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絆腳石
屋里正中央,架著一只鐵鍋,此刻,里頭的食物似乎煮熟了,鍋蓋發(fā)出輕微的『喀啦』聲響,香氣不斷飄散出來。 炭治郎緊緊盯著鐵鍋看,視線片刻不敢稍離,彷彿從那鍋里會突然開出一朵花兒似的。其實他根本沒什么胃口,只是麟瀧師父的目光透著犀利,他只好利用食物來躲避一會兒。 「怎么突然想到要來找老夫呢?」麟瀧和和緩緩的嗓音響起。揭開了鍋蓋,大量的水蒸氣四溢,模糊了他臉上那奇異的天狗面具。 炭治郎正襟危坐,一開口,卻是坑坑疤疤,不忍聽聞:「啊……呃……那個……很掛念……麟瀧師父……禰豆子也是……所以……來了……」 他暗自懊惱:不管怎么努力,只要說謊就會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和語調(diào),簡直是此地?zé)o銀叁百兩! 炭治郎的臉孔完全藏不住心事,麟瀧則是喜怒哀樂都藏在面具下,看不出他對炭治郎蹇腳的謊言,或是扭曲的臉,有些什么感想。只聽得他淡淡地說: 「義勇進森林里打獵,晚點就會回來?!?/br> 打獵?! 這人名讓炭治郎的耳朵完全豎起,不自覺地往下問:「義勇先生的手臂……沒問題嗎?」 斷了一隻手臂,面對山里的野生動物,危不危險?炭治郎心里轉(zhuǎn)著許多念頭,憂慮全都寫在臉上。 麟瀧有意無意地瞥他一眼,答道:「手臂怎么了?這鍋里的山菜、野味,都是義勇張羅來的,習(xí)武之人,斷了一隻手臂有什么好大驚小怪?。俊?/br> 炭治郎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鐵鍋里滿滿的食材,感覺一顆惶惶不安的心踏實了不少。 是啊……義勇先生身手這么好,自己是白擔(dān)心了……他搔了搔頭。麟瀧遞給他一碗香氣四溢的雜炊,他笑著接過。吹涼了正要就口,就聽得麟瀧再度語不驚人死不休:「所以,你是為了義勇那孩子來的?」 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坐立難安,一顆心都不知飛哪去的模樣,太明顯了! 「噗——咳咳咳……」炭治郎一口熱湯全噴了出來,還不斷嗆咳,蜜色的臉孔都脹紅了。 好快! 不愧是麟瀧師父,好快便猜到了自己的來意。 炭治郎也不顧舌頭還疼著,擱下了碗,又恢復(fù)成正坐的姿勢,無比認(rèn)真地回答:「是。一直……很擔(dān)心義勇先生。」 麟瀧瞥了他一眼,手中執(zhí)著杓子,繼續(xù)攪弄鍋中野菜,漫不經(jīng)心地道:「他很好。雖然少了一隻手臂,但義勇一直是個堅強的孩子,不必?fù)?dān)心他?!顾D了頓,見炭治郎一臉無措,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倒是你,安頓下來之后,也該好好認(rèn)識個女孩子,考慮成家立業(yè)的事了?!?/br> 炭治郎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轉(zhuǎn)到這上面來,他張口想澄清些什么,又闔上……反覆了好幾次,才乾巴巴地說:「是……我會好好想想……」 麟瀧看了他一眼,炭治郎也分辨不清那一眼是什么含意。只聽得對方道:「你也是這樣,義勇也是這樣。老夫一提這個,義勇便說再考慮、再想想。這種事情,做就對了,還需要想什么?老夫不解?!?/br> 他鏗鏘有力地說完,炭治郎的臉上忽紅忽白,精彩極了。 麟瀧師父雖然平常時候都冷冷淡淡的,但是極重情份,也十分疼愛自己與禰豆子。對于義勇先生,麟瀧師父必定也是將他視如己出。會擔(dān)憂他的人生大事,也是……理所當(dāng)然……可是,為什么,心里會這么難受? 炭治郎茫然地?fù)撝乜?,揮之不去那種沉甸甸的感覺。 原來,義勇先生并沒有告訴麟瀧師父,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啊……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嗎?因為反正也看不到未來,所以乾脆不提了,是這樣嗎? 麟瀧往沸騰的鍋里又投入了一些蔬菜,屋里的清香更盛??商恐卫扇耆チ似咂?,根本什么也聞不出味道。 「所以啊,最近我特別讓義勇拿著獵到的野獸毛皮,下山去賣。雖然說我們自食其力,一點兒也不缺錢,但是,下山進城,才有見到姑娘家的機會。這不,昨日就有姑娘跟他攀談了……所以說啊,炭治郎,你也一樣,有空就進城里轉(zhuǎn)轉(zhuǎn),開拓些視野……」 麟瀧師父在說些什么,炭治郎已經(jīng)完全無法聽進去。他腦子里只浮現(xiàn)了義勇和一名看不見臉孔的女子,相視而笑的畫面……除了這個,無法思考其他事。 已經(jīng)……有女孩子……喜歡……義勇先生了……也是……義勇先生除了比較拙于言詞之外,心地善良,又溫柔可靠,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話,一定也會選擇義勇先生的……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話……」 炭治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打擾了,麟瀧師父?!顾蝼霝{行了個禮,然后就像抹游魂一樣,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沒必要……沒必要再見面了……只是讓義勇先生為難而已……放手吧,炭治郎……讓義勇先生好好地去追尋他的幸福。不要當(dāng)一個不甘心的絆腳石,太難看了…… 「喂!炭治郎!不用完飯再離開嗎?!你這孩子!」麟瀧師父在身后喚他。炭治郎卻恍如未覺,飄出了大門。 麟瀧望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