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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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用前請注意

    本文有部分內(nèi)容涉及自殘、自殺

    為劇情所需，請勿模仿

    生命可貴，請愛惜生命

    并讓我們一同關懷心理疾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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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母親過世后，明黧更常發(fā)呆了，雖然明依來時，他都會打起精神吃飯、談最近的心情，也會展露笑容給姊姊放心，但沒人在的時候，就只看到他一人坐在床上吹著風，若有所思、無精打采，不會再說任何一句話，好像又把自己隔上了一層玻璃罩，厚到不管是誰都無法輕意移動，是誰在說話都聽不到，難道只能看著明黧漸漸窒息嗎？

    之后，明黧請假去做mama的頭七，耀偷偷看見明黧又開始搓著自己的手臂，但沒有用力到會讓傷口重現(xiàn)，而是輕輕的，好像是用這個動作來撫平已經(jīng)開始浮動的情緒。

    回來之后，連藥都不肯吃、飯也不肯吃，只是癱在床上眼睛一動也不動地像是直視天花板，不管采川怎么勸說，只好讓他吊上點滴，耀坐在一旁，看著眼前原本有變回正常體型的明黧愈漸消瘦，不知如何是好。

    時間還沒能讓他，從惡夢中醒來吧。

    鼓勵的話只是一時，但后續(xù)呢？現(xiàn)實會再打垮你，過去也會打跨你，鼓勵就像那烈陽下的雨滴一樣，連煙都沒看見就蒸發(fā)了。

    「我想回家?！?/br>
    不知道明黧是有意還是無意丟下這句話，讓耀忍不住出了去，一出門就見到采川和明黧的主治醫(yī)師在說話，似乎是再討論明黧情況惡化的情形。

    「要不要讓他回家，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

    「我說采川，你不要這么一直這么自以為替病人著想，他情緒這么不穩(wěn)定，你敢放他回家嗎？」

    「這里是監(jiān)獄嗎？他們是犯人嗎？他們做錯什么事了嗎？」

    醫(yī)生的話完全踩到采川的地雷，他放完話就生氣地頭也不回往反方向走，醫(yī)生趕緊上前攔住他。

    「你做事就是這么衝動！」

    「我現(xiàn)在就要去問明黧，問他要不要回家？」

    「到底我是醫(yī)生還是你是醫(yī)生？是你會看情況還是我會看情況？」

    「我不是醫(yī)生，但我也是明黧的主治護理師！」

    采川甩開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就不怕我讓你被炒魷魚？」

    采川轉頭大喊：「自從有了青之后，我就不怕了！」

    所有護理師無言地聽著這場爭吵，在青離開醫(yī)院回到所謂的正常世界之后，這兩人的爭執(zhí)不休益發(fā)嚴重。

    「那一起去問他！」醫(yī)生跟著采川一同來到明黧病房門口，但要進門前采川拉住了醫(yī)生叮嚀著：「壓低你的情緒?！?/br>
    兩人深呼吸了一口氣，由采川打看門，耀也跟在他們屁股后面。

    「明黧，醫(yī)生來看你了。」

    就算明黧看不到，采川還是微微地笑著，因為他認為聲音是會表現(xiàn)出情緒的，尤其像明黧這么敏感的人，一聽就能把你的表情刻劃得一清二楚，且牢牢記住。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起來的明黧，腰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棉被蓋著整個的身體，只露出了一個頭，不想回應，只是點了點頭。

    「明黧，最近心情如何？」醫(yī)生拍了拍他的肩。

    「很想死?！?/br>
    耀穿過醫(yī)生飄到明黧，正想說句什么話時，突然純白的床漫出鮮紅色的血跡，醫(yī)生趕緊掀開他的被子，原來是他又自殘了，一片之前偷藏起來的塑膠片遺留在右手上，采川趕緊跑去護理站拿醫(yī)藥用品，醫(yī)生先替他止血，一陣慌忙中，明黧也哭了起來，耀只能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身上，現(xiàn)在所有的安慰對他來說恐怕只是虛偽而已，包扎完后明黧又回到了安靜的樣子。

    「我要回家?！姑鼢筮吙冗呎f著，醫(yī)生這時看向采川。

    「醫(yī)生，讓我回家，我要陪我mama。」

    看來還是離不開自我的意識中，況且這意識已經(jīng)脫離了現(xiàn)實，不知是真是假的狀態(tài)下出院，恐怕更會讓病人有危險，而且一回家發(fā)現(xiàn)母親真正離去后，被打擊的意識只會崩裂得更快，會做出什么事也無法預測。

