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
心儀這件拍品的人不在少數。 起初,莊亦文和陸微之只是競價者的其中之二。 隨著價格水漲船高,競價者逐一退出。其中部分人財力不俗,但看出陸微之有心,便不愿與他爭搶,自動放棄。 莊亦文一直舉牌到了最后。 價格已經抬得很高,黎見卿悄聲問:“你很喜歡嗎?” “還好?!鼻f亦文答,“但你喜歡的話,我想送給你?!?/br> “你瘋了?”黎見卿吃了一驚。 莊亦文年薪逾百萬,但并非企業(yè)家。甚至他一直抬價的行為,會有得罪陸微之的風險。 “放心?!鼻f亦文安撫她說,“我是能付得起的,何況這也是做慈善?!?/br> 他再次舉牌,場內出現了些許議論聲。 黎見卿了解陸微之,他不是暴發(fā)戶,并不會以不必要的天價購置一件珠寶,他的興趣已經在消退,將競投號牌交到周文手中。 周文回過頭,朝莊亦文的方位微微一笑。 在拍賣官開始倒數時,黎見卿心臟緊縮,她十分擔心莊亦文競拍成功,到時他將不得不付出昂貴的代價。 好在,周文再度舉起了牌。 “我不會收的?!崩枰娗渌浪腊醋∏f亦文的手,“而且我也不喜歡?!?/br> 拍賣官敲錘,最終由陸微之投得這條項鏈。 黎見卿松下這一口氣:“你怎么會想到送我這么貴重的東西?”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勉強也可以算是你的兄長?!鼻f亦文說,“送一份禮當作是你今年的生日禮物不過分?!?/br> “我的生日還早呢?!崩枰娗鋸娬{,“而且這真的太貴重了,貴重到超過” 超過他們之間作為普通朋友的情誼。 莊亦文明白她的潛臺詞:“好?!彼麥睾托πΓ拔衣x一份合適的?!?/br> 度過了這個插曲,黎見卿在拍賣會的后程安心做觀眾。 她有不經意地看向陸微之。 在那第十件拍品之后,他周身的氣壓顯著偏低,連坐在他旁邊、原本很活躍的女人都正襟危坐,識相地不再和他說話。 黎見卿今天是為卓鴻而來。卓鴻果真到場了,攜他的姨太太坐在后排。 香港的富豪妻妾成群,不是異常之事。 當年輕女人出去上洗手間,黎見卿也隨之起身。 黎見卿初步構想好了如何在洗手間自然地展開搭訕,計劃卻止步于洗手間門外。 因為她撞上了從對面的男士洗手間出來的陸微之。 他微微皺眉:“你鬼鬼祟祟地在這兒做什么?” 卓鴻的姨太太回頭望了一眼,黎見卿立即裝作無事發(fā)生,等人家推門進了洗手間,她拽著陸微之的衣袖,將他拉到隱蔽的角落:“你才鬼鬼祟祟呢,故意破壞我是吧?” 陸微之問:“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娛記嗎,跟著卓鴻的姨太太又是為什么?” 黎見卿不愿交代:“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陸微之冷嘲道:“所以,你賣掉我送給你的項鏈,也有你自己的原因?!?/br> “是。”黎見卿嘴硬道,“你說了是送給我的,那我怎么處理都是我的事情了?!?/br> 陸微之眉宇微沉。雖然當初他在送黎見卿這份禮物的時候,并沒有賦予其特殊的意義,但她能轉手就賣出,證明是半點不在乎。 “你不是還買回來了嗎?”黎見卿忍不住反諷,“陸總出手真的很大方?!?/br> “如果不是你把它賣出去,”陸微之說,“我需要以曾經五倍的價格再買回來么?” “你為什么要買回來?”黎見卿疑問,“是要送給你身邊的人嗎?” 陸微之淡道:“既然你不喜歡,那它應該放在喜歡它的人手里。” 確定了這條項鏈他再買回來,是為了送給另一個人,黎見卿沉在心底的失落感浮現出來。 陸微之停了停:“很失望么?莊亦文最后沒有為你買下它?!?/br> 黎見卿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為了我?” “我想不到第二個理由?!