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這個世界的無

    星期三早上起床時，他被床前的景象嚇到撞向墻壁，阿維從上鋪伸出頭盯著他，苦苦哀求：「陪我去貝里斯看表演嘛，你一定也會愛上忘了樂團(tuán)的。」

    「走開！」一大早就看到不吉祥的畫面，穢氣！

    上個廁所打開門，阿維又蹲在地上，特別可憐的看著他。「好嗎好嗎，就一次就好，一個人去酒吧那種地方好尷尬?！?/br>
    「不要?！剐〖@過障礙物?！肝腋遗笥延屑s，今天不會回來睡。」

    走出房門小吉才徹底告別阿維的sao擾，如果跟他去看表演了，今天小吉他還怎么上臺、怎么表演？

    今天要發(fā)表之前小吉他寫的歌，他可沒忘記，為此他特別傳訊息拜託凱貓學(xué)長他們，看看能不能早一點到貝里斯，想再熟悉一下曲子。

    晚上他從后門進(jìn)到貝里斯酒吧，向老闆打了聲招呼后乖乖地待在休息室里聽音樂，練習(xí)空氣吉他。

    把吉他送來休息室的人不是凱貓或是毛線球，而是阿峰學(xué)長。

    小吉嚥下口水，特別乖巧的給學(xué)長拉椅子、倒水再道謝學(xué)長幫他搬吉他。

    學(xué)長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這一串服務(wù)，喝了一口水，淡然看向狗腿的小學(xué)弟。「哼，想篡我位，你道行還差得遠(yuǎn)了?！?/br>
    「小的不敢?！贡称鸺?，坐在學(xué)長旁邊的位置練習(xí)。

    「小吉你星期一不是跟凱貓他們一起來表演嗎，跟我說一下星期一凱貓他們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間得無聊，阿峰突然扒起八卦。

    「那個樂團(tuán)誤會凱貓學(xué)長得性別，然后還搭訕?biāo)?，毛球?qū)W長就生氣了?！贡蝗私行文锸裁吹模彤?dāng)作沒這回事吧。

    阿峰點點頭，小吉態(tài)度淡定，他反而不淡定。「你不好奇毛球生什么氣嗎？只不過是搭訕而已，解釋一下不就好了?！?/br>
    「……不太想好奇。」他的動作停頓一下，彈錯兩個音。

    不是不好奇，而是不想好奇。阿峰沒繼續(xù)問話，安靜的聽著小吉練吉他。他想小學(xué)弟還在逃避某些事情，還沒有想清楚。

    活動開始前的半個小時，全員到齊，不過老闆卻突然敲門進(jìn)來，向他們說剛才在裝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鼓壞了。

    而剛才他們詢問上個使用的樂團(tuán)，他們卻說使用鼓的人是忘了樂團(tuán)的毛線球，讓老闆自己過去問清楚狀況。

    矛頭所指的毛線球一臉無辜?！肝倚瞧谝坏拇_是我過來幫忙，但是我表演完時，整組鼓都還好好的，不關(guān)我的事?！?/br>
    老闆也不太想管這種羅生門，但是今天的表演鼓是沒辦法用了，只能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說完便離開。

    「哎，要早點講我就把我家的二手鼓搬過來送老闆了，阿峰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咧？」毛線球一副沒鼓打也輕松的模樣，無所謂的詢問團(tuán)長的意見。

    完全毫無疑問的一定是那個星期一樂團(tuán)伺機(jī)報復(fù)。

    這種小酒吧也不可能為了樂器裝監(jiān)視器，他們不可能找到證據(jù)，也不打算跟那種小角色追究了。

    「如果你今天不能上臺表演，他們一定會很愉快，你要嗎？」阿峰更無所謂，少一種樂器少一種味道，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很自由的團(tuán)，不在乎。

