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黃敏瑞起個大早，出門晨跑。這次還是累個半死，不過他死撐活撐，撐到一千公尺，也算小有成就。來到重量訓練室，沒有看到老師，他就自己找?guī)讉€看得順眼的器材練練。他從來沒有做過重量訓練，每樣器材都沒做多久，才混十幾分鐘就渾身酸痛。不過累歸累，他心里確實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他自拍一張汗水淋漓的照片，傳給girl看，訊息寫道：「運動真正好！」

    girl回傳訊息：「不錯喔，肌rou變大要借我摸。」

    這句或許應(yīng)該大概沒有什么意思的回話給了黃敏瑞無限想像空間。除了胯下有點反應(yīng)之外，他還覺得精神大振?；厮奚釗Q套衣服，他騎車前往大愛情家。這家咖啡廳似乎是主打早餐生意，昨天下午的時候沒有客人，但是今天早上去倒是坐滿八成，而且清一色全是女人。他早到了一點，林天華還沒來，于是他去柜檯跟小貞打個招呼，然后逕自找個位子坐下。

    正要拿手機出來玩時，小貞來到他面前，放下一份菜單，笑道：「boy，要吃點什么？」

    黃敏瑞運動一早上，肚子早就餓了，加上四周到處都是三明治、松餅之類的早餐香氣，更是讓他咕嚕咕嚕叫。但是他這個月的間錢都已經(jīng)買衣服去了，只剩下基本三餐的費用，而菜單上每一個早餐套餐的價錢都得花掉他一整天的飯錢。雖然林天華昨天說要請他吃早餐，但是現(xiàn)在他人不在，又不知道有沒有跟小貞交代。萬一點餐要先付錢怎么辦？他想問問小貞，但是「林老師有沒有交代說要請我吃早餐？」這種話又有點說不出口。于是他笑著說：「喔，我還不餓，等林老師來了再說?！?/br>
    話沒說完，他肚子就咕嚕一聲，有如雷鳴。

    小貞噗哧輕笑，瞄瞄他的肚子，說道：「來份『萍水相逢餐』吧。主廚推薦。」眼看黃敏瑞笑得尷尬，她又補了一句：「我就是主廚?！?/br>
    黃敏瑞硬著頭皮說：「好，那一定要嚐嚐了?！?/br>
    「咖啡就冰雪奇緣囉？」

    「套餐咖啡還可以選？」

    「其實就是冰咖啡?！?/br>
    「你調(diào)的一定好喝?！裹S敏瑞笑道，隨即覺得自己講這種話會不會太輕浮了點。

    小貞嫣然一笑，沒有接話，收起menu回柜檯去。

    黃敏瑞用手機上臉書，看看他剛剛用跑步app上傳的跑步成果，結(jié)果反應(yīng)熱烈，回文如潮。大部分同學都在夸獎他，虧他的人比想像中少很多。黃敏瑞覺得有點奇怪，不過心情好就沒想太多。他挑幾個比較有趣的訊息回文，就這么一篇廢文搞了十來分鐘。girl沒有回文。她很少在臉書這類公開場合跟他交流，一般都是私訊往來。有時候黃敏瑞覺得girl似乎不想讓同學覺得他們兩個太熟，但這其實完全沒有道理可言，因為全系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關(guān)係親密。

    小貞端了萍水相逢餐和冰雪奇緣過來。所謂萍水相逢餐基本上就是「蘋」果和「水」煮蛋跟其他各式美式早餐常見的食材「相逢」了的組合，至少在黃敏瑞眼中看來是這個樣子。不過他懷疑小貞有特別加料，因為這盤早午餐看起來異常豐盛。黃敏瑞飢腸轆轆，立刻開始狼吞虎嚥，一傢伙干掉半盤食物之后，這才覺得有點飽足感。他看看手機，十點四十，林天華遲到了。

