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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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巳閻鼓起勇氣跟父母提出買下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人偶玩具的事,但理所當(dāng)然被父母否決,甚至還罵了他一頓,巳閻帶著滿肚子怨氣回到房間,暴躁地?fù)€著枕頭。 忽然聽到房間門板被敲響的聲音,在床上打滾的巳閻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人敲門,他鼓著腮幫子打開門,看到只敢探出半張臉的柳唯。 『干嘛啦?』巳閻仰頭看著他,『我現(xiàn)在很煩,別來吵我!』 『巳、巳閻……我沒有零用錢……但是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柳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門縫遞了一個用廣告紙跟碎紙做成的簡易人形。 從造型可以看出這是巳閻很喜歡的那位角色,雖然因為廣告紙上有多馀的字與花樣,但柳唯還是努力地把那位人物的招牌配色給表現(xiàn)出來。 才國小三年級、缺乏物質(zhì)享受的巳閻,看到崇拜的人物居然可以用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也顧不得這位二哥是家人都瞧不起的成員,欣喜地接過那個人形,『這是你做的啊?要給我嗎?』 『嗯、嗯……很、很簡單的東西……』 巳閻一下用兩手把那個人形舉高,一下抱在懷里細(xì)看。 忽然巳閻覺得他手上的人偶比同學(xué)的還來得精緻許多,『哇!二哥你好厲害!』愛不釋手的模樣讓深怕他不喜歡的柳唯露出笑容。 巳閻忽然想到家里一貫的規(guī)矩,連忙問:『那、那我要拿什么東西換?。俊凰@里會有二哥需要的東西嗎? 沒有付出--當(dāng)然,這里的『付出』是以對父母的貢獻(xiàn)來說--就沒有獎勵,雖然父母幾乎不給他們娛樂的物品,但在心情極好的時候還是會賞賜一些,作為這些孩子們?nèi)偢改浮樗麄冊谟H朋好友間增添了一件夸耀事蹟?shù)某陝凇?/br> 『不用……』 『可是這樣你什么都沒有欸?!凰乳愅嶂^,他不懂這位連新文具都沒有、只能接收兄弟們用過的舊東西的二哥為何不趁機要點東西。 畢竟他可是在家里最缺乏資源的人啊,因為他是個『什么都不是』的傢伙--這是父親常常拿來罵二哥的話。 可是這個『什么都不是』的二哥卻做了東西給他耶?這是不是代表他比二哥還沒用呢? 想到這里,巳閻忽然想把這個人形還他,卻又捨不得。 『那……』居然要讓比自己小的弟弟來同情自己,柳唯笑得苦澀,『你跟我說聲謝謝吧……』 『這樣就好?真的嘛?』 『嗯……』 『不可以反悔喔?』 『我不會……』 既然柳唯都這樣說了,那應(yīng)該就是達(dá)成交易了吧? 巳閻對柳唯綻開一個毫無心機的笑容,『謝謝你,二哥。』 僅僅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柳唯感受到自己終于被這個家庭接納。 我不是一個人,我不是異類……還是有人把我當(dāng)成家人。 巳閻不知道他無心、客套的話語讓柳唯這么高興。 也不知道之后他的二哥陸續(xù)做了其他有趣、樸實的小玩具給他,只是希望能再聽到他說『謝謝你』。 年紀(jì)尚幼的巳閻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偏心』,也不懂家人獨獨排擠柳唯的原因,他只知道這位看起來有些呆傻的二哥對他非常好,大哥與三哥雖然也會照顧他,但都很兇,尤其是三哥,一天到晚跟他吵架。 只有從柳唯身上,巳閻才確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溫柔』。 偶爾他會試著問其他兩位哥哥為什么要這樣對柳唯,大哥只是臉色一寒,叫他別靠近二哥,巳閻覺得大哥的表情像在害怕什么一樣;三哥則是學(xué)著父母的模樣,說了一堆『因為他沒用』、『對家里沒貢獻(xiàn)』之類的話。 