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異樣
林玉嬈哭得眼淚婆娑,看著袁瓔的雙眼充斥著恐懼,晶瑩的淚花打著轉(zhuǎn)大肆掉落,她被扯得發(fā)痛,呻吟聲不斷,想反抗,卻又奈何不了袁瓔再次重重抓提她的頭發(fā)。 “誰他媽讓你打的?” 右手抓扯著她的頭發(fā),袁瓔怒視著林玉嬈,狠狠發(fā)問,隨后左手一扇,清脆的“啪”聲響起,便在她白皙的臉上留下一個紅印。 “啊啊啊……” 臉被她打偏,頭發(fā)雜亂散落了滿臉,林玉嬈大叫著死命反抗地朝后退,她就提著她的腦袋把她抓回來,讓她必須死死地看著自己。 “啊啊…嗚嗚嗚…放…放……我求你…” “小瓔!放手??!” 李舒焦急地去牽制她的手,被她猛地甩開。 “你有什么資格打?” 她的眼里只剩下血色,“啪——”的又一聲,她的巴掌再次落在了林玉嬈的臉上,這一次幾乎給她打得白眼直翻。 整個屋子里都充斥著男人焦急的呼喊聲,叫苦連天聲,同時也有女人嘶啞的泣鳴。 林玉嬈給扇得朝后一倒,袁瓔還想繼續(xù)收拾她,卻沒想腋下一股氣力,給她直接朝后扯了過去。 “袁瓔!差不多得了,再打出人命了??!” 袁釗雙手橫抱她,鎖著她的動作,忍受著她的肆意掙扎。 “去你媽的!老子今天一個都不放過?。》砰_我?。 ?/br> “小瓔,冷靜一點!你不是這樣的人??!” 李舒也連忙跑到她的身前,擋在了她和林玉嬈的中間,鉗制住她的雙手。 “算哥哥求你了,先深呼吸冷靜一下好不好,小瓔?” 李舒面容溫和,眉眼間帶著不可多見的請求,嗓音也帶著似風(fēng)若月般的清雅,重點是那雙眼睛,像極了白松夏那似琥珀般澄澈又凈rou的眸。 她仿佛聽見他在耳邊喚她,“小瓔,冷靜一下,好嗎?再生氣可就不好看了?!?/br> 她仿佛看見他就在身邊,唇角微勾起,揉揉她的發(fā),“笑起來的小瓔最美了?!?/br> 學(xué)長…… 干涸的嘴唇微抿,袁瓔一瞬回神。 不…我…… 袁瓔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心手背都紅腫不歇,她顫抖著嘴唇,才突然感受到手上傳來的鉆心的疼痛。 她微微蜷縮著手指,視線被眼淚模糊成云霧。 怎么了……不,不該是這樣的…… 我…… 學(xué)長,我…… 我沒有……我不想的… 世界被淚水描摹成迷霧一樣的森林,她忍著喉頭的哽咽,猛地從二人之間抽離出去,自板凳上拿了書包就頭也不回地飛奔出門。 ———— 清晨的夏雨淅淅瀝瀝,昏暗的天空像被罩了一層陳舊的紗布,壓得人難以呼吸。滴滴答答,珠玉般的雨水拍打著盛綠的枝葉,墜落在坑洼的道路上,濺起層層激蕩漣漪。 手掌撐著樹木,袁瓔大口喘著粗氣,近乎面紅耳漲地抽泣著,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臉被雨水淋濕,淚水被裹挾,順著下頜與脖頸滑落至領(lǐng)口。額上青筋隨著她的大幅度動作,一隱一現(xiàn),她咬著嘴唇,只覺得心臟裂開了一樣難受。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變成這樣,她明明不想的。在這個家,明明說過只要做一個木頭人就好的,可到頭來怎么還是變成了這樣。 好像她是那個罪大惡極的人,她在挑事,她明明是不想傷害任何人的…… “小瓔?” 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袁瓔身形一震,猛地回過頭。 只見白松夏一襲深色的西服,紅色的領(lǐng)結(jié)打得一絲不茍,他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離她不遠(yuǎn)處,神情凝惑。 瞳孔猛然驟縮,她眼睫震顫,指尖深陷入皮rou,轉(zhuǎn)頭便跑。 “小瓔!” 白松夏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扇身一斜,頂上的雨水肆落飛濺,將他的肩頭淋濕。 “怎么了?告訴我好不好?” 他牽著她的手臂,神情萬分憂慮,力道輕柔卻又不容掙脫,“別推開我,好不好。” 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唇身顫抖著,感受著手臂處的溫暖,她抬眸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她念念不忘的臉。分明就看不清,可她還是覺得那樣溫柔,清風(fēng)明月似的,那樣的好看。 這個叫白松夏的人,總是會在她難過的時候出現(xiàn)。 “學(xué)長……” 她張唇嘶啞地喚著他,一股委屈的情緒猛地涌現(xiàn)在心頭,她想也沒想,便直直抱住了他。 胸腔劇烈地起伏顫動著,她緊緊地抱著他,在他肩上肆意的放聲地哭。 白松夏疼惜地輕蹭了蹭她的鬢發(fā),撐著傘的手將她又往自己身前緊緊攬了攬,隨后撫上她的背,輕輕拍打著。 “哭吧,沒關(guān)系的,我在?!?/br> ———— 到學(xué)校的時候基本上已經(jīng)9點多了,袁瓔精神不振,白松夏聽了她支吾的話語,本來是想讓她在公寓好好休息一天的,但袁瓔還是堅持去了學(xué)校。 不論怎么,還是要學(xué)習(xí)的。 白松夏很會安慰人,袁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心里總是暖暖的,他不會火上澆油,不會不明事理的評頭論足,肆意教訓(xùn),也不會隨意的站隊。不管事情是怎樣的,他就是他,給予的永遠(yuǎn)是最客觀最溫和的評價。 他說小瓔,這世上有很多種人,有的人貪婪,有的人愚蠢,有的人表里不一,有的人縱情聲色,背信棄義,還有的人cao持玩弄……世上什么人都有,你不能全都跟他們計較。不要被他們裹挾著帶向深淵,很多時候沉著冷靜更有助于自己,要學(xué)會去成長,要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什么對你有利,什么對你不利。小瓔,你的父親他們,我沒有資格去評論。但你,我應(yīng)該有資格同你談?wù)摚F(xiàn)在的情況,想想,好好學(xué)習(xí)才是正事不是嗎?以前的仇怨,該記在心里,但不是現(xiàn)在,不是現(xiàn)在毫無章法地一味發(fā)泄,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br> 他朝她笑著,喂了她一顆白荔味的糖果。 “小瓔笑了?!?/br> 她笑的時候,他跟著笑得開心,理了理她的額發(fā),摸摸她的頭。 …… 袁瓔拿著筆,嗅了嗅手背上還殘余著的藥水味兒,又看了眼白花花的試卷,深深吐出一口氣。 果然,一大早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今天一整天的元氣,現(xiàn)在做試卷真的完全不在狀態(tài)。 寫字都手疼…… 放下筆,她抬頭看向窗外綠油油的樹葉淌著流水。雨下了一整天,天空電閃雷鳴的,時不時發(fā)出低悶的轟鳴聲。 晚上怎么辦呢…… 雖然學(xué)長說的話她都記得,無非就是讓她冷靜,不要同他們計較,可她……還是忍不了心中的暴躁。 也許是年輕氣盛吧,這口氣她吞不下,況且她還親手打了袁華鵬和林玉嬈,他們一定覺得她不可理喻,無法無天了吧。 可能門都不會讓她進(jìn),說不定還要跟她斷絕關(guān)系。 切,斷就斷。 她就是爛在大街上,也才不要回去。 課程一點一點減少,窗外的雨卻不斷加劇,大風(fēng)呼嘯地穿過走廊,刮著不知名學(xué)生的紙卷飛滾。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睦皣娪坎恍?,還未被捏癟的易拉罐哐啷啷地滾落在地上。 窗外的枝丫重重地打著透明的玻璃窗,啪嗒啪嗒的,刺眼的閃電高速地閃爍著,在昏暗的教室里映射出了根錯的暗影,定睛一看,像來自地獄深淵索命的惡鬼。 班長把燈打開,熾白的燈光瞬間充斥了整間教室,袁瓔捂著耳朵,有點怕雷鳴。 “今天這雨太大了,大家晚上回家注意安全?!?/br>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提醒完,隨即便是一陣劈天蓋地的轟鳴,轟隆隆的雷電好像在天上撕開了一個巨大裂口。 袁瓔顫抖著身子,心里沒來由地一陣不安,但還是忍著恐懼繼續(xù)做起了作業(yè)。 幾個小時后,晚自習(xí)下課的鈴聲響起,袁瓔同宋魚道別后離開了教室。 雨還是很大,但她沒帶傘。 閃電不斷,每次她一看到那晃眼的光,就開始提前害怕起那以后的雷鳴了。 從小就是這樣,她怕打雷。 搖了搖頭,沒傘也得走。 但能去哪兒呢?下了樓梯間,她把秋季長款校服搭在頭頂,摸了摸兜里的錢包,嘆出一口氣,還是有幾百的,應(yīng)該能在外邊兒住一晚上,她想。 之后的事情,嘖,就再說吧…… 她看著身側(cè)不斷打著傘奔離教學(xué)樓的同齡人,忍著一股氣也快速地踏了出去。 “滴滴——”“滴滴——” 校門口幾乎已經(jīng)堵塞的水泄不通了,像每個夏日的雨天一樣,大車小車擠擠攘攘的,互不相讓,喇叭聲四通八達(dá)。 袁瓔拿出手機(jī),想給白松夏打個電話,因為早上他有說過晚上會來接她。 雖然他沒說,但她知道他也許還是會帶她回家。 但……袁瓔想著,嘆了口氣。 還是太麻煩了,她真的不想麻煩任何人。 白松夏已經(jīng)對她很好了,已經(jīng)足夠好了。 鈴聲響起很久,無人接聽。 袁瓔捏了捏頭頂被磅礴雨水浸濕的外套,聽著話筒里傳出的嘟嘟聲與人機(jī)女性的話語,抬眼望了望眼前堵塞成群了車流。 算了,也許學(xué)長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吧。 