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2-10
關(guān)門那刻,我毫不猶豫地衝向廚房,撞見里面的場景后卻是怔忪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望著神情認真的夏書宇,他那十五年來從來不曾碰過洗碗精的雙手,現(xiàn)在卻浸泡在油膩的冰水里,我發(fā)現(xiàn)他神情厭惡,卻不愿說不,反而更加燃起他眼底的斗志。 「你到底又想做什么?」我回過神來,把自己慌亂的心緒穩(wěn)定下來,走到他身旁。 「沒什么,我只是和我媽說我要來打工,她就允了?!瓜臅钇财沧?,眼睛卻偷偷瞄我一眼。 「打工?」我差點失笑出聲,腦袋里卻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一個月領一萬元零用錢的大少爺打工做什么?」 他抿唇不語,只是加快手中的動作,然而他笨拙的動作卻不停讓洗好的碗筷再度滑進油膩的鍋碗瓢盆里,他低聲咒罵幾句,仍是不肯放棄。 我望著他的身影,嘆口氣后拍拍他的肩膀:「我來吧,你先去旁邊看?!菇K于不再阻止他的意念。 不知道為什么,看見他這么認真,我卻不忍心阻擋他,距上一次他對東西的執(zhí)著,已經(jīng)是一陣子之前的事情了…… 夏書宇見我要幫他,先是一愣,接著把手洗乾凈,摸摸鼻子站到一旁,還忍不住抱怨:「原來冬天洗碗這么冷,水也油油的,怪噁心?!?/br> 「不想做就不要來?!刮冶硨χ瓚?。 「不行。」身后傳來他堅定的語氣,讓我呼吸一凝,「我絕對會做給你看?!?/br> 「……老闆不是要教你煮麵嗎?」我有些驚慌地轉(zhuǎn)移話題。 「呃……他說我沒有天賦?!?/br> 「呵呵?!刮业皖^輕笑,忍不住在心底為老闆所說的話喝采,不過我想老闆看夏書宇身穿的制服,大概就明白他是富有人家的少爺吧。 我沒注意到的是,夏書宇站在我身旁望著我唇邊那抹笑靨,逐漸失了神,眼底也閃動著不知名的光彩,跟著勾起他唇邊那抹淡淡笑意。 全部的后續(xù)工作處理完畢,我揹起書包放下頭發(fā),和老闆、老闆娘道別后,轉(zhuǎn)身邁步走出麵館,沒想到夏書宇跟在我的后頭,他身穿一件單薄的黑色夾克,神情有些畏寒。 「怕冷為什么不穿厚一點?」我忽然低問。 夏書宇聽見我主動和他搭間話,顯得很震驚,愣了半晌才訥訥道:「呃,這件比較帥?!?/br> 「白癡?!刮襾G給他一個白眼,接著解下頸上的淡藍色毛織圍巾,冷風瞬間灌入我的脖頸,我顫了一下,伸手遞給他,漫不經(jīng)心道,「我不冷,戴著?!?/br> 夏書宇眨了兩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望著我手上的圍巾目光渴望卻又彆扭。 「……好丑?!?/br> 「少廢話?!刮椅⑻羝鹈忌?,直接將圍巾丟給他,加快腳步,輕輕地呢喃,「你是夏家的獨生子,要是生病阿姨會很生氣的。」 夏書宇仍是聽見了,只見他一愣一愣地望著手中還殘存我溫度的圍巾,猶豫了很久才將它還繞住脖子:「我沒有那么虛弱,好歹我是一個男生。」 「溫室里的花蕊,就算是雄花也是弱不禁風?!刮依淅錅\笑,語氣滿是尖酸的嘲諷。 驀地,我的手腕被一個冰冷的掌心捉住,那掌內(nèi)的rou滑順柔軟,完全沒有受過絲毫委屈,卻在今天冰冷的讓我身心一顫。我驚訝的回頭一望,夏書宇認真且沉重的神情映入我眼底,就像是想要對我證明什么的堅定,卻又不知道有什么能夠讓我信任的掙扎。 「我今天之所以會來,是因為你昨晚的話讓我醒過來。」他悄悄收緊手中的力道,緊握我纖細的手腕,眼神忽然變得沉痛,以及那好似一夜長大的成熟,「你說對了,我從來沒有為誰做過什么,總是一味的要別人為我付出,自己卻連一句感謝都沒有說過,尤其是對你……我從你這里剝奪了很多,包括你的自由、快樂?!?/br> 我怔忪地聽著,薄唇微啟卻發(fā)不出聲音,猶如長久以來的委屈全梗在喉頭,一路蔓延至鼻頭和眼眶。 太狡猾了,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 夏書宇望著我漸漸下垂的臉龐,眼神變得柔和許多,像道暖光緩緩圍繞:「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證明我現(xiàn)在所說的都不是假的。」 我無法反駁他語氣里的真誠,然而下一秒心頭那抹涼意卻驚醒了我,就在那剎那,我甚至差點就要傻傻地全然相信他的話── 『我和你做個約定吧,只要你乖乖完成我交代你的事情,我就在你被趕走的時候幫你說話。』 然而最后,說話的那個男孩卻是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冷酷的看我像隻狗似的被拖出家門。 「別傻了?!刮依淅涞匦β暣┻^冷風刺入夏書宇瞬間煞白的臉色。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宋苡嫻……」 「放手?!拐Z畢,我用盡全力甩開他忽然失去力氣的手心,毫無感情的對上他愕然的視線,「隨便你怎樣都好,反正你只是一時新鮮感涌上心頭,相信過不了幾天,你就會夾著你的尾巴逃回你的溫室里?!刮业淖旖且埠芘浜系纳蠐P,笑意卻抵達不了眼睛。 再次,我又丟下夏書宇,一個人消失在冰冷的黑暗里,甩開了他鼓起最大勇氣伸出的手,躲回我軟弱的世界里。 連他都開始堅強了,宋苡嫻,你到底在做什么? * 隔天上課,我拿出課本的同時,一條綠色的藥膏掉出來,我先是怔住,接著才彎腰撿起它,上面用紅色的字體寫著大大「強力去疤」的字眼,我又是一愣,翻到背面看,一張三百二十五元的標籤貼在上頭沒有撕下。 一條藥膏三百多塊?也太貴了…… 接著我整個人渾身一震,腦中一片混亂,瞬間明白了這件事情。 能后那么豪邁地買下這么貴的藥膏的人,只有夏書宇…… 我低頭看了手背上已經(jīng)淡去許多的疤痕,淺淺一笑,笑容卻滿是苦澀和無奈,最后靜靜地把藥膏放回書包里,好像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