『什么叫做沒貢獻(xiàn)呢?』巳閻又問。 『你管這么多干嘛?他的事跟你有關(guān)嗎?問東問西的,等等惹爸媽生氣。』三哥扔下這句就繼續(xù)在桌前埋頭讀書。 巳閻不解地看著手上二哥剛剛給他的小貓摺紙,如果二哥的事情跟他無關(guān),那跟誰有關(guān)呢? 那巳閻的事情跟二哥是不是也無關(guān)?可是二哥很關(guān)心他啊…… 小小的腦袋開始對這個看似平靜、實則充滿暗流的家庭狀況產(chǎn)生疑惑,他想對二哥好一些,但二哥卻特別吩咐巳閻別跟他太親密,會害巳閻跟著被罵。 所以巳閻把柳唯送給他的東西都藏在書桌下的紙盒中,只有在父母不在時拿出來把玩一番。 想像力為這些簡陋的玩具增添了色彩,幼小的心靈感受到『擁有』的滿足。 而他最喜歡的還是一開始柳唯給他的那個人形,甚至還偷偷放在書包內(nèi)。 這是巳閻在童年時期曾經(jīng)有過的微小幸福,也是和柳唯之間的祕密。 而這一切都在某天父母接到學(xué)校老師的電話通知時改變了。 當(dāng)父親怒氣沖沖地來到學(xué)校時,巳閻知道自己大禍臨頭,只敢低著頭,不停搓著雙手。 在巳閻身旁的同班同學(xué)哭腫了眼,抽抽搭搭地對老師、大人們說著自己如何被巳閻粗魯毆打的經(jīng)過。 『我才沒有打他,只是推開他而已!』巳閻不滿地反駁,扭著頭閃躲著父親的瞪視。 『你為什么要推他?』女老師柔聲問道。 『他……亂拿我的東西……』巳閻委屈地扁著嘴。 『什么東西這么重要?讓你對同學(xué)動手?』父親搶在女老師開口前問道。 這個小孩居然讓他丟這么大的臉!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讓他特別抽空來學(xué)校處理? 『我……二哥……』巳閻想起因為被兩個小孩拉扯而裂開的人形,眼睛一紅,淚水在眼眶內(nèi)打轉(zhuǎn),卻又不敢落下。 『他又做了什么?那個白癡又干了什么蠢事?啊?是他害的吧?』父親蹲在巳閻面前拼命搖著他的肩膀,兇神惡煞的模樣讓巳閻不敢說話。 要是跟父親說實話,他回家一定會被狠狠地打一頓--就像二哥平常那樣。 『給我老實說出來,是柳唯害你搞成這樣的?』 是……二哥害的……嗎? 腦袋閃過許多柳唯被父母痛打的畫面,巳閻不住地抖著身體。 好恐怖、好可怕……他不要被打…… 在嚴(yán)厲、粗暴的教育下,他們四兄弟對于父母的恐懼深深烙印在心里,聽從父母的話已經(jīng)是本能。 現(xiàn)在父親要他承認(rèn)--『始作俑者是柳唯』,只要承認(rèn)就沒事了,順著父親的話說下去就對了。 二哥……啊,對……都是二哥……全都是那個沒有用的二哥害的! 因為二哥這么寵他,害他得意忘形,在同學(xué)面前拿出那個人形……被大家不屑地朝笑了一番,所以他才會跟同學(xué)打架! 都是二哥的錯! 極度恐懼的巳閻呆愣地看著父親,點了點頭,眼眶蓄滿因胸口疼痛而出現(xiàn)的淚水。 二哥、二哥……你最疼我了…… 所以你會保護我……對不對? 二哥……我……別討厭我……好嗎? ※※ 柳唯提著一個酒紅色的側(cè)背包,在久適高中的校舍四處張望。 即使他也在這里唸了三年書,就讀的大學(xué)更是和高中校區(qū)相通,但鮮少踏出教室的柳唯其實對這偌大的校園很陌生。 在詢問了穿著高中制服的學(xué)生后,柳唯總算找到巳閻的社團教室,位于體育館的后方,有幾個佔地不小的米白色建筑物。 他走到寫著『國術(shù)社』的教室前,聽見里頭傳來眾人的吆喝聲。 柳唯推開門,偷偷覷著里頭,教室內(nèi)有整面墻都是鏡子,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教室前方喊著口令,排列整齊的學(xué)生們按著口令演練著武術(shù)。 一個站在門邊的男學(xué)生注意到柳唯,細(xì)聲問道:「有什么事嗎?」 「啊、嗯……抱歉,我……我想找巳……啊,徐巳閻……」 「喔?」男學(xué)生瞇著眼睛打量柳唯好一會兒,「你是他的--」 「我……」柳唯囁嚅了半天,直到在另一頭整理齊眉棍的巳閻發(fā)現(xiàn)他。 「啊,二哥!」