标懳⒅哪抗馄届o而銳利,“還是你想說,你其實看不出他對你是什么感覺?” “他”她忽然覺得不需要解釋,“他對我是什么感覺,我不需要向你交代?!?/br> 黎見卿直接看向陸微之:“那你對我又是什么感覺?”她嘲諷道,“你不也是昨天和我接過吻,今天就帶” 陸微之的眼睛像黑玉的質地,沉沉盯著她,她不自覺一噎。 身后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見卿?真的是你?!?/br> 黎見卿轉身,陸亭興沖沖地走過來,和她擁抱了一下:“好久不見了,都沒怎么見到你回京州,你還好嗎?” 陸亭是陸微之的meimei,也是黎見卿大學時期的朋友,會場里坐在陸微之身邊的人正是她。 黎見卿更加說不出話了:“我還好?!?/br> “哥哥,我是特地出來找你的,你的手機還在我這里?!标懲ふf,“你怎么和見卿待在這里?” 陸亭狐疑的目光在陸微之和黎見卿之間流轉,在她的印象里,除了陸微之是黎見卿的姐夫,兩個人并不熟悉。 陸亭一出現,黎見卿驟然像回到了京州那復雜交錯的人際關系網絡,她心一跳:“我們” 陸微之神情自若:“遇到了,就說了幾句話。” “哦?!标懲の雌鹨?,“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去簽確認單?!?/br> “可以?!?/br> 陸亭笑嘻嘻地挽上陸微之的手臂:“謝謝哥哥送我的禮物?!彼裏崆榈卣f,“見卿,過兩天我再約你出來吃飯?!?/br> 黎見卿朝她揮揮手:“好?!?/br> 錯過了和卓鴻接觸的時機,黎見卿無功而返。她回到家,卸下妝容,坐在電腦前處理工作,不知不覺到了凌晨。 陸微之的采訪分為兩期,她將第二期的內容整理好,發(fā)送給他:有幾個細節(jié)需要確認,你有時間的話可以聯系我。 在公事上她有專業(yè)的態(tài)度,增加一句:麻煩了,謝謝。 陸微之很快回復了一條語音:“你現在可以問,不過我在開車?!?/br> 黎見卿以為他會明天白天才回,撥打電話過去:“你沒睡嗎?” “從外婆家回來,現在還在路上。” 就幾個細節(jié)的問題,黎見卿詢問了陸微之,他也沒為難她,簡明扼要,一一答復了。 公事說完,黎見卿想起來解決私人恩怨。項鏈一事,她還不能完全做到心安理得。 她不想欠人,更不想欠陸微之,尤其不想在金錢方面欠他。 “賣掉項鏈,是因為我mama急需要錢周轉,這件事算是我的問題,到時候我問她把錢要回來,再慢慢還給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送給你,它就屬于你?!标懳⒅刂较虮P,“送出去的禮物,我也不可能再接受它還回來。” “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和你mama解釋它的來歷?!?/br> 黎見卿當時只是個缺少賺錢能力的富家千金,徐婉云不可能不追問項鏈的來歷 陸微之冷笑:“你說是陸博西送的,是么?” “那我能怎么辦?”黎見卿為自己辯護,“我總不能說是你送的——你是我姐夫。” 陸微之點破:“就算我不是你姐夫,你也不會說的?!?/br> 黎見卿試探地問:“你生氣了?” “沒有。”陸微之沉聲道,“我不意外?!?/br> 黎見卿的童年經歷動蕩灰暗,導致她不是很能信任他人。但在這個世界上,她寧愿相信她mama、她jiejie,乃至于陸博西,也不會選擇信任他。 電波陷入寂靜的沉默。 這條項鏈,在黎見卿眼里,和富豪追求港姐是送的車和樓區(qū)別不大。陸微之不是帶著愛意送給她的,她那時又一心想著與過往切割,便交給了急需用錢的徐婉云。 后來她回想,他們之間的紀念物本來就極少——沒有了就是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