    「不要，我要去找可以敲的東西了，掰?！姑€球把小吉抓上，在酒吧里尋寶。

    「學(xué)、學(xué)長等一下！」小吉把假發(fā)戴上，怕阿維已經(jīng)到場，被認(rèn)出來。

    凱貓瀏覽手機(jī)訊息嘆出一口氣?！嘎闊┧懒??！?/br>
    毛線球?qū)W長去工具間翻桶子，小吉在前廳詢問柜檯工作人員有沒有不要的瓶罐可以借用。

    「今天人怎么這么少？」

    「你沒聽說呀？網(wǎng)路上在流傳說忘了樂團(tuán)的鍵盤手是人妖，還以玩弄男人感情為樂呢?！?/br>
    「真的假的？」

    「聽說被騙的那個男生很純情，他的朋友看不下去才在網(wǎng)路上爆料的。」

    小吉手上抱了一堆的玻璃瓶、鐵鋁罐聽到這番言論，嚇得把手上的東西掉了一地。

    「你沒事吧？」好心的客人替他把東西撿起來。

    「謝……謝你！」他以為會先遇到阿維，誰知道居然先碰上雷葛，再次受驚嚇到連聲音都變了。

    雷葛幫他把東西撿完，摸摸他的頭，特別看了一下他的手，還剩一些疤?！笡]事就好?！?/br>
    小吉后退一步，轉(zhuǎn)身要跑，意外忘撞上其他客人，把手上的瓶罐全部撞掉?！负伲⌒狞c。」

    「對……不起！」老哏玩一次夠囉，兩次就俗套囉！看見阿維，再度嚇到變高音。

    「請問你是小吉他嗎？」昏暗的環(huán)境讓阿維第一時間沒認(rèn)出對方是自己室友。

    「你認(rèn)錯了?！估赘鸢训匕宓臇|西重新?lián)炱穑叫〖獞牙?，否認(rèn)阿維的問題，攬著小吉的肩膀把人帶走。

    -

    把人帶離開現(xiàn)場后，雷葛便沒再繼續(xù)跟著走。

    小吉彎腰鞠躬，然后一語不發(fā)的往休息室走。

    最不想撞見的兩個人都撞見了。他現(xiàn)在真想蹲進(jìn)一個坑里逃避現(xiàn)實。

    把懷里的瓶罐往桌上一放，一頭栽進(jìn)吉他的小世界。

    「小吉你的手機(jī)響了?！拱⒛緦W(xué)長把他的包放到他身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把手機(jī)翻出來查看，好幾封阿維傳來的訊息

    「我好像看到小吉他本人了耶，零距離接觸喔！」

    「其實近看還算可愛啦，但是真沒胸部，好像跟我一樣高，果然女漢子一個?！?/br>
    「他男朋友好壯好恐怖喔，我真的沒對小吉他有非分之想呀?！?/br>
    小吉他摔手機(jī)，老子比你還高兩公分，兩！公！分！去你妹的男朋友！

    「小吉他長得好像誰呀，好像在那看過？」

    小吉手再殘也要神速的回覆對方。「大眾臉吧。」

    舞臺上，毛球比其他人還早上臺，把一堆莫名其妙的雜物擺在臺上，一下又在那里敲敲打打的，讓臺下觀眾看得一頭霧水。

    凱貓接著上臺，把他的鍵盤擺上，從包包里掏出兩根鼓棒交給毛線球。

    「啊，難怪覺得少了點什么。」毛線球手拿鼓棒，從玻璃瓶、鐵鋁罐敲到塑膠水桶?！刚娌焕⑹俏业墓陌魝溆么！?/br>
    凱貓貼在毛線球耳邊說：「去死?！?/br>
    八點，表演準(zhǔn)時開始，小吉他唯唯諾諾的走在眾人后面，低頭看著地板走路，生怕被人看到臉。

    「大家！好久不見，晚上好！」阿峰今晚帶了一面有尖銳犄角的紅色鬼面具，昏暗的室內(nèi)燈光下，有種詭譎感。

    臺下稀稀落落的鼓掌，觀眾們很冷靜，有些人冷眼旁觀的只是想還看看網(wǎng)路上的傳言。

    「你們別看臺上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以為毛線球轉(zhuǎn)行做回收囉，他今天來做特技表演的?！顾忠粨]，讓觀眾關(guān)注舞臺中間的毛線球。