他立刻衝了過來,接過柳唯手上的袋子,「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br> 「沒關(guān)係……反正我也要過來……」 男學(xué)生狐疑地看了看柳唯,再看看巳閻,「他是你的哥哥?」 「對啊,怎樣?我們兩個很像對吧?」巳閻攬著柳唯的肩膀,得意地笑著。 「那干嘛不直接講?害我以為……」 「以為什么?」 男學(xué)生再次對柳唯投以疑惑的目光,后者一臉茫然,不知道為何男學(xué)生要這樣看他。 「沒什么,我要去忙了?!鼓袑W(xué)生扭頭離去,重重踏著的腳步帶著不悅。 巳閻歪著頭,「真是詭異的傢伙,算了,別管他。二哥,你的課上到六點嘛……你能再過來嗎?我們一起回家?」他用兩手抱著柳唯的頸子,自然的習(xí)慣動作反而不帶任何曖昧情愫,「今天大哥跟三哥都不在……二哥……可以嘛?」 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柳唯僵直身體,點點頭,「嗯……好。」 得到許可的巳閻兩眼發(fā)亮,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松開手,「說好了喔!」 和巳閻道別后,柳唯轉(zhuǎn)身欲離開教室,卻瞥見方才那位男學(xué)生正看著自己。 那位男學(xué)生的眼神帶著敵意,柳唯不明就里,只好把他當(dāng)作巳閻的同學(xué),用善意的目光回望。 他似乎哼了一聲,移開刺人的視線,和其他人說話去了。 為什么要這樣看我呢? 柳唯一邊回憶自己是否做過讓他不高興的事,一邊反手關(guān)上國術(shù)社教室的門。 結(jié)束了今天的課程后,柳唯再度來到久適高中的國術(shù)社教室,看來國術(shù)社的練習(xí)也已經(jīng)結(jié)束,教室內(nèi)只剩下幾位正在收拾場地的學(xué)生。 「你要找巳閻嘛?他剛剛?cè)ンw育館倉庫放器材了?!蛊渲幸幻麑W(xué)生認(rèn)出柳唯,好心地和他說。 「嗯……謝謝?!?/br> 柳唯憑著高中模糊的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體育館旁邊的小倉庫,看到巳閻正盤著胳膊在跟今天對柳唯有敵意的男學(xué)生說話。 兩人的表情都很嚴(yán)肅,似乎不適合過去打招呼?柳唯正思索要在這里等,還是要回國術(shù)社教室去時,聽到男學(xué)生大喊:「別開玩笑了!他真的是你二哥?」 為何話題會扯到自己?柳唯一頭霧水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對啊,我騙你這種事情做什么?」總是笑嘻嘻地對柳唯撒嬌的巳閻臉上竟是冷淡的疏離。 「你……那你為何用那種態(tài)度跟眼神看他?」 「我覺得我的態(tài)度很正常,我對誰都是那樣。還有什么眼神?」巳閻盤著胳膊,對男同學(xué)保持著警戒的距離。 男學(xué)生一咬牙,「你看你那位二哥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女友一樣!」帶著屬于生理的慾望與心理的迷戀,過份的火熱讓人很難忽視這種情緒。 「哈?你還真會幻想啊?」巳閻咂舌道:「而且我怎樣看二哥關(guān)你什么事?」 「你這種感情不正常!而且那傢伙……陰沉沉的,講話也不看著人,讓人很不舒服--」 「別說我二哥的壞話?!顾乳惷腿痪咀∧袑W(xué)生的襟口,眼中充滿嗜血的狠勁。 「我才講兩句,你就火大成這樣……還敢說那是我的幻想?」 巳閻哼了一聲,甩開男學(xué)生,背對他準(zhǔn)備離開,「隨你怎么想,我沒精神在這里跟你吵這種事?!顾闼銜r間,柳唯應(yīng)該要來了,巳閻只想趕快回去。 「不要……不要走!」男學(xué)生忽然從后方抱住巳閻,哀求道:「別走,巳閻!你知道我對你……」 「你很煩!」 「別回去……你要去找你的二哥嗎?你這種感情很奇怪!」慌張的男學(xué)生已經(jīng)陷入自己的思考,口不擇言地說:「你不是會愛上自己哥哥的變態(tài)對吧?一定是他引誘你的……看他鬼鬼祟祟、連是你哥哥這種事都說不出口的模樣--」 「我說過……別說我二哥的壞話!」巳閻掙開抱在自己腰間的手,把男學(xué)生推到墻上壓制住,兩眼閃著失控的怒火,「我的行為跟二哥沒關(guān)係!這全都是我自己想做才做的!真的要有錯也是我的錯!」