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號.續(xù)》41
記憶錄音磁片的總長度有4538分鐘,包含了小部份空白和重復。現(xiàn)在的他恐怕背不出其中的十分之一,但五十分之一呢?一百分之一呢?應(yīng)該沒問題的。 和平、兩邊全程都沒有哼聲,他們聽一會兒,然后整個人定格,進入私聊模式爭拗幾句,再回來繼續(xù)聽一段,這樣反覆的持續(xù)幾次。祈洛希隱約察覺到兩人的行動,但他不思考,繼續(xù)自顧自地講,講的盡是父母應(yīng)當知道的家庭事。 十分鐘后,和平主動打斷了祈洛希的發(fā)言:「可以請你停一停嗎?」 祈洛希正好說完一件洗澡沒浴乳用的往事,他爽快地依言閉嘴,定睛望向?qū)Ψ健?/br> 和平說:「我們明白,你知道了許多只屬于小希一個人的童年往事。除了這些,你也說對了小希小學唸的班級。」 和平稍停片刻,以老翁的姿態(tài)繞起雙手,從頭到腳打量了祈洛希片刻。 「但你不能提出實在一點兒的證據(jù)嗎?你的相片、你住在哪里、要去哪里跟你見面……提供這些資料應(yīng)該不難吧。」 祈洛希立即激動得揪緊病床被子,搾成一團,吸了口氣再站起來:「……你們還是不信我?」 「我們沒有不相信你啊,只是不能相信一個完全不肯透露任何現(xiàn)實資料的人,我們會很困擾?!?/br> 「現(xiàn)實的我叫祈洛希!你們兩個、究竟把剛才我說的事當成什么!那些都是我們的過去!」祈洛希喉嚨一窒,聲調(diào)霎時間變?nèi)趿?,「……你們把我忘記了?抑或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不是我的爸和媽?不是真正的祈愿和素甘香??/br> 祈洛希彷徨地后退。哪怕他之前是不斷寄送sao擾郵件的搞事者,此刻的他卻讓人同情。 「找不到家的孩子」,這是最適合他現(xiàn)狀的形容。 不管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兩邊也于心不忍了:「嗯……你不能在線下跟我們見面的話,不如談?wù)劷鼪r呀!在車禍之后你怎么樣了,有人救了你?」 祈洛希首先沉默,而后失笑,近似瘋癲的笑。 是研究所「救」了他。能說嗎?不能。有什么能說的?什么都不能說。 與父母見面,就是期待自己不用說話,父母一眼便把他認出來,再闖進研究所救他……前提是,所謂的父愛母愛,親子感應(yīng),真的存在嗎? 三人陷入了無聲的尷尬氣氛里,兩邊眼睛一轉(zhuǎn),再追問:「那不用說誰救了你。說說這些年里你過著什么生活吧?你有什么認識的人,可以叫他們在現(xiàn)實里跟我們見個面嗎?」 他這么多年都活在研究所里,終日被監(jiān)視著。他能信賴的人有軍戈和白天雪,還有十位同樣乘搭過「回家號」,有著相似際遇的友人;能在現(xiàn)實世界跟父母露面的只有草根那種研究員。 有辦法跟爸和媽玩謎語題嗎? 救他的人,是「一群重視理論與實驗的白袍人,猜一種職業(yè)」,他們…… 思想到這里中斷。 痛楚之神徹底包裹住祈洛希的腦部,他又被cao控了。腦殼彷似不斷往內(nèi)收縮,像是要收縮到彈珠那么細小,很繃緊很繃緊,緊得他顧不了丟臉,抱頭撞向床角的幼鐵柱。他喘著氣,腦內(nèi)還是痛得要命,再撞、再鑽,淚堤的閘門也被撞壞,微弱的嗚咽漏出。 只要乖乖離開天際論壇,這種懲罰就會消失吧? 這念頭閃爍了一秒,他堅決地抓住眼前鐵桿,絕對不容手指點擊任何選單離開。 兩邊嚇倒了,抿緊嘴巴,不敢再提出任何詢問;和平卻逐漸看慣了對面的這種越來越瘋狂的反應(yīng),看慣之后就是看膩,膩得皺眉。 「唉,恕我得罪了,你為什么完全不肯說一些關(guān)于你自己現(xiàn)在的事,又不肯跟我們在線下見面?能說說理由嗎?我會想到罪犯啊,就像刻意詐騙的?!?/br> 祈洛希僵硬地把頭扭向和平,上下齒磨擦出滋滋聲,他艱難地咬出一句完整話:「你……你能解釋、詐騙犯怎么會……會曉得十年前的事?」 「所以嘛,我不覺得你是詐騙犯,詐騙犯早該會提出些現(xiàn)金要求才對?!购推揭荒槦o害地曲起食指搔臉珠,簡潔道,「其實啊,你只是ai吧?」 「你那兒子才是ai!」 祈洛希一把踢翻病床邊的小桌,杯子墜落,水瀉了開來,勾劃出他和他們之間的分裂線。 「我的兒子小希能在現(xiàn)實里到處跑,又能進網(wǎng)域。為什么你不肯跟我們線下見面???你更像ai啊?!?/br> 「我不過是──」 下不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