    小貞讓另外一名店員顧吧臺，自己端了一杯開水過來，在黃敏瑞對面坐下?！改愀A哥約十點半嗎？」黃敏瑞說是。她輕笑：「華哥跟客戶約都很準時，是女客戶的話還會早到，但是跟自己人約，起碼會遲到半小時?！?/br>
    黃敏瑞兩眼一翻，放下刀叉，語氣不悅：「免費客戶就不是客戶?。磕俏蚁麓问稽c來就好了？」

    小貞聳肩：「你早來，我可以陪你?！?/br>
    黃敏瑞心里莫名其妙地浮現(xiàn)一絲暖意，或許是小貞討喜的外型和親切的態(tài)度讓他自然而然地享受她的陪伴。他笑著問道：「你不用工作嗎？」

    小貞搖頭：「店里暫時不忙，交給工讀生就可了。其實我的正式職稱是辦公室助理，泡咖啡和做早餐都只是我的興趣?！?/br>
    黃敏瑞驚訝：「有這種事？可是你的咖啡和早餐都很棒耶！」

    小貞坦然接受他的讚美?！肝抑姥剑晕页３０詠装膳_和廚房。但是我不想顧店的時候，隨時可以休息?！?/br>
    黃敏瑞打量小貞，心下估計她究竟?jié)M二十歲了沒有，看不出來。「你好有自信?！?/br>
    小貞佯怒：「你是說我自大嗎？」

    黃敏瑞臉色誠懇：「不是，夸你自信?！?/br>
    小貞凝視著他，確定他沒有弦外之音后，說道：「其實我有過度自信的問題，還在努力調(diào)整自己?！?/br>
    黃敏瑞揚眉：「至少在咖啡和早餐方面，你自信得有道理?！?/br>
    兩人間聊了一會兒，沒什么特別的主題，就是最近的電影、偶像的八卦之類年輕男女湊在一起會聊的話題。黃敏瑞以為她會問他關(guān)于girl的事情，但她完全沒提。他知道自己是林天華帶來的免費客戶，或許身分有點特殊，畢竟還是客戶，但他覺得小貞似乎并不把他當作客戶。他忍不住問道：「小貞，林老師他常常會免費幫人嗎？」

    小貞搖頭：「也不算很常。不過華哥自己接的case都是免費服務(wù)的。我們的收費服務(wù)都是交給阿強和小彤處理?！?/br>
    黃敏瑞好奇：「那他是怎么挑選免費客戶的？因為我覺得......」他想了想?！肝液孟駴]什么特別就被他挑到了?！?/br>
    小貞笑得很甜：「華哥會挑你，一定是有原因的啦。或許你讓他回想起他的自由年代。又或許他被你的真心感動了。不過也可能他只是看你順眼。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問他?！顾郎惖近S敏瑞面前，神情認真地說：「不過我跟你說唷，華哥自己處理的case都很認真，不會像一般客戶那樣調(diào)查目標，投其所好，然后在正確的時候，用正確的方式，做正確的事情，出動幾次就結(jié)案了那樣。華哥一定會從根本做起，把你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徹底改變，慢慢從b級提升到a級、甚至s級?；旧?，你比較不會覺得他在幫你把妹，比較像是他在把你打造成全新的你。」

    「喔......」黃敏瑞慢慢點頭，問道：「你覺得我才b級呀？」

    小貞直言不諱：「不然呢？你除了臉蛋長得還可以外，要身材沒身材，要肌rou沒肌rou，又沒有真的帥到像花美男；個性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是自信心似乎不足；大四這么間，而你卻沒有利用間暇時間干正經(jīng)事，整天跟小屁孩一樣把妹打電動。另外，雖然對你不太公平，但我們評等還滿看重經(jīng)濟能力的，你一個沒有收入的窮學生，難道能光靠臉蛋晉升a級嗎？」