憤怒至極的他掄起拳頭揮下,眼看要碰到男學(xué)生的臉時方向一偏,打在旁邊墻上,發(fā)出有力的悶響,「你要對我抱持什么奇怪妄想我不管,但要是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別怪我動手。」 巳閻撇下彷彿失了魂的男學(xué)生,快步朝柳唯躲著的方向走來,這時他才看到陰影中的柳唯,「二哥……」他沒料到柳唯會在這里,臉上露出宛若做壞事被發(fā)現(xiàn)、深怕被責(zé)罵的沮喪表情。 二哥會不會因為這樣難過?還是會怕他?要是不理他怎么辦?千愁百緒在巳閻腦中回旋不去。 柳唯對他淺淺一笑,握住巳閻剛剛因搥打墻壁而破皮受傷的手,用身上的紙巾輕輕擦去上頭的血絲,「走吧,巳閻……我們回家?!?/br> ※※ 『巳閻,教室外面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的哥哥?。俊豢偸庆t腆笑著的女同學(xué)用肥肥短短著手指指向門邊那個人影。 看清楚來者身份,巳閻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個人才不是我哥哥?!?/br> 『可是他來找你好多次了--』 『那種陰沉的笨蛋才不是我哥哥!我沒有那種哥哥!』巳閻的聲音大到連教室外頭的柳唯都聽得一清二楚。 身體上的疼痛他還能忍受,但自教室里傳出來巳閻的話卻讓他痛得蹙眉。 柳唯撫著臉上尚未退去的瘀青--這是巳閻在學(xué)校跟人打架的當(dāng)天晚上,父親在他身上留下的其中一個傷痕。 『別給其他兄弟帶來困擾!不準(zhǔn)給他們?nèi)魏螙|西!也不準(zhǔn)在學(xué)校跟他們說話!』父親一邊用腳在柳唯身上狠踹,一邊咆哮著,『要是有這么多時間做那種垃圾,不如去幫你那沒用的腦袋補充點東西!』 至于他做給巳閻的那些小玩意--或者該說是垃圾--全都被小弟親手丟入垃圾桶。 對不起……對不起啊……害你這么恐懼,巳閻……別哭。 遍體鱗傷的柳唯趴在地上,看著小弟用快哭出來的表情把他做的心血撕毀。 第一隻,是抬頭挺胸的熊,這是巳閻考第一名的獎賞;第二隻,是展開雙翅、宛若即將飛入天空的飛鳥,是用來鼓勵感冒的巳閻;第三隻、第四隻…… 伴隨著眾多回憶的心血結(jié)晶,成了大家不屑一顧的廢物。 巳閻的表情從泫然欲泣到逐漸麻木,最后投向柳唯的--是指責(zé)的目光。 對……只要把責(zé)任都給我扛下……你就不會這么難過了,對不起,巳閻。 我不會怨恨你的……因為是我的錯喔,因為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會承擔(dān)這一切的。 啊……可是,你還愿意跟我說一聲--『謝謝』嗎? 只要一次就好……請再說一次吧……那句讓我可以再次確認(rèn)自己存在價值的話…… 巳閻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在看到父親的眼神時,他方才閃過的神色立刻消失無蹤,沉默地跑回房間,丟下柳唯獨自面對憤怒的父親--以及純粹的暴力。 還是不行嗎?你還是會怕嗎? 我也很害怕啊,父親的拳腳……好痛、好恐怖。 可是,我還是想聽見…… 所以我來找你了,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來的,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啊,巳閻。 即使再被父親痛打一頓也無所謂,我想聽見……身為我的弟弟的你……害羞地說著那句話。 看到巳閻朝自己走來,柳唯欣喜地上前,『巳閻……』 『別叫我!這讓我很困擾!』巳閻嫌惡地推著他,『快滾啦!』 看到柳唯,巳閻有種揮不散的歉疚感,為了排解這種情緒,他只好用憤怒遮掩。 『我、我……對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說……我真的很對不起……』柳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他遞出一隻紙做的小貓,『這個……』 巳閻接過那隻小貓,用手指撫著它翹起的身軀。 看到小弟在那一瞬間眼神流露出喜愛,柳唯心里燃起希望。 