，這就看見了衛(wèi)兵們魚貫進入的模樣，有某種程度上的好笑。

    衛(wèi)兵們一進入就開始壓制那些亂跑的病患，把人拖回床上，但總不能把人直接打昏，因此衛(wèi)兵是一個人把一名病患壓在床上，等候尤闌的安神術(shù)。

    苳梅偏偏頭，注意到衛(wèi)兵們臉上的驚恐害怕，但卻又不得不去做的無奈。

    事實上，巫師遠比他們來的自由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