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著一心聆聽雨聲。坐在地板上，放眼一看到處都是女生的小東西。(04)

    女士一個個進(jìn)浴室去，端著臉盆開門出去。回來一臉凈素，小芬夲來就不畫臉，所以相差有限，還是高挺的鼻子，冷白的臉，一雙大象的眼睛和大嘴巴。素貞就好看了，柳眉帶水如江南的雨后之恬靜，小獅鼻長滿了豆豆，鳳眼不再銳利反而充滿鳳兒原有的嫵媚，頰不再肥腴卻出現(xiàn)紅暈，與白凈的頸部不大撘配，那臉的調(diào)調(diào)。正在猶疑，就聽又有人進(jìn)去了。好久，

    「輪到您洗了?！刮艺酒饋矶酥樑?，素貞竟跟了來，我又看到小芬那一張可憐得要爆的臉。

    她替我把浴室整理一番，沖沖洗洗，我站在后面看，像個陳年老公。什么性欲也沒有？

    像這種有家的感覺真好？

    這是一棟五樓的公寓，我們住在二樓。門進(jìn)來是個走道，可通浴室和廁所，兩邊各有兩間雅房，如果一間住兩個人？則有八個人共用浴廁。平常門各自關(guān)著想上廁所就要仔細(xì)聆聽有沒有人正在使用？碰到有急也要忍耐。因此要跟人家錯開，如果接連等三人一人二十分，就得等上一小時了。

    一用就臟，沒辦法。

    素貞不知還是不是處女？這個問題是老問題，以前也好奇過，只是盯半天，后頸地帶，也看不出來，有點(diǎn)粗糙應(yīng)是處女沒錯。女人背后有個神，有一對母親管小孩的眼睛，不能偷看？

    看花了，頸部變得又滑又細(xì)？又當(dāng)如何？想當(dāng)然耳，又不能問！

    其實(shí)站在后面看女人蠻好的。

    素貞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突然拉了我一把，又把門關(guān)上，留我們倆在浴廁里面，我以為一一

    「不要說話，」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見我噤如寒蟬，她才繼續(xù)完成ヱ作。然后，推門出去。原來有人回來了。她在跟進(jìn)來的女生打招呼！

    我夲以為她突然改變主意，想要跟我有一手？

    只要她肯，我愿意，愿意配合。

    ——淑英大約六點(diǎn)到家。我們等她洗好澡，才兩人一組的溜出去。在外面會合，吃個飯，逛個街，小雨下著，挺詩意的。

    雖是雨夜，人潮依舊。

    臺北是個到處可以花錢，也到處免費(fèi)的地方。

    看街景逛百貨，人擠人，欣賞櫥窗，是不要錢的。

    也不寂寞。

    不過整夜耗在那里？習(xí)慣了，五年十年，生命就浪費(fèi)掉了！在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的消失在急流之中，往前往前，一直往前走，急走而去！什么也不去思索？什么也沒去做？你要贏人家，就必須再兼第二個ユ作，一個養(yǎng)活自己，一個可以存起來，好成家立業(yè)。不然一手進(jìn)一手出，到頭來，兩手空。

    也沒什么希望與計劃？

    如水逝者如斯，不捨晝夜，一去不回頭。

    在自助餐吃飯四人花了快三百元。

    要在臺北得勝，必須貫徹五年一期的經(jīng)濟(jì)計劃，存錢投資，以時間取勝。

    否則一天過一天就完了？

    我終于找到一個用恨意工作的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吆喝客人入座，剛喊完，恨，就浮出臉上，這是今天，我看到的唯一真情流露的人，那恨反而可愛真誠，不像一般人戴著假面具，不哭不笑的。

    明天我去圖書館工作。

    她們?yōu)槲屹I了一個好看的背包。以及一疊稿紙，只差一頂帽子，我堅持不要，多花錢。離這里最近的，有兩個地方，國父紀(jì)念館里的圖書館，和大安森林公園旁的市立圖書館。

    小芬和素貞一組出去找ヱ作，服務(wù)業(yè)為先。收入有兩萬即可。三人收入就有六萬。存一半應(yīng)沒問題！

    我們好像是民國三十八年逃到香港的大陸人。

    也好像沒有身分証來臺打ヱ的緬甸人。

    只是，我們是有組織的。

    這是什么業(yè)嘛？

    命運(yùn)是奇怪的東西，把原先共業(yè)跟不共業(yè)的人又緊緊的拴在一起了。

    心甘情愿的拴在一起了。

    許爸又想起一些陳年往事。

    那年二十三歲好不容易考上大同服務(wù)站，卻遇上了妻，她那年才高二就考上電信局總機(jī)接線生。兩個人都不滿意自己的工作，都胸懷大志，便互相勉勵，要互相幫助，如果誰離開就祝福他？就分手！不可以妨礙對方！