    可是如果一直遮住他的眼，不認清事實，病人又怎么會徹底清醒。

    「打電話給家屬?！贯t(yī)生命令采川，并和采川一同離開病房。

    晚上，明依慌慌張張地跑去護理站找采川，和她講明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后，明依大為震驚，沒想到她來的時候，看起來一切正常，原來已經(jīng)承受了很多不給她知道的擔心、害怕和憂慮，在采川的陪同下一起到明黧的房間。

    「明黧，姊姊來看你了，要看她嗎？」

    「訪客時間不是已經(jīng)過了嗎？說我睡了?！姑鼢笳驹诖扒暗吐曊f著，但不知道姊姊已經(jīng)站在她背后。

    「姊姊也想和你一起生活。」姊姊的聲音一出現(xiàn)，明黧立刻轉身，卻重心不穩(wěn)，姊姊趕緊上前扶住他。

    之后，明黧和姊姊申請出院，一起回到了明黧原本的家，姊姊也暫時停了工作，好可以整天陪在他身邊，也要求明黧每天親自接精神病院打來的追蹤電話。

    雖然是自己原本的家，但也許相隔太久竟讓明黧覺得陌生，姊姊不在身邊時，就用手自己摸索環(huán)境，試著回想起這里的地圖，明黧的手伸直在前方替自己引路，走著走著如果碰到東西就會膽怯地收回手，再慢慢伸出去摸摸看確認一下。

    耀在后面看著他，被禁止帶他走路后，耀每天就在他屁股后面跟著瞎cao心。不過這樣也好，明黧很久沒走這么多路了，房子這么大夠他分心很久了，只要不要發(fā)生走一走從樓梯上摔下去這種危險就好。

    原本醫(yī)生認為明黧回家心情會知道母親真正死亡后會不穩(wěn)，但相反地，明黧每天會在姊姊陪伴下給mama上香拜拜，可能是家里都會播著佛經(jīng)音樂，情緒也不會大喜大悲，也一直回想起采川那嚴厲的命令：「一定要定時吃藥。」他現(xiàn)在每天都會服用，有時姊姊忘記，還會主動的要求，這讓明依放心多了。

    今天姊姊照常出門買菜，明黧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耀則是到處參觀，房間像一個教室一樣大，里頭有非常多明黧的畫作，油畫、水彩、素描、電腦繪圖等等，好像不管什么都難不到他的樣子，可以想知在他看不見之前有多輝煌。

    「你喜歡哪一幅？」明黧問著嘴巴驚嘆得大大的耀。

    「我喜歡這個?！挂宦牭絾栴}，馬上用衝得到一幅畫面前。

    「我畫了些什么？」

    「這整幅畫是用黃色系的顏色所組成，應該是水彩，顏色彼此交錯，好像太陽的光芒灑在上頭，很溫暖又有我的感覺。」

    看著畫講解再回眸一笑，溫柔的乳色金發(fā)垂掛在耀那炯炯有神的眼旁，笑容將整個細緻的臉抬得更為明亮，明黧整個看呆了。

    「好美?！?/br>
    「對呀，很美，這幅畫我好喜歡?！?/br>
    完全沒發(fā)覺是在稱讚自己的耀，依然喜孜孜的左觀右望這幅畫，神經(jīng)大條得讓明黧笑了出來。

    「送給你，這幅畫?！?/br>
    「咦？我又拿不到，別開玩笑了。」

    「那我燒給你。」

    「不要這么浪費這幅畫，還是說可不可以……」

    結巴的耀走到明黧面前，再坐到他旁邊。

    「可以什么？」

    「我想送給我mama。」

    「咦？」

    「對不起，我知道我要求很多，要你幫我找記憶，現(xiàn)在又要你帶我去見mama?！?/br>
    耀連忙雙手合十舉在頭上道歉，知道自己實在提出過多的無理要求，深怕明黧一氣之下就將全部事情作罷。