    黃敏瑞聽得頭越來越低。他很想說他對自己有信心，畢業(yè)之后絕對能夠找到好工作。但是這股自信究竟打哪兒來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再說，如果沒辦法成功弄到替代役的話，畢業(yè)后一去當兵，他跟girl在經(jīng)濟上的差距瞬間拉大，生活的交集也就越來越少。這也是讓他不安的一大主因。他越想越心虛，一聲嘆息道：「看來我條件真的滿差的?！?/br>
    小貞安慰他：「條件差不要緊，只要你有決心，一定可以改進。只是需要時間?！?/br>
    黃敏瑞搖頭：「你條件那么好，當然說得輕松囉?！?/br>
    「嘿！」小貞不悅。「你以為我沒努力改進嗎？我剛來的時候也只是b級耶?！?/br>
    黃敏瑞不信：「你這張臉根本就是人生勝利組的臉。再怎么樣也是空降a級，哪可能算b？」

    「個性不好，就是b囉。」

    黃敏瑞揚眉：「你這樣個性還不好？」

    「齁齁齁……」小貞冷笑?！钢挥懈也皇斓娜瞬耪f得出這種話?！?/br>
    林天華突然冒出來?！负伲扛陕铮砍梦也辉诎衙醚?？」黃敏瑞還沒來得及否認，林天華又說：「小貞不能把喔。我們說好要先改掉她的壞毛病，才能再談戀愛。」

    黃敏瑞好奇：「什么毛病這么壞？」

    林天華一屁股坐下，指著他鼻子問：「所以你想就是把她，是吧？」小貞也笑嘻嘻地看著他。

    「沒有。我們只是在聊天?！?/br>
    小貞突然一噘嘴，不悅道：「不把就不把，好稀罕嗎？」說完突然起身，拿著水杯走回吧臺。

    黃敏瑞楞在當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林天華在他面前彈手指，誘他回神?！竸e放在心上，小貞就是這樣?！?/br>
    「她這算怎樣？」黃敏瑞問。

    「公主病，很難改的。」林天華解釋?！改猩灰徊缓纤?，她就要發(fā)脾氣；說她不漂亮，她要發(fā)脾氣；不管她喜不喜歡人家，只要人家透露出不要追她的意思，她也要發(fā)脾氣。在女生面前，她就喜歡炫耀一些自己有而其他人沒有的東西，特別是男朋友對她怎么樣怎么樣，或是被她怎么樣怎么樣?？傊?，她朋友都很討厭他；喜歡過她的男生不是被她氣走，就是被她甩了。她......」

    小貞突然出現(xiàn)，在林天華面前重重放下一杯冰雪奇緣，接著轉(zhuǎn)頭瞪他，冷冷問道：「說我壞話？」

    林天華語氣夸張：「小的怎么敢？」

    小貞哼了一聲，大步離去。

    林天華喝口咖啡，等她走遠，這才湊到桌子中央，以手遮嘴，小聲說道：「八個月前，她在大愛情家里為了一件小事甩了她男朋友，然后又在姊妹淘安慰她的時候大發(fā)脾氣，把所有姊妹都氣跑了。她一個人在店里哭，我跟小彤過去勸她。她說她也知道自己有問題，也真的很想改，但就是不知道從何改起。我看她還有救......」

    黃敏瑞插嘴：「你怎么看得出來還有救？」

    「因為一般公主病的人根本不會認為是自己的問題，甚至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朋友討厭，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她懂得反省，自然還有救?？傊?，我看她還有救，就提議讓她在我們這里半工半讀，先從培養(yǎng)責任感和與客人相處的態(tài)度做起，慢慢化解她的公主病。」

    「所以她是你們客戶呀？」

    「有給薪的客戶?！?/br>
    「比免費客戶還高級？」

    「可不是嗎？」

    阿強坐下來?！噶氖裁?？」

    「小貞?！?/br>
    「喔，原來你想追她呀？」阿強恍然大悟，立刻轉(zhuǎn)向黃敏瑞?！覆恍朽?，現(xiàn)在追她，有得你受的。」

    「沒有！我沒有，好不好？」

    ***

    吃完早餐之后，黃敏瑞跟著林天華和阿強前往大愛情家后面的排演室。這房間基本上是間舞蹈教室，三面墻上有落地鏡，近乎三分之二的地板上鋪有軟墊，顯然平常是用來上散打課的。林天華把電腦接上投影機，開始播放蔡貞弦的比賽影片。奧運國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就看她側(cè)踢、旋踢、下壓，每一下攻擊都強而有力，而她獲得奧運資格的那場比賽更是在關(guān)鍵時刻使出一招五百四十度后旋踢，踢得對手騰空翻了好幾圈才重重落地。黃敏瑞和阿強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不約而同地看向林天華。