但巳閻表情冷酷地將小貓撕成兩半,滿臉嫌惡地把它扔在地上,『都是你的錯!別再來煩我!』他撇下這句話就走進教室。 柳唯愣愣地看著地板上的殘骸,不可置信地將它撿起,用手指反覆確認(rèn)著再也無法復(fù)原的裂口。 啊,都是我的錯,是我…… 不能原諒的是我啊,為什么我還會覺得自己能得到感謝呢? 柳唯徒勞無功地想把小貓恢復(fù)原狀,忽地,他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是蠢到極點,掩著臉自嘲地笑著。 怎么會以為撕破的東西能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呢? 怎么會以為……他的小弟……還會…… 好蠢啊……怎么會這么蠢…… 蠢得……他的心……都痛起來了…… ※※ 兩人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大哥玖朔又出差去了,三天后回來,而三弟武辰則是學(xué)校社團外出拍攝,也是要明晚才會在家--今天晚上只有柳唯與巳閻。 「巳閻,要吃什么?」平常負(fù)責(zé)下廚的武辰不在,巳閻又那副沮喪的樣子,柳唯便自然而然地接下煮飯的工作。 「隨便……你煮的都好……」巳閻比平常來得沒精神。 柳唯輕撫巳閻的頭,「那……你先去洗澡吧?你看起來很累了?!?/br> 巳閻乖巧地點點頭,默默走入房間。 當(dāng)他隨意洗完澡后,柳唯已經(jīng)做好兩份蛋包飯擺在桌上,熱騰騰的炒飯搭著混有奶油香味的半熟滑嫩蛋皮,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或許是美食當(dāng)前,巳閻的心情看起來平復(fù)了些,食慾也很好,不一會兒就把份量十足的料理吃得一乾二凈。 收拾了餐桌后,柳唯半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天花板的吊燈,低喃著:「真是安靜啊……」常常和巳閻斗氣的三弟不在,而負(fù)責(zé)喝止兩人胡鬧行為的大哥也是。 這種寂靜的晚上……會讓他不安。 這會令他憶起當(dāng)家族出游時,他孤身一人在家的時光。 為了排遣這種寂寞,他學(xué)會了摺紙、紙雕、各種手工藝,所幸他在這方面似乎滿有天賦的--即使父母并不認(rèn)同這種事。 由他創(chuàng)造的東西越來越多時,柳唯就會有種『自己似乎沒這么孤單』的滿足感。 這也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方式而已。 可是,這些都過去了吧。 他的兄弟們似乎察覺到柳唯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家中,所以不管多忙,總會有個人留在家里陪他--當(dāng)然,這對他們?nèi)藖碚f是不受其他兄弟打擾、和柳唯恣意親熱的時候。 「二哥……我在這里陪你喔……」巳閻把還帶著溼意的頭顱靠到柳唯身上,「不是大哥也不是三哥……是我。」 「你頭發(fā)還沒吹……」柳唯想起身去拿毛巾跟吹風(fēng)機,卻被壓上來的巳閻給推倒,仰躺在沙發(fā)上,「你這樣會著涼……」 巳閻整個人趴在他身上,臉貼在柳唯胸口,聽著穩(wěn)定的心跳,「二哥……別不理我……」 「我不會?!?/br> 「是我自作主張喜歡你的……你沒有錯……對不起……二哥……別生氣……」巳閻像是夢囈般地不停說著,「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巳閻,別道歉了……」柳唯寵溺地拍撫著小弟,用手指替他梳理的溼潤發(fā)絲,麝香味充斥鼻腔。 巳閻拉高柳唯的休間衫,舔著他的腹部,「二哥……你最寵我……我都知道……可是……你最喜歡的人是大哥對不對……」 聞言,柳唯停下手上的動作,詫異地看著巳閻,后者續(xù)道:「你的第一次給了三哥……而且你們都在同一間大學(xué)……只有我……我能從你這里得到什么呢?二哥……還是……」 他對其他兩個兄弟抱持著超乎想像的妒意,嫉妒他們可以仗恃著在同一間大學(xué),肆意地汲取屬于柳唯的熱度與甘美。 這些都應(yīng)該是屬于他的!是他的! 