她掛斷電話,給他發(fā)了個短信。 「學(xué)長,今天麻煩你了,那個,您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我先回家了?!?/br> 發(fā)完,她就將手機(jī)熄屏,雖說她也看到了未接來電的顯示,分別是袁華鵬,袁釗,李舒打來的。 但都沒一個想打回去的,今天已經(jīng)夠心煩的了,他媽的,讓她遠(yuǎn)離是非歇歇腦子吧,求求了。 她先打車到了學(xué)校附近郊區(qū),宋魚帶她來過,這片區(qū)吃的住的都很劃算,一晚上吃加住她肯定花銷得起。 下了計程車,是在一個老舊的路口,支付完成,她又飛快地奔向一條小道。 轉(zhuǎn)了個彎,面前兀地出現(xiàn)一條老街。袁瓔憑著上次的記憶,找到了位于街角的老面館,她打算再吃碗面,下午那會兒不太餓,就吃得少,所以現(xiàn)在又餓了。 “阿姨,來一碗紅燒牛rou面,一兩,再加個煎蛋,謝謝?!?/br> 她將濕淋淋的外套取下,肆意地甩了甩,對著老面館外正理拾著雨棚的婦人說道。 “誒,好嘞,你坐,稍等啊。今天風(fēng)雨太大了,雨棚剛都差點吹翻了?!?/br> 她禮貌地笑了笑,看到館內(nèi)幾乎坐滿了人,于是便在面館外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了。 雖說這里離市區(qū)遠(yuǎn),但美食挺多,這家面的味道尤其好,挺多人愛來這店的。 “才放學(xué)吧?” 婦人粗裂的手在圍腰上擦了擦,先對一旁的伙計招呼了一聲,后對她說道。 “啊,對。” 袁瓔點點頭,擦了擦頭上的雨水,又?jǐn)Q了擰衣服上的水,那衣服根本半點雨都遮不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落湯雞沒有任何區(qū)別了。 “怎么淋成這樣?。考依锶藳]來接嗎?”婦人邊掃著倒流而來的水,邊問著。 袁瓔尷尬地笑了笑,心想你也問太多了吧,剛想搪塞過去,便看一個陌生男子掀開棚簾走了進(jìn)來。 毫無征兆地,袁瓔同他目光短暫相接的那瞬間,左眼皮開始跳了起來。 嗯? 心理產(chǎn)生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覺,她連忙將視線移向一邊。 雖然是陌生人,從沒見過,但毫無疑問,他的長相很吸睛,臉上有兩道疤,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孔。 “一碗雞雜面,要香菜,多加小米辣和醋,三兩。” 袁瓔低頭假裝看手機(jī),聽他低渾冰冷的嗓音,心里發(fā)寒。 過了一陣,她聽見男人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又點燃了打火機(jī)。 微弱滋滋聲響起,鼻息間漸漸嗅到了一股難聞的煙味。她緩緩抬頭,看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落坐于她左邊的木桌,一身熊壯的肌rou,臂膀足有瓷碗那么粗,他雙指夾著煙頭隨意抖了抖,灰塵洋洋灑灑地下落。 突然,袁瓔注意到了他手肘上方的一道紋身,黑黑的,奇形怪狀,看不清是個啥。 “小meimei你的面。”婦人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走來。 她緩過神接過,說了聲謝謝,可余光卻瞥到一旁桌上陌生男人橫掃而來的注視眼神。 某根弦被挑動,她吞了一口唾沫,雙目怯怯地回移,只見男人視線徐徐淡過她,猛吸了一口煙后,將殘存的煙身扔在了地上踩滅,轉(zhuǎn)向了另一邊。 抿了抿嘴唇,她在心里想著,還是趕緊吃完走吧。 支付過后,她背著包快速地出了店,腳步踩得很快,她心里一陣慌亂。 外面的世界本來就很危險,她不敢保證自己沒被什么犯罪分子打上注意。 得快點到安全的地方。 很快她進(jìn)入美食街,尋思著上次宋魚給她介紹過的旅店是在哪邊。 “在哪兒,在哪兒來著?” 她邊擦拭著眼周的雨水自言自語,邊轉(zhuǎn)頭朝后看去,今天美食街人不算多,攤販和客流有零星那么幾個,她雙眼來回四周逡巡著,倒沒看出什么異樣。 正當(dāng)她松了一口氣,打算慢慢在某軟件上搜旅店的時候,她的目光驀地透過雨簾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油炸烤串?dāng)偽簧系囊粋€男子。 男子撥弄著手機(jī),一副很自然地站在攤位前買小食的模樣,沒有任何異常的目光和異樣的動作,但他的出現(xiàn)還是讓袁瓔心里感到不妙。 因為她看見,男人左手裸露的手肘前方有一個似曾相識的紋身。和剛才面館男人手上一樣的,奇形怪狀的,黑色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