    阿強說：「這腳挨下去，不死也半條命吧？」

    黃敏瑞說：「老師，還是你上好了。我只是要調(diào)戲良家婦女，不想玩命啦！」

    林天華搖頭：「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敢玩命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男人最討女人歡心。放心，有我指導(dǎo)，死不了的?！顾H上電腦，關(guān)掉投影機，指導(dǎo)兩人馬步姿勢，要他們扎好不準動。接著他脫鞋上軟墊，親自打了一套詠春入門十二式。黃敏瑞沒學過功夫，看不出門道，只覺得他一招一式都很到位，應(yīng)該是練得非常道地。等到十二式打完，黃敏瑞已經(jīng)手腳痠軟，不支倒地。

    「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沽痔烊A讓他們休息三十秒，然后繼續(xù)扎馬。「我雖然說要教你們一些速成法門，不過基本扎馬還是要練。想人家蔡小姐一腳的力道有多沉重，你要是下盤不夠穩(wěn)當，對方一腳就把你踢趴了，根本不用去想什么化解招式?！?/br>
    他從揹包里拿出一個有杯蓋的老人茶杯，慢條斯理地到熱水器那邊泡了杯香片，拉張椅子，在抖得厲害的兩人面前坐下，擺足一副電影里面師父教徒弟的派頭?！感菹??！顾f。兩人如獲大赦。

    「這兩個禮拜的特訓，我們就以剛剛那入門十二式為主。雖然是詠春基本功，不過這十二式散手練到高深處，在武林之中也夠你闖出一番名號了......」說到一半，手機響起簡訊聲。他放下茶杯，拿起手機看看，回個訊息，收回手機，說道：「好吧，今天上課就上到這里?！顾麑Π娬f：「待會兒有兩個他們學校心理系的女生會過來，就是我昨天跟你提過的那個。你帶boy去練練膽子?！?/br>
    阿強問：「你說『言情小說』?。俊?/br>
    「對，」林天華點頭。「瓊瑤風。你有準備臺詞吧？跟boy順一下?！?/br>
    黃敏瑞迷惘：「什么言情小說瓊瑤風？這又是哪一齣呀？」

    「邂逅?！拱娬f?！附裉鞄憔毩暟衙谜袛?shù)基本款：『邂逅』。」

    ***

    大愛情家門外巷道，黃敏瑞神色尷尬地看著眼前的劇本，小聲唸道：「啊，我死了，我死了！哪里來這似水、如月、又像花的女孩，把我的七魂六魄都勾走了一半。我擔心，我擔心日后再也見不到她，我的心該怎么辦呢？」

    阿強大搖其頭：「你就不能放點感情嗎？」

    黃敏瑞指著劇本：「你聽過人講這種話沒有？」

    「怎么沒有？」阿強說：「不是放馬景濤的片段給你看了嗎？」

    黃敏瑞問：「你見過人那樣講話的沒有？」

    「喂，馬景濤可不是演瓊瑤才這樣講話的喔。他連演張無忌都是這個樣子?！拱娕呐乃?。「好了，別抱怨了。我們干這行的，什么任務(wù)都會接到，什么人都會遇到。投其所好是吸引目標注意的首要原則。資料寫得明白，這個女孩只對說瓊瑤式對白的男生有反應(yīng)，你就說吧?！?/br>
    黃敏瑞抗議：「這明明是獨白，只有演電視的人才會把心里的獨白講出來?，F(xiàn)實里這樣講話的人根本是瘋子吧？」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褂嵪⒙暺穑娍纯词謾C螢?zāi)簧蟼鱽淼恼掌?。背景是距離大愛情家百來公尺外的巷口，照片上有兩個女大學生，其中一個穿著夢幻長裙的有用紅線圈起來。他把照片拿給黃敏瑞看，說道：「認清楚了，圈起來的就是目標。一分鐘內(nèi)抵達。」他催促黃敏瑞上腳踏車?！蛤T腳踏車去跟她們擦肩而過，過去之后立刻停車、回頭、說獨白。你要是停得越遠，就得說越大聲，總之要讓目標聽到你說話，知道嗎？」