明明自己曾經(jīng)是柳唯最疼愛的小弟,明明是第一個得到柳唯禮物的人……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心里卻都是無法碰觸到柳唯的不安? 曾經(jīng)無視二哥的你們,憑什么奪走他? 玖朔憑什么擁有二哥的心?武辰憑什么搶在他前面跟二哥發(fā)生關(guān)係? 因為我背叛了二哥嗎?那曾對二哥棄若敝屣的你們-- 有什么資格碰他! 巳閻脫去兩人的上衣,騎在柳唯的腰間,用兩手捧著他的臉,懇求似地問:「二哥……你愛我嗎?」 是指……兄弟間的愛嗎? 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絕不能用『手足之情』這么清純的字眼描述。 不然又是什么呢? 但是柳唯對于他們確實有種特殊的感情在,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嗯……」柳唯點點頭,帶著羞澀地說:「愛……喔?!惯@種愛究竟是哪種愛?柳唯說不上來。 但這個模稜兩可的回答足夠讓巳閻滿意了,「我也很愛你,二哥……比大哥、三哥都還要愛喔……」他把兩人剩馀的衣物全都脫掉,跪在沙發(fā)上,舔著柳唯的胸腹,最后朝拜似地吻上他腿間的欲望。 「啊……」 「我一直在看著你……不管是你在看書、發(fā)呆、煮飯,或是跟大哥、三哥上床……我都在看喔……像是二哥最喜歡被咬這里……」巳閻用牙齒輕咬著欲望的頂端。 「嗯!啊、啊嗯……別……」 「還是這樣弄……」手指鑽入柳唯的后庭,指尖在入口周圍按壓。 柳唯弓起身,兩手緊扣著沙發(fā),「巳閻--」 「二哥,我好喜歡聽你這樣叫我……好像快哭出來一樣,可是你表情又看起來很爽……啊,還有這里……你這里很敏感……」巳閻用指頭夾住柳唯胸上右邊的突起拉扯揉捻。 「嗚……嗯、嗯……」 「大哥跟三哥都這樣跟你做嗎?二哥?你上次不肯回答,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他用力握著柳唯的性器,夾著胸前敏感的指尖也使勁扯。 「巳、巳閻……不……」 「跟他們做和跟我做……哪邊比較舒服?。繉?,我要做不一樣的……二哥你才會更舒服吧?」妒意燒灼巳閻的理智,他顛狂地笑著,收回手,「對了,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為你做喔……二哥……嘿嘿,你會高興嗎?這樣我也……變成你特別的人喔?!?/br> 不懂巳閻的意思,柳唯撐起身看著他再度跨騎在自己身上。 巳閻低頭吻他,攬著他的脖子,臀貼著柳唯的硬挺搖晃,「啊……二哥……快點……我想要更多的……更多的你……讓我痛也沒關(guān)係……因為那都是我自己想要的……」他整個人趴在柳唯身上磨蹭,陶醉在肌膚相親的觸感中,放浪地呻吟著,「好熱啊,你的身體好熱……二哥……這里也很熱很硬啊……我忍不住了,二哥。」他扣著柳唯的頭,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說道:「二哥,上我……可以嗎?」 「欸、啊……什……」 「上我……快點……大哥跟三哥都沒這樣做過啊……沒有人被二哥上過……我是唯一的喔……」巳閻舔著唇,把柳唯的性器按在自己臀間,「這樣直接進來……二哥整根直接插進我的身體……啊啊,我光想像就快高潮了??梢园桑磕銜饝?yīng)吧?因為你最疼我……」 柳唯從沒想過小弟會對自己提出這種事,但他對兄弟的要求從來就只有一個回答-- 「好……但……」柳唯抓住巳閻的腰,「你這樣會……會受傷……」 「不要緊,二哥……這是我的錯喔,就算受傷也是我自找的?!顾乳惒还芰ǖ闹浦?,硬是讓柳唯的欲望擠進自己的后xue,從未被進入過的地方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啊!」 「巳閻……停下來!」 「不要!我……還能忍得住喔?嘿嘿……二哥的……」處于異??释ǖ乃乳?,就算是劇烈的疼痛也感到十分痛快,甚至還因此興奮起來,挺起的欲望頂端滲著透明液體,「再來……」他抖著身軀沉下腰,直到自己的身體將柳唯的性器全部容納,「好棒啊……二哥……你在我里面了……我感覺到你了喔……好硬啊……這就是二哥你的……好爽……」 被rou壁擠壓的感覺既痛苦又摻雜著快感,本能性地想抽動身體,但柳唯咬著牙忍住,深怕自己的動作傷到小弟。 「啊啊……二哥,你想動嗎?