    他把鼓棒甩到空中轉(zhuǎn)了好幾圈，準(zhǔn)確的落在手中，表演了一套用這些破銅爛鐵打擊的段子。臺下觀眾被新奇的表演吸引，終于有點熱絡(luò)的掌聲。

    星期一樂團(tuán)的那三個手腳還健全的團(tuán)員也低調(diào)的抵達(dá)現(xiàn)場，為了看他們笑話而來。剛開始看見店里客人零落，還有幾個他們的粉絲，心里得意的想這就是準(zhǔn)備來砸場子的前奏呢。

    沒想到?jīng)]了鼓，反而給他們一個機(jī)會帶來一場更加引人注意的表演，失策。

    表演了幾首快歌，阿峰用他獨特的魅力炒熱氣氛，店里的客人不由自主的被勾引到舞臺前聆聽表演，連原本只是來看看網(wǎng)路上傳聞的路人也專心投入這場演出。

    「接下來這首歌比較沉重，表演完讓大家休息一下喔。」阿峰把麥克風(fēng)從架子上拿下來，在舞臺上漫步?！高@首是小吉他的第二首創(chuàng)作曲，別看他這人二貨二貨的，其實還有點內(nèi)涵?！?/br>
    學(xué)長這算是稱讚嗎？他只好跪著收下了。小吉他低頭刷弦，拍著他的木吉他邊緣打拍子。

    四、三、二、一。

    「歌名是，這個世界的無奈。」

    毛線球輕敲裝了不同水量的玻璃杯，高頻的聲音與鍵盤結(jié)合出一種低迷夢幻的前奏。

    他，閉眼監(jiān)督你們的朱門酒rou。

    他，掩耳聆聽你們的哀聲嘆息。

    張開血盆大口沉溺在嘴砲的小卻幸。

    毛線球用腳夾起水桶撞擊地板，低頻的悶聲與歌也敲在聽眾的心頭。

    金字塔的頂端，神的天堂。

    卻是由底下的血和淚堆疊而成。

    「哎，兩位，我越來越想要小吉他了，有才?！古_下主唱端著酒杯，聽著不像是他印象中小吉他形象的歌曲。

    「只不過寫過區(qū)區(qū)兩首歌罷了，凱貓小姐他……」二胡手說得一口啞巴虧。

    主唱笑咪咪。「是男人喔，別忘記了，讓你們總是笑我偽娘控，你自己也喜歡一個了吧。」

    鼓手在旁邊，試著拿起筷子在杯碗盤進(jìn)行自我訓(xùn)練，被主唱賞一記白眼?！竚ama沒有教你，拿筷子敲東西，長大會變乞丐嗎？」

    「囉嗦！我就不相信我比那種貨色還差！」

    小吉他用力彈響一個和弦，讓所有人注意到舞臺上，阿峰的紅鬼面具驀的轉(zhuǎn)向觀眾。

    但是你們知道嗎？

    這是一種亙古以來無法推翻的真理呀……

    五人鞠躬，在一片低迷的氣氛中走下臺回到休息室。

    「小吉！」阿木跟在小學(xué)弟旁邊，一臉很開心的模樣?！竸偛艅P貓親你臉頰喔，記得嗎？」

    「屁啦屁啦屁啦屁啦！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好不好！」小吉反應(yīng)激動，他全場記憶力可是都存在的，跟上次緊張到腦袋空白可不一樣。

