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界面并排著兩條未讀消息。

    阮曼摩挲著款式簡單的手機殼，哪個都不敢點進去。

    第一條是阮母問她和相親對象相處的怎么樣，第二條是程母說想讓程思然高中畢業(yè)去國外留學(xué)。

    那次zuoai以后，一向心態(tài)平緩的程思然受了很大影響，第二天的期中考試考的亂七八糟，都不說最基礎(chǔ)的方程式配平，電路圖連接，多項式合并，連古詩詞填空這種全憑慣性的送分題目都錯誤頻出。

    好在她平常機靈幽默，溫和有禮貌，年級各老師對她的印象都非常好，于是不約而同的把問題反饋給了平常不愛管事的年級主任。

    阮曼和她一起被叫過去，女人問程思然，考試的時候出什么問題了嗎？

    程思然揪著褲子上的線頭，語調(diào)生硬。

    “沒問題，不想考了，沒意思?！?/br>
    常年穩(wěn)居第一的學(xué)生說出這種話，哪個老師不得擦把汗，女人也坐不住了，忙走到程思然身邊，以為她學(xué)習(xí)壓力大，安慰她說很快就熬過去了，現(xiàn)在可是關(guān)鍵時候，不能泄氣。

    邊苦口婆心地勸著好學(xué)生，邊面色不善地瞪她。

    等把程思然好聲好氣的送走，她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換了一副面孔。

    “小阮，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br>
    “聽別人說了你那么多次，我從來都不信?！迸舜髦叨葦?shù)的黑框眼鏡，依然遮不住寒光，“但是好好的一個孩子！在你的班上！消極成這樣！你是不是該認真反思一下自己了！”

    反思，她反思。

    她懦弱自私，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心里每天都在激烈地斗爭，世俗和道德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偏偏想程思然擁抱自己的心情又如海潮般澎湃。她卑鄙無恥，自甘墮落就算了，還拉著這么好的一個小孩給自己墊背，自己的一生已經(jīng)這樣，平凡得一眼能看到頭，可是程思然那么年輕，她還沒有感受過外面的風景，阮曼怕她被那美麗迷住，又何嘗不怕她因為自己被困住而囹圄終身。

    程思然對她的愛或許是勇往直前，但阮曼早就過了這個年紀，明白真正為對方好的愛其實是張弛有度，有進有退。

    考試結(jié)果最后還是如實公布出來了，程思然從年級第一的寶座跌落下來已經(jīng)足夠大家震撼嘩然，而往下看去，第二、第叁，直到劃出前百，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成績登錯了嗎？

    眾人的目光紛紛無聲地落到彼此的臉上，又一同投向趴在課桌睡覺的程思然，班長最近脾氣越來越差了，誰都不敢問。

    肖晴也不敢，但是她知道大班長肯定心里有事，于是塞了條巧克力給她，還要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思然，你嘗嘗，這可是我最后一根存貨了。”

    也就是佟箏膽子大，沖進高二（1）班，不管叁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句“程思然你腦子被驢踢了”，嚇得大家更不敢吱聲了。

    拉著睡得昏昏沉沉的程思然出了教室，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只看到程思然回來以后總算不再繼續(xù)睡覺了，只是又開始發(fā)呆。

    阮曼也找程思然聊過，在期末兩周前，馬上就要過年了，已經(jīng)下過兩叁場雪，萬物披著蒼白的色彩，反射出冷冷的光。

    “你這幾次成績考的都很差?！?/br>
    “嗯，沒意思?！?/br>
    “程思然，你在和誰較勁？”

    “沒和誰，就是沒意思?！?/br>
    “又是沒意思，你怎么才覺得有意思？”

    程思然披著長發(fā)，已經(jīng)到肩部靠下了，米色的圍巾圍在脖子上，顯得她整個人病怏怏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毫無生機。

    “我要轉(zhuǎn)學(xué)。”

    短短四個字，說的迅疾平快，沒有摻雜一絲多余的感情，卻聽得阮曼鼻頭一酸，積攢的淚水差點就破眶而出。她白天要忙工作上的事，晚上回家了還要應(yīng)付爸媽的催進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半天，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總覺得到處都是程思然的身影和味道，而現(xiàn)在這個讓她如此迷戀的人，這個世界上能讓她最最幸?？鞓返娜耍瑓s說她要離開她。

    阮曼想也沒想，完全出于本能，緊緊的攥住了程思然的手，好學(xué)生的手也冰涼，摸起來沒什么溫度，她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難過得心都要碎了。

    然然，如果我現(xiàn)在死了多好，還能用熱的血給你暖暖手，好像能一直牽著你那樣，我該怎么說我離不開你，因為我是這么這么的…

    “然然，我…”

    阮曼情到深處，壓抑許久的話是真的已經(jīng)到了嘴邊，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胡老師打著電話，爽朗的笑聲傳過來：“好好好，知道你們惦記老師，你們永遠是我的好學(xué)生！”

    她頓時如遭電擊，急忙把快要捧到自己心口的程思然的手甩開了。

    “不可能讓你轉(zhuǎn)學(xué)的?！比盥恢?，手足無措一目十行地翻著課堂作業(yè)，“先回去吧，別想那么多，期末別再任性了，胡鬧也要有個限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