    「不是，我這…...」

    「沒時間了，開始騎！」

    黃敏瑞硬著頭皮，跨過座墊，踩下踏板。腳踏車才一上路，巷尾已經(jīng)轉(zhuǎn)過照片上的兩名女子。其中一個相貌熟悉，乃是昨天在咖啡廳里找林天華解牌的心理系女生之一。另外一個夢幻長裙，代號『目標』，代號『言情小說』，是個相貌中等的女生。黃敏瑞在學校交誼廳打滾三年半，照說只要是有點姿色的女生都該有點印象，不過他真的沒見過這個女孩。他一邊騎車，一邊看著，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跟對方擦身而過。想起自己身懷任務(wù)，他猛然煞車，發(fā)出腳踏車特有的尖銳煞車聲。他單腳著地，轉(zhuǎn)過頭去，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到位于五、六公尺外的兩個女生神色好奇地回頭打量他。

    「??！我死了，我......我死了?！?/br>
    兩個女孩瞪大眼睛看著他，似乎很想知道他在死些什么。

    黃敏瑞覺得自己一輩子沒有這么尷尬過，只想找個打開的水溝蓋跌進去。然而眼看那兩個女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黃敏瑞深怕她們會主動過來詢問什么，于是把心一橫，深吸口氣，腦袋微側(cè)，幽幽說道：「哪里來這似水、如月、又像花的女孩，把我的七魂六魄都勾走了一半。我擔心，我擔心日后再也見不到她，我的心......該怎么辦呢？」說完長嘆一聲，默默搖頭，就當剛剛那些話都是自己在心里想的，旁人通通聽不見般。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

    兩個女孩臉色大紅，轉(zhuǎn)身就走。沒幾步來到大愛情家，連忙轉(zhuǎn)入門內(nèi)。離開黃敏瑞視線范圍后，她們終于哈哈大笑。

    黃敏瑞繼續(xù)獨白：「悄悄地她走了，正如她悄悄地來。希望這女孩從此走出我的生活，別在學校碰見。不然我擔心，我真的擔心，畢業(yè)前這半年，我該怎么做人呢?！?/br>
    對面的阿強走到大愛情家門口，朝黃敏瑞比了個大拇指，似乎是在讚他有種。接著他無聲大笑，進入大愛情家。

    黃敏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儘管四下無人，依然渾身尷尬。最后，他嘆了口氣，牽著腳踏車往巷尾走去，依照計畫要把車停在巷尾轉(zhuǎn)角處。轉(zhuǎn)過轉(zhuǎn)角后，他發(fā)現(xiàn)林天華靠著墻壁看手機。手機里傳來黃敏瑞的聲音：「......我擔心，我擔心日后再也見不到她，我的心......該怎么辦呢？」

    「這段經(jīng)典，」林天華看到他來，笑道：「我待會傳給你。」

    「不需要。」黃敏瑞邊架起腳踏車邊說。「我不想觸景傷情。聽到那段話，就好像把我枯萎的心連根拔起，永遠無法享受雨水的滋潤。唉，還是忘了我這個可憐人吧?！?/br>
    林天華一直笑：「你也太入戲了！」

    「現(xiàn)在入戲有什么用？剛剛瘥成那個樣子，肯定沒搞頭了?！?/br>
    「本來就不會有搞頭啊！」林天華手機對準他，順手拍了張照?！改隳菢哟舐曌匝宰哉Z，還說那種臺詞，是人都會以為你阿達阿達的，好不好？」