    ——溜躂一趟回來，快十點(diǎn)了，她們笑問我說：

    「今晚要不要夜游？」

    我俏皮的回說：「好呀！」

    結(jié)果我們在一個特定的丟棄物垃圾場，找到一張矮籐椅和一塊大地毯，大家高高興興的帶回家，從此以后，撿垃圾為我們的例行公事。臺北有些東西是免費(fèi)的，不是說嗎？

    「下次說不定可以撿到一臺電視機(jī)，洗衣機(jī)，舊型的就可以了！」

    淑英特地給大家倒氷茶。

    唯一的彈簧床墊留給我睡。

    她們睡撿回來的地毯，我真懷疑有潔癖的素貞不會起雞皮疙瘩？反正她們擦過了，又鋪上了被單，我看我不要多事？

    我的頭頂著門睡。她們則靠窗橫躺成倒ㄒ字排列。

    彷彿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去旅行？充滿新奇與興奮。我在這種快樂中入夢。

    由于實(shí)在很累所以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不到七點(diǎn)，淑英就起床了，準(zhǔn)備上班，我們也起來了。

    十點(diǎn)正，我門從小房間出發(fā)，兵分二路，我則往忠孝東路走，我要到國父紀(jì)念館去。背包里有錢、筆、筆記、稿紙、電話卡，還有一串新鑰匙。

    可有一段路好走，不知不覺加入暴流之中。腳步跟著隊伍加快，趕鴨子過田??？過江之鯽？

    當(dāng)一個人一無所有時，才懂得珍惜。

    我對路旁賣口香糖的老人？攔路伸手向年輕人說：給我錢。的不要臉的胖中年人，感到無比的親切。三教九流，我正是他們那一流的，下流社會的一員。

    高樓大廈，精美的櫥窗，出門汽車代步有人開車，這些都離我而去。每看到銀行就令我心痛。

    來到目的地，國父紀(jì)念館，走進(jìn)廣場，叫人興奮莫名，那廣場大得令人欣喜。啊，我今天是來工作的。

    看了幾家報紙。

    了知股市還會漲。

    香港九七一到，港人一面倒，看來春風(fēng)一吹，頻吹了無痕，甚么事也沒有。

    春觀白花開，秋睹黃葉落。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境與人同。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還記得有這三句話。

    人窮到一無所有，便使使精神，精神無敵，無量無邊，過過癮，振奮振奮。

    好在有此法寶，不然窮人怎么辦？

    三千字的報告一下子就搞定了。

    ——有一點(diǎn)洋洋自得呢？

    其賣金錢房子車子女人兒女權(quán)柄，人世一切的榮華富貴，如浮云。你一旦全追求到了，你還是會覺得非常的空虛？不甘愿！只覺得活得不安不充實(shí)！對生命的意義產(chǎn)生極大的懷疑？

    活著到底為什么呢？

    你在人世中享受高薪則必須付出相當(dāng)?shù)拇鷥r。你要有房子車子女人也必須付出，而且為了持續(xù)，必被物心所綁架而不得安寧。如同你守住一個家必為此家之奴，守住一個女人必為此女之奴。心為物用，不能不生不滅，不一不異，不去不來，不斷不常？真心為妄心之所蓋，所有的黃金都變成了毒蛇。

    用妄心去追求的都不是好東西，你越追求，得到越多越痛苦。

    簡直正在自掘墳?zāi)埂?/br>
    而一再的失去自由，自在。

    一個人既然從地獄中爬出來，就不要再進(jìn)去了。

    學(xué)學(xué)老僧，簡單的活著。

    不也是很好嗎？

    坐在石椅上看向天空，啃著背包里事先準(zhǔn)備充饑的大饅頭。

    小鳥還在樹稍啼唱，風(fēng)吹弄杉樹的枝葉，白云抹過藍(lán)天，又有老人帶著小孫子上來了，右側(cè)靠逸仙大樓那一帶，回廊上，全是老頭子老男人的地盤，下象棋，圍一堆人看。他們都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退休了，沒事作。我還不到，還得工作。

    坐著看向虛空的感覺是幸福的。

    不再想些甚么？更妙。

    吃完一個饅頭不餓了，不餓也就行了。體重又恢復(fù)三十五歲時的六十五公斤，昨天到白貨公司量的。狗公腰又出來了。甚么贅rou也不剩？精力充沛，眼力也很不錯？文思泉涌，五十歲的人就剩這些了。哈！

    時間在慢慢消逝，天空也有所變化，幻化中有行而上的法在足以適用于天地之間。不急不急，一切都不急，別急別急，慢慢來。白云在虛空中向我這樣說著。

    又有小孩帶阿公來放風(fēng)箏。

    一對情侶坐在隔壁的石椅上。

    又在做憲兵哨交接，槍打地，拍擊，莊巖的響叫著。

    下午四點(diǎn)正，燕子在逸仙大樓旁表演，成群的燕子好像在打籃球，攻過來攻過去的，不停的換場，也像魔術(shù)師的黑豆撒滿天空，啼聲驚人，驚天動地，吱吱怪叫，詭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