    「好?！?/br>
    沒想到明黧回答得這么爽快，耀高興得抱住明黧：「謝謝你?！?/br>
    「是我要謝謝你，因為你讓我看到光芒。」明黧細聲說著。

    「嗯？你說甚么？」

    「沒事。我們還可以問問看你mama關于你的事情。」

    「好！」

    晚餐時，明黧遞了一張紙給姊姊，明依好奇地看了一下明黧在看手上這張紙，是一個地址，而且寫得工工整整的，也不像明黧的字跡。

    「這什么？」

    「我朋友的地址，我想去看他一下?！?/br>
    姊姊又驚訝又高興，在求學時沒聽過明黧有要好的朋友，這次提出要求，明依當然爽快地答應他了，決定明天就開車帶他去。

    晚餐后，明黧服完藥之后就覺得昏昏欲睡，所以很早就上床了。

    「我也要躺在你旁邊。」

    耀說著，明黧慢慢移出了一個位子給他，安安穩(wěn)穩(wěn)躺上去之后，兩個人一齊面向天花板。

    「如果你現(xiàn)在能看得到，你想看什么景色？」

    「彩虹?！?/br>
    「為什么？」耀以為明黧會說天空大海之類的，將那種廣闊的景象盡收眼底。

    「因為很多顏色?！共惶澥敲佬g班的學生，連愿望都只想將色系盡收眼底。

    「那你如果起死復生，你想做哪一件事？」

    「我嗎？嗯……」

    這個問題讓耀不禁把手抵著下巴認真思考著。

    「到底想到?jīng)]？」

    「可以兩件事嗎？我真的不能不做其中任何一件事?！?/br>
    「可以。」原來是在兩難中，明黧嘆了一口氣，還以為這問題對他來說太復雜。

    「我想親手彈琴?！?/br>
    「嗯。很符合你，另一件事呢？」

    「我……我想要給你一個有溫度的身體。」耀一講完立刻翻身背對明黧。

    「是誰說：『明黧，你不能愛我，我是一個鬼，已經(jīng)死掉的人?！弧?/br>
    明黧裝起了耀當時的聲音，歪著嘴打了他背一拳，再看了他一眼。

    「學得好像，哈哈哈?！挂缓棉D身尷尬地笑著。

    「因為你說喜歡采川，我以為你不喜歡我?！?/br>
    「我喜歡?！?/br>
    耀縮起嘴來，這是腳踏兩條船的意思嗎？

    「他是難得的好護理師，你不喜歡嗎？」明黧反問著耀。

    「喜歡，因為他對明黧好?！?/br>
    「那你不喜歡我？」

    「喜歡你?！挂J真的眼神讓明黧臉紅了起來，只好趕快用右手遮住不讓耀看到。

    「干嘛、突、突然這么認真?！?/br>
    「因為我在和你告白?！?/br>
    「我知道，我也......我也喜歡你，我要睡了！」這次換明黧轉身，不敢再看著耀。

    「你最近情緒好很多了，太好了?！挂f完，留著明黧一人發(fā)呆，剛剛的瞌睡蟲，完全被趕跑了，心里一邊罵他一邊卻又想著剛剛的告白，還是趕緊閉上眼，以免多想多夢。

    隔天，天才剛亮，明黧照著耀的指示，自己摸著畫并把它扛了下來，咚咚咚的聲音吵醒在隔壁房睡覺的姊姊，怕出了什么事，在寒冷的冬晨，小外套都沒批就跑過去。

    「明黧！怎么了？」姊姊慌張地說話，讓正搬到一半的明黧，手就停在半空中，往她聲音方向看去。

    「嗯？吵醒你了，對不起。」

    「呼，我以為發(fā)生什么事了，原來在搬畫?！?/br>
    姊姊走了過去，幫忙明黧一起搬到桌子上。

    「你又失眠了嗎？」

    「少睡了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姑鼢笮南胫骸高€不知道是誰害的?！箍粗χ柤绾敛魂P己的態(tài)度，讓他莫名火大。

    「你搬這要做什么？」

    「我想送給我朋友，他很喜歡我這幅畫?！?/br>
    「那我去幫你拿包裝的紙，包起來以免撞到。」

    「好。」

    「謝謝姊姊。」耀也鞠了躬向正跑出門的明依道謝。

    「她是我姊姊不是你姊姊?！姑鼢蟛皇亲涛兜匦玖?。

    「她是你姊姊就是我姊姊?！挂{(diào)皮地辯解著，明黧明顯處于下勢，最近愈來愈說不過耀了。

    出發(fā)后的沿路上，耀靠在窗戶觀賞途中風景，高樓大廈、十字路口、灣道、高橋、人、土狗、芒草、土、小石子、隱藏在巷子的小古式房屋，這些景象有點熟悉的在耀那缺塊的記憶中浮現(xiàn)。

