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號》17
「說一說家庭事,對你來講這么困難?」 「不想講家庭事不代表我不想回家。老大你也說過啊,搞不好你以前的人生是一團糟,但你仍然會努力把失去的記憶全數(shù)追回來?!管姼陣@息了半秒鐘,然后將焦點移到對方身上,「現(xiàn)在輪到老大你回答我了:為什么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老大要么不說話,一說話便是直言不諱,真性情流露,絕不偽裝:「我懷疑你跟偷船賊是一伙人。是你破壞了控制室的安全裝置。」 這下軍戈真是又愕然又無奈,苦笑,搖頭,再搖頭。他深深吐氣,呵氣白霧散到臉上。他仰天舉起三根手指朗聲道:「我發(fā)誓,我沒做過這種事。我們剛上船就嗅到控制室的臭煙了,這個??梢蕴嫖易髯C。再講啊,老大,我哪來這么大能耐找來四個賊?我們昨晚下船,吃飯洗澡睡覺全程你都看著,我有時間跟賊匪洽商嗎!」 「我猜測,你和健一直有聯(lián)系,偷船的事是你和健共同安排的?!?/br> 「……我和?。繛槭裁次乙@么做?」 「你跟健有著相同的氣味。你們都不想回家?!?/br> 軍戈像嚼口香糖般挪動嘴唇,兩眉打結(jié)。老大是老大,整艘船的老大,他們這群人里唯一的大人,從哪個角度去算都是應(yīng)當尊重的。但剛才的連串問話,無疑已觸抵這少年的底線。 他沒有展露出怒意,只是擺出深思熟慮狀猛點頭。 「用體味判斷人的真實面貌?這么我也可以說:老大你有跟賊人一樣的氣味啊,我嗅得到!真希望老大跟惡賊摟著一起死……」說完后他又搖頭了,下一秒搖出一張金黃色陽光笑臉來,「開玩笑的!請問老大,希和白小姐又是什么味道?」 老大僅花了一秒鐘思考:「都是想回家的味道?!?/br> 老大就此背過身,夾著機械參考書走下通往船艙的樓梯,步伐聲不帶遲疑,走了。軍戈斜睨著對方的背影,直至甲板上全無動靜,他依然緊盯樓梯口,出了神。 兩人的談話隱約帶著火藥味,活像隨時會爆炸、大罵、動粗;但最后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自己的過去是什么,決定回家抑或留下,并不是對方為自己設(shè)定的。根本不需要在乎對方的話。但心中已經(jīng)冒出的芥蒂,實在難以消除。 「回家啊回家,老大好討厭。不想見老大。老大快點滾,快點滾……」少年往凈色的天空胡亂哼唱,然后又軟趴在木箱上,失了魂魄。 伸出五指,再一次摸了摸錄音機的鍵,不消片刻,祈洛希的童年故事再度播送,他一邊玩弄著雪花,一邊重新聆聽。 ※※※※※※ 白天轉(zhuǎn)眼間過去了,黑幕漸臨,地面卻透出一層薄薄的雪光,不刺眼。這場細雪已經(jīng)在喬斯頓里飄散了整個下午。 祈洛希離開圖書館時,氣溫已經(jīng)比中午下降了一倍,穿著毛衣也覺得冷。他不禁把下巴縮進圍巾內(nèi),沒想到軍戈隨手拋給他的圍巾會大派用場。那人看似不拘小節(jié),實情每個小節(jié)都顧好了。 剛步下樓梯,恰巧又遇上老大。老大早上借的其中兩本機械書細閱過后發(fā)現(xiàn)沒有參考價值,所以決定即日交還,免得將書滑進海里就賠不起了。待老大還書后,這一大一小便一起回去健夫婦的家準備填肚子。 顯然,這一天的時間不足以修理「回家號」,不然老大便會高高興興地歸還整座山的參考書吧。 在路上,祈洛希沒有過問修理進度,開了別的話題:「老大,『回家號』的平均時速是多少?」 「無風無浪的日子,25節(jié)?!?/br> 「25節(jié)?」 「一小時46公里。」老大的幾根指頭輕動,又補充道,「睡覺時間會調(diào)慢,再算上天氣因素,一天平均下來大概一小時30公里?!?/br> 祈洛希碌圓了藍眼睛:「這么快嗎?『回家號』一天跑720公里?」 「大概這個數(shù)。」 「那……那……你記得六國38座城市的位置嗎?」 「23個在南半球,15個在北半球?!?/br> 「它們的詳細分佈?能不能畫出來?」 老大鬱悶地答:「不記得。你問這些是為什么?」 祈洛希抓住圍巾,低頭說:「剛才我想,這里會下雪,即是0度以下,所以這里不是熱帶領(lǐng)域。什么地方會下雪?我想查證一下?!?/br> 修船所需的物理機械知識他不懂,但是學習地球四季變化這種簡單事情他還是辦得到的。 出版于世界大戰(zhàn)前的地理書是不怎么堪用,地圖里所謂的四大洋、七大洲早已經(jīng)四分五裂,但除非戰(zhàn)爭后地球連自轉(zhuǎn)公轉(zhuǎn)的軌道都變了,不然某些資訊還能參考的──例如熱帶、亞熱帶、溫帶與寒帶的氣溫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