別忍著……我知道這種感覺喔……每次進去你里面……我都忍不住想插得更深啊……二哥……」巳閻催促地晃著身體,感覺到進入的欲望頂著內(nèi)部,「好爽……用力插我……」 「巳閻,別動這么快……」柳唯扶著巳閻的腰,卻控制不了小弟狂亂的動作。 巳閻兩手撐在柳唯腹部上,低頭看著自己的后xue正吞吐著柳唯的硬挺,臉上揚起了宛如勝利者的驕傲笑容,「嘿、哈哈……頂?shù)搅肃浮纭愀杏X到了嗎?很舒服嗎?不一樣吧?跟大哥、三哥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吧……只有我可以這樣做喔……二哥……只有我能這樣被你上……」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因為劇烈的性愛而受傷,但比起痛覺,巳閻感受到更多讓腦袋發(fā)暈的酥麻--來自于超越另外兩位兄弟的成就感、來自于佔有柳唯的得意、來自于進入他體內(nèi)屬于柳唯的一部分。 「二哥……哈哈、舒服嗎?說出來啊……跟我說啊……」 「呼、呼嗯……很……很舒服……巳閻……」柳唯緊掐著巳閻張開的大腿,不曾有這種體驗的他全憑原始本能在rouxue內(nèi)衝刺,「我……巳閻、不……不行了……」 感覺到體內(nèi)的硬挺越來越熱,巳閻更加欣喜地大力扭動腰肢,「來啊……二哥……全都射出來……在里面……給我……」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屬于柳唯的,他全都要擁有-- 「啊??!」柳唯身體不住地抽動,在巳閻顫動的后xue中解放一切。 「哈……嗯……二哥--」他的二哥在自己體內(nèi)射精,他的體內(nèi)殘留了二哥的一部分,這個事實讓巳閻興奮不已,甚至讓他達(dá)到歡愉的極致,仰頭忘我地呻吟。 巳閻癱在柳唯身上喘息,聽著身下傳來強烈的心臟鼓動,他滿足地笑了,「二哥……」 柳唯挪了挪身體,把無力的性器從小弟后庭中退出,看到跟著被帶出的濃濁中混著血絲,「巳閻……你受傷了……」他慌張地想起身,懊惱自己最后居然被欲望驅(qū)使而傷了小弟,「對、對不--」還未出口的道歉被巳閻的嘴給堵住。 炙熱的氣息呼在柳唯的臉上,「哈哈……沒關(guān)係啊……我說了……那是我自己造成的喔,二哥你一點錯都沒有?!?/br> 對啊,他的二哥一直都沒有錯,錯的都是巳閻自己。錯在他屈服于父親,錯在他沒承擔(dān)自己應(yī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錯在他推開了對自己萬般照顧的二哥。 所以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成為二哥特別的存在,因為他是個壞孩子。 他破壞了柳唯和他之間的連結(jié),現(xiàn)在卻又自私地想修復(fù)它--不可能的。就像被巳閻親手撕毀的那隻用廣告紙折成的小貓一樣,就算用膠帶將它貼回去,它也不可能恢復(fù)當(dāng)初的模樣。 他--或者說是『他們』--破壞的不僅僅是這些物質(zhì)的東西……尤其是在『那一天』……他們兄弟之間的關(guān)係從此崩毀,再也無法回到以前。 所以巳閻只能靠著這種變態(tài)至極的關(guān)係來連結(jié)他跟柳唯。 二哥……就算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也沒關(guān)係……只要你能夠分一小塊……一小塊就好……讓我在你心中能佔據(jù)一塊……比其他人更『特別』的人…… 雖然我會嫉妒,我會不滿,我會傷心……但是沒關(guān)係的喔,因為這是我的錯,是我先拒絕你的,所以我會試著接受--接受跟大哥、三哥一起共享你這件事。 因為我們?nèi)齻€人都是『共犯』,是對你做出種種惡行的共犯。 但是別忘了……我可是『你最寵愛』的小弟啊-- 你包容了我的任性,容許了我的惡作劇,答應(yīng)了我的要求…… 「二哥……你愛我嗎……」 「嗯,愛喔?!?/br> 「我也是……很愛很愛……很愛你……」 謝謝你,二哥。說千百遍也無法表達(dá)我的謝意,所以我會愛著你,永遠(yuǎn)愛著我生命中唯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