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住，愣愣地看向爸。爸接到我的視線，只是默默低下頭去。

    「最近才有的嗎？」我保持平靜。

    「這次檢查才知道的。」

    「那，你吃藥了嗎？」

    「恩，吃了。」

    「爸，要好好休息喔?！刮野奄Y料收進紙袋里，放到桌上，喉嚨忽然感到一陣乾澀，好渴好渴?！肝液透缍伎梢蚤_始賺錢了，你不要為了我們家奔波，奔波到健康都沒了，好嗎？」

    我看著爸爸，語帶誠懇。

    「我知道?！拱职挚聪蛭?，露出了笑容。「只是我想給你們好的生活環(huán)境，學生時期，我希望你們好好讀書?！?/br>
    我聽出爸的言外之意，叫我和哥好好讀書，賺錢的事交給他就好──這個世界是多么現(xiàn)實，沒有錢，就甚么都不行做。

    「只讀書多無聊啊？」我讓自己語調(diào)不要那么嚴肅，也不要讓爸發(fā)覺我的怯弱。「我賺錢只是為了讓生活多采多姿！」

    爸看向我。

    我笑了笑，「爸你看完新聞就趕快睡覺，我先回房了。晚安！」

    關(guān)上房門，開啟電燈，我撲上床，在枕頭上蹭了幾下，讓淡淡的香氣飄入鼻腔，把棉被包裹住自己身體后拿出手機翻看。

    高血壓、中風、心肌梗塞。mama當年是因為骨癌而去世，由于當時的醫(yī)療還沒很發(fā)達，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在醫(yī)錢兩難下，也無法把mama送出國去治療，當時看著mama日漸嬌小的身軀，幼時的我在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景象，甚至無法聯(lián)想到她以往溫婉的笑容，和那雙抱著我有力卻溫祥的懷抱，還有那令人懷念的歌聲。

    一切的一切，只是順著時間潮流化成了一縷一縷輕煙，看似一戳便逝，事實上是附著上了自己，因為無形，而無法抹去，只是能讓它存在身上的某一塊，一直留著。

    手機赫然響起，看到來電人是個沒看過的號碼。

    「喂？」

    「是林沂昕嗎？」陌生的聲音，我思忖了一下才想到是張萌茵。聽到林沂昕連名帶字的叫我有些距離感，但不去在乎。

    「嗯，怎么了嗎？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

    「我有些話說直了。」她聲音微微發(fā)抖?！改愫蜅钪t桐可不可以離遠一點？」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又開口，語氣甚至加重?！杆偸钦f他和你只是朋友，可是剛剛在ktv前他竟然想先送你那就表示他比較在意你！我這個女朋友根本比不上你這個朋友！你可不可以少親近他一點？」

    「我……」宛如被鎖喉一般，話怎么說都沒聲音。

    「他的女朋友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歡他，都請離他遠一點！」她停頓，微弱哭了嗓在哽咽?！负脝?？」

    回答不了好還是不好，我沉默良久開不了口，直到手機移到眼前，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來電，面對寂寞的房間我仍開不了口。

    過了一會，黑了的螢幕又發(fā)亮，上頭的來電人讓我心頭一顫，手指在顫慄，無意間已經(jīng)接起了電話。

    「你有好好回到家齁？」清爽的聲音在我耳邊，我愣愣然好久好久，他又喚了幾聲我才開口。

    「恩…..有啊?！刮遗ψ屪约汉雎悦纫鹦沟桌锏暮奥暋?/br>
    「那就好……」對面?zhèn)鱽淼南袷撬闪艘豢跉??！戈惣抑溣泻煤谜疹櫮懵?！?/br>
    我握著手機默然，力氣收緊了又放輕，楊謙桐的口氣好像是爸爸在夸獎男朋友有顧好女兒似的。

    「恩，所以不用你擔心。」我忍住想奪框的眼淚?！改憔驼疹櫤妹纫穑挥媚敲搓P(guān)心我，別讓她沒安全感了?！?/br>
    ?

    元旦連假過去，好想變得更冷了。

    提早到學校的習慣應該是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我現(xiàn)在又提早到校，正漫不經(jīng)心地拍打著籃球。

    「早。」陳家譁從旁出來，身上穿著球衣膝上還有我送他的護膝。

    「真的好認真喔！」我用手肘撞撞他。

    他只是輕輕一笑。

    陳家譁告訴過我，他從一年級開始，就每天都提早到校練習，所以我才會每次來都看的到他，他的身影似乎也成了早晨的熟悉景色。

    他會這么早到的原因是我不得不佩服的。

    他能夠撐下去，全然是因為「夢想」，他為了考上高雄一間大學，才會那么拚命地練習足球還有讀書。

    人有了夢想，就會全身發(fā)光，在陳家譁踢足球的身影上，我總能發(fā)現(xiàn)到一抹清亮。

    雖然我的專長是打籃球，但卻沒有思考過未來要繼續(xù)往籃球界發(fā)展。

    未來，我只想要找間不錯的公立大學，專攻文科，當個秘書或者編輯，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顧好家里就足夠。

    當我和陳家譁說了以后，他沒有笑我反而覺得這樣平凡幸福也很不錯，但我覺得，這樣的夢遠遠不及他的閃爍。

    我和陳家譁間聊了幾句，在靜默的校園里，我聽到一陣腳步聲跑近，接著是熟悉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看到楊謙桐停在我眼前的聲音，我好大一愣，想起和他說過的話，就想立即躲起來。

    「你有沒有生氣？昨天你為甚么說叫我以后都不要管你了？」他擰著眉，模樣緊張。

    看著他，有種暖意吹進了我的心，他會這么問表示他還是很在意我的，但是，這份溫柔，卻不是我該擁有的。

    「沒有啊。」我故作輕松地笑。

    他看了陳家譁一眼，拉著我的手走遠點。

    「你真的沒事嗎？是萌茵跟你說了什么？」

    「因為……」把所有只能是藉口的理由排去，我發(fā)現(xiàn)最合理的就是從張萌茵口中說出的原因?！敢驗槲也皇悄闩选！?/br>
    他頓住。

    「我說過啦！好好照顧你女友就好，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耶，為甚么我不能關(guān)心你？」他語氣堅毅，甚至不帶一絲猶豫，我聽得心發(fā)癢。

    我對你早就不是朋友的感覺了，哪能繼續(xù)用這個理由去搪塞。

    「我喜歡你。」

    風吹來，似乎沒有那么冷了。看著他微愣了臉，肯定是不知道剛剛聽到的到底是我的聲音還是風的絮語。

    你對我依然，但我的感情有了變質(zhì)，就無法再回復以前朋友的對待。

    「我喜歡你，所以再繼續(xù)當朋友我會很痛苦。」

    我哪來的勇氣把這四個字說出口，只是，我早該說清楚了，才不會晚到讓你女朋友親自來提醒我，我和你的距離早就不像是朋友，已經(jīng)逾矩了。

    「所以，我們，」我忍住喉嚨中的陣陣酸意和眼眶的欲哭之意，「就這樣吧?！?/br>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