    「我們到了?！?/br>
    這邊有點偏僻，也沒有紅線、白線，明依將車停在不會妨礙到人的一處，明黧將畫抱得緊緊，心里有點七上八下，但看到耀之后，整個人放松下來，大概是近鄉(xiāng)情怯，耀的臉顯得不是很自然，不自然到看起來有點顫抖。

    明依扶著明黧，看著地址來到了所處位置，一間只有一樓的紅瓦房子，灰黃色夾雜著看似發(fā)霉的墻壁，看得出來這屋有些時間，明依按下電鈴后，一個老太太低沉的聲音在清痰后問了是誰，透過對講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雜。

    「你好，我是耀的同學，我來看看他?！姑鼢笠驗椴恢缹χv機在哪，而抬著頭大聲說著。

    老太太什么也沒說，就開了門，明依帶著明黧慢慢的進去，明依總覺得有點詭異，一般人會這么輕意讓人進來？

    「打擾了?！?/br>
    只見大廳沒什么傢俱，只有一張神明桌，桌上有一張大表框的大相片，上頭積滿了許多灰塵，看來是很久沒清理了，兩張椅子放于左右兩側，一個約莫50歲的女人，體態(tài)臃腫坐在左邊的椅上，頭發(fā)亂糟糟的用手倚著桌緣靠著頭，臉色很兇的盯著他們姊弟。

    「你們是誰？怎么進來了？」

    「您開門讓我們進來的?！?/br>
    明依雙手緊緊把明黧抓在身旁，深怕有一個萬一，好可以帶著明黧轉身就跑。

    「我是耀的同學?！?/br>
    「耀？」聽到這個名字，那女人整個人突然亮了起來，高興的往他們走去。

    「耀的同學嗎？耀，快出來，有人來看你了?！顾龑镱^的房間大喊著，但不管怎么叫，都沒人出來。

    「抱歉呀，這孩子就是貪睡，我去叫他起來。」她不好意思的勾起自己那白花花的頭發(fā)到耳后，點了個頭匆忙的進入屋內(nèi)，而后又急著跑了出來。

    「抱歉呀，耀好像又趁我不注意時偷跑出去了?！古宋男χ?，臉上的笑容帶點羞澀，好像是為每次有人要找自己的孩子都找不著而深感抱歉。

    抿緊了唇、沉著冷靜的耀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自己的mama，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時光，忘記了自己孩子早在很久前死去，雖然日子一天一天前進，心卻一天一天往后退。

    「沒關係，那個，這個是耀說想送給您的畫?！褂H自將畫拆開來，遞給耀的母親。

    「唉呀，這誰畫的，真是漂亮，謝謝。」

    「是我畫的，您知道為什么他要送您這幅畫嗎？」

    「唉呀，那三八孩子搞什么浪漫，真是讓你見笑了?！?/br>
    耀想伸手摸摸mama的臉，卻也知道自己摸不到而縮回，然而明黧的手和他一同伸出去，將耀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去安慰這已悲傷許久的親人。

    「因為耀說他......」

    「最喜歡你的笑容。」明黧和耀一口同聲說出來。

    「耀。」

    耀的母親瞬間哭著喊了出來，淚水滴滴答答在這幅畫上，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回來般，雙手就這樣直接抱緊了明黧，明依一開始被嚇到，正想要拉回明黧時，卻看到明黧也抱住了這個婦人，也就停手了，耀在明黧的身上緊緊抱著母親，痛苦的思親之情，也轉移到明黧身上，眼淚guntang地從緊閉的雙眼流下。

    「老媽。」

    耀喚著自己的母親，多久多久沒稱呼這偉大的稱謂了。

    在情緒回復之后，雙方互相道謝之后，明依和明黧關上大門回到了車上。

    「真可惜，沒能見到你同學。」

    「原本就見不到?！?/br>
    「咦？」

    明依回想起桌上那張大相片，和那女人奇怪的言行舉止。

    「已經(jīng)......往生了嗎？」

    這問題明黧沒有回答，明依從上方的鏡子看著坐在后坐的他，他開著窗，讓風吹乾自己的淚痕，整段路上沉默著。

    「謝謝你?！挂诹硪慌裕^碰著窗小聲地說，明黧稍稍轉向他，發(fā)現(xiàn)堅強的耀眼角有一滴酸澀的淚水正寂靜地淌下。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