    「你說得有道理，有道理?！裹S敏瑞說著用力拍擊腳踏車座墊，發(fā)出啪搭一聲，隨即提高音量：「那就是說你們耍我囉？」

    「真的不是耍你，是帶領(lǐng)你跨出第一步。」林天華說著走來拍拍他的肩膀?！覆还馐俏覀冞@行－如果我們這算一行的話－社會上各行各業(yè)都一樣，你必須要鼓起勇氣說出第一句話，不管那話再怎么讓你尷尬也一樣。再說，不這么試一下，怎么知道『言情小說』的問題有多嚴重？如果你剛剛那段獨白真能讓她有反應(yīng)的話，那她大概就無可救藥了?！?/br>
    「無可救藥？」

    「也沒那么嚴重啦。」林天華解釋?！改潜硎舅赡芑加芯窦膊?，難以分辨現(xiàn)實與妄想之間的界線。又或許她過度沉迷在自己與言情小說的世界里，跟現(xiàn)實生活大幅脫節(jié)。如果到那種程度的話，我會建議她去看精神科醫(yī)生，輔以藥物治療?！?/br>
    黃敏瑞奇怪：「你不就是諮商心理師嗎？」

    「心理師跟精神科醫(yī)生是不一樣的?！沽痔烊A搖頭?！感睦韼煏∪私徽?，聆聽病人的病因，追究問題的起源，以言語諮商的方式幫助病患。我們是不開藥的。精神科醫(yī)生相反，他們只開藥，很少跟病人聊天?！?/br>
    「為什么？」

    「因為健保不按鐘點給付?！沽痔烊A聳肩?！羔t(yī)生跟你聊兩個小時然后開藥，跟他直接開藥給你，拿得錢都一樣。你說，他干嘛要跟你聊？再說，精神科醫(yī)生也沒有接受過心理師的專業(yè)訓練。聽病人講半天，除了讓病人抒發(fā)情緒，好過一點外，未必能夠提供實際療效?？傊?，要吃藥才能解決的問題，去醫(yī)院掛精神科就對了?！?/br>
    「喔?！裹S敏瑞大概了解了?！改恰貉郧樾≌f』這種不太嚴重的，你們怎么處理？」

    「就讓阿強去跟她談?！?/br>
    「強哥也是諮商心理師？」黃敏瑞難以置信。

    「不是。他只是超愛看各種小說、電影、還有各國影集。每當我們遇上這種『過度吸收奇特愛情觀念而無法自拔』的客戶時，通常就會派阿強出場。你別看他rou而郎噹的模樣，其實他也是個奇才，只要遇上有興趣的東西就會深入研究，而且研究過的東西通通記在腦子里。舉凡看瓊瑤、偶像劇、言情小說、還有迪士尼公主系列上癮的女人，阿強都有辦法用她們的語言去跟她們溝通?！沽痔烊A嘴角上揚，看著黃敏瑞：「你剛剛的煞車獨白是過分了點。阿強會在間話家常中參雜一些瓊瑤用語，讓『言情小說』認為他是同好，進而開始交流心得。等到多見面給次之后，他就會漸漸想辦法讓『言情小說』的興趣轉(zhuǎn)移到其他東西上面。比方說武俠小說?！?/br>
    「多見幾次面？這樣不是花很多時間在免費客戶身上嗎？」黃敏瑞問?！感∝懻f只有你才接免費的，強哥和彤姊都是負責收費客戶。」

    林天華一攤手：「遇上了，就幫忙。幫助他人是我們的初衷，記得嗎。不管是幫人家談戀愛，還是幫人家應(yīng)付心理問題。總之，能幫的，干嘛不幫？」

    黃敏瑞不由自主露出崇拜的表情。

    林天華任由他崇拜片刻，然后笑著說：「好了，言情小說就交給阿強去開導(dǎo)。我們?nèi)フ摇鹤穳羧恕弧！?/br>
    「誰？」黃敏瑞瞪大雙眼。

    「就是半年前第一個來找我們幫忙追冷如霜的男人?！沽痔烊A拿出顯示客戶資料的平板電腦，塞到黃敏瑞手上。「『追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