    不能怪他激動，試想看過毛球?qū)W長教訓(xùn)人的毫不留情，他那還有膽子敢跟凱貓學(xué)長有點不正常舉動了！

    「欸──明明上次說阿峰親你嘴，你都相信了，凱貓親你個臉頰而已這么激動？」

    「所以我說阿峰學(xué)長到底是真親還是假親？」小吉特別崩潰。

    毛球?qū)W長拿著手機(jī)靠過來?！赣杏捌难?，你要看看證據(jù)嗎？」

    「不要！拿走開！」最后，他還是不想面對真相。

    哎，小學(xué)弟真是怎么都逗不膩呢。

    重新回到臺上時，店里的客人變多了，大多是陌生面孔，于是阿峰透過麥克風(fēng)大聲向大家打招呼。「各位新朋友、老朋友，你們好，我們是忘了樂團(tuán)?！?/br>
    「下半場表演開始前，我們有些話想說。相信你們也有看到網(wǎng)路上的傳聞，不管真假，我們好像都應(yīng)該做出點回應(yīng)，對吧?！拱⒎灏邀溈孙L(fēng)交到凱貓的手中。

    小吉與毛線球同時意外地轉(zhuǎn)頭看著凱貓，這不在他們事前交代的表演里。

    「首先，毛線球是一個暴力的鼓手沒錯。」凱貓第一次在臺上開口說話，低沉的男聲果然引起討論?！杆脡倪^的鼓不計其數(shù)，但公用的東西他知道當(dāng)然也知道要珍惜，有沒有把貝里斯酒吧地共用鼓用壞，清者自清?！?/br>
    凱貓拿下他的貓嘴口罩，接著說：「還有，我從沒說過我是女人，更沒有欺騙或是玩弄過任何人的感情?！?/br>
    顯然臺下的人暫時還無法聽信他的說詞，彼此小聲地討論。凱貓無奈地勾起嘴角，輕笑說：「毛線球也沒說過他是男的，你們怎么就沒懷疑過他是人妖？」

    言之一下，某些人自己看不出他是男人，怪誰？

    酒吧里角落地一桌客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拿起自己的東西往店外離開。

    凱貓把麥克風(fēng)交回阿峰的手中。

    「既然如此，那我補充一下好了，我跟阿木也都是男人唷?！拱⒎宕蛉ぱa充解釋，又壞心地不把小吉他也帶上?！高€有，我們是從高中開始一起玩樂團(tuán)的伙伴，還希望所有想敲我家墻角的有心人士，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孩子們啦，我們暫時還沒有拆伙的計畫?！?/br>
    可惜底下觀眾似乎更關(guān)心剩下那位帶著長假發(fā)團(tuán)員的性別，眼光齊齊駐留在小吉他身上。

    「大家都說明性別了，你要嘛承認(rèn)自己是男的，不嘛就默認(rèn)自己是女人」小吉他覺得觀眾心里一定都在這么想著。

    小吉他只好走到學(xué)長身邊，小聲地問：「學(xué)、學(xué)長，你也幫我說一下嘛，我也是男生呀。」

    「可是我看雷葛也在現(xiàn)場，這樣好嗎？」阿峰把麥克風(fēng)遞出，讓小吉他自己做決定。

    「小吉他加油！」酒吧角落一桌客人，忽然大喊，臺下觀眾不明所以，但是卻跟著喊。

    情況變得進(jìn)退兩難，小吉掙扎地思考?；蛟S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機(jī)會了，坦白后，可以不用直接面對雷葛本人的想法，也是了卻心頭的煩惱。

    被阿維發(fā)現(xiàn)身分什么的，隨他啦！小吉他堅強(qiáng)地安慰自己，明天回去看見阿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嘲笑他眼殘喜歡上一個男人！

    接下麥克風(fēng)，吐了一口氣，試音。「喂喂？」

    摘下栗色的長假發(fā)，中二金毛在臺上耀眼曝光?！肝乙彩悄腥肃福〔灰儆媚欠N眼神看我啦！」

    臺下一票女孩子笑的一副計畫成功的模樣。

    「還有一件想說的事，對不起有一些事情一直瞞著我的朋友，雖然很抱歉但是希望你可以原諒我?！刮站o麥克風(fēng)，緊張的看了一圈臺下觀眾?！父鸶?，對不起我說謊了，請你原諒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