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敏瑞正要沉思，突然「咦」了一聲，坐直身子，只著螢幕上第二排的客廳畫面說：「老師，你看！」

    林天華放大那個畫面，仔細觀察，只見客廳左側(cè)一個房間的房門本來是緊閉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開一半。他收起客廳畫面，叫出那個房間的畫面。由于天色已經(jīng)全黑，房間內(nèi)黑漆漆地，看不太清楚，印象中是間小臥房。林天華按下按鈕，又跳回同時顯示十二個畫面的主螢幕。

    「我想是風......」林天華話沒說完，螢幕上又生動靜。只見剛剛兩個畫面中，那扇臥房門又繼續(xù)開啟，終于變成全開。儘管沒聽見聲音，黃敏瑞耳中還是自動配上鬼屋開門的嘎嘎聲響?！?.....吹的。」林天華說完之后，又盯著螢幕看了一會兒，確定再也沒有其他動靜后，他便若無其事地拿起漫畫繼續(xù)看。

    黃敏瑞發(fā)現(xiàn)林天華三不五時會透過漫畫上緣偷看螢幕，懷疑他是不是在故作鎮(zhèn)定。他cao控螢幕，叫回客廳畫面之前的錄影，反覆播放臥房門開啟的片段。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直上心頭，當日追夢人病房中所發(fā)生的事情歷歷在目。越想越毛之下，他終于按奈不住，直接問林天華：「老師，你......有沒有看到什么？」

    「就門打開了呀?！?/br>
    「我的意思是說......」黃敏瑞停頓一下，又說下去：「你有沒有看到是誰開的門？」

    「沒有。」

    「老師，」黃敏瑞伸過手去，拿走他的漫畫，嚴肅地問：「你是不是能看見什么？」

    林天華一把搶回漫畫，不過沒有繼續(xù)看，只看著他反問：「你以為我看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那個女的是誰？」

    「嘿嘿，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沽痔烊A笑嘻嘻地說。「公司里的人你全問過了，都沒問到答案嗎？」

    「你怎么知道我去問他們？」黃敏瑞有點做錯事被抓到的感覺。

    「小貞會跟我說呀。你又沒叫她不能告訴我?！沽痔烊A一副賊樣?！冈趺礃?？他們是怎么跟你說的？」

    黃敏瑞把他們的故事都說了一遍，最后說：「他們講得天花亂墜，結(jié)果跟你根本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br>
    「他們的故事都反應出他們本身的想法。」林天華笑。「小貞總覺得自己是個過客，不屬于我們這個團體。他喜歡我們這些人，愿意跟我們一起混，但她會刻意不要跟我們太熟。所以她會注意團體間的八卦，不過一旦發(fā)現(xiàn)事情會涉及太多隱私的時候，她就會開始保持距離。她懷疑我可以看到些什么，本來很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然而在從阿強他們口中得知事情跟我的過去有關(guān)，牽扯到一個代號小甜甜的女人，多半是我生命中一段不愿提起的傷心事后，她就退縮了。」

    「她為什么這樣？」

    「因為她是公主，不喜歡跟平民百姓太熟?！?/br>
    黃敏瑞搖頭?！肝也挥X得她有那么夸張?！?/br>
    「因為你對她有好感，所以忽略她的缺點?！?/br>
    黃敏瑞還是搖頭。

    「好，我相信你的感覺?！沽痔烊A笑道?！覆还苁遣皇且驗楣鞑〉年P(guān)係，總之在她眼中，朋友跟情人總是一個一個離她遠去。儘管她很努力在檢討自己，她還是面臨了一些情感受創(chuàng)的問題。她不敢輕易付出感情，因為她深怕有朝一日，新交的朋友還是會離開她?！?/br>
    黃敏瑞「嗯」了一聲，似乎若有所思。林天華問他怎么了，他說：「我在想我有沒有跟好朋友絕交過。」

    「有嗎？」

    「有?！裹S敏瑞點頭?！竾械臅r候，我很外向，很愛出風頭，常?？跓o遮攔，然后禍從口出。我記得我最好的朋友有一天突然就不理我了。問他干嘛，他也不肯說。后來有一堂下課，他自己走到我面前來，目光含淚，對我吼道：『你想知道我為什么不理你？自己想想你說過什么話吧！』」黃敏瑞搖頭苦笑?！肝沂冀K沒想出來我究竟說了什么話把他傷成那樣，但我意識到必須改變自己。我開始自我壓抑，變得害羞內(nèi)向、沉默寡言。偶爾管不住自己，說話又得罪人后，我就會再度修正自己的個性。時至今日，我常常懷疑自己當年有沒有壓抑過頭，扼殺了自己的本性。我其實不確定這樣是好是壞，因為有時候我還滿希望能夠像從前那樣口無遮攔，大聲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但是我嘗試過，我做不到了。我現(xiàn)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考慮好多，希望能夠面面俱到，不得罪任何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矯枉過正。每次看到小貞，我就想跟她聊聊這段往事。我肯定她想要改變的決心，但有時候改變太多，人會變得不認得自己。」

    「既然每次看到她都想講，那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跟她講呢？」

    黃敏瑞聳肩：「交淺言深呀。我跟她又沒有那么熟?！?/br>
    「那你覺得要多熟才不算交淺言深呢？」林天華饒富興味地問。「你們現(xiàn)在每天早上共進早餐，起碼也會聊個十幾分鐘到半個小時。兩個禮拜下來，你們也聊得不少了吧？說不定比你有些認識三年半的同學聊得還多呢。」

    黃敏瑞倒是沒有這么想過，他問：「每天這樣間聊幾句，就算朋友了嗎？」

    林天華緩緩搖頭，似乎在說孺子不可教也：「小子，她如果不想跟你交朋友的話，每天這樣跟你間聊？你看不出來早上十點半到十一點是咖啡店很忙碌的時段嗎？」

    「我當然看得出來呀。」黃敏瑞說?！改阋詾槲沂桥枷駝±锬切┦裁窗凳径伎床欢谋磕兄鹘菃?？問題是你們一直強調(diào)她什么公主病，講得好像她肯跟我說話都是屈尊就卑一樣。我怎么可能會多想什么......」

    「好了、好了，」林天華搖手道。「你不需要多想，我也不是說她喜歡你或什么的?；蛟S是因為你跟她年紀比較相近，或許她純粹是看你比較順眼，總之她愿意花時間在你身上，我就覺得這是件好事。如果你不排斥的話，我認為就不用去管什么交淺言深，把你的想法說給她聽，讓她感受到你的關(guān)懷。如果不想她矯枉過正，現(xiàn)在該是她開始接觸人群的時候了?！?/br>
    黃敏瑞神色懷疑：「你不是要求她一年內(nèi)不要交朋友，不要惹事非，連跟人視訊都不行嗎？」

    林天華兩手一攤：「哎呀，這種話哪家父母沒跟小孩說過，又有哪家小孩乖乖照做的？話說回來，我可不是叫你去把她喔。我只是要你去多關(guān)心她一點。當然這種關(guān)心是要發(fā)自內(nèi)心的，必須自愿才行。好不好？她的公主病想要進一步改善，說不定要著落在你身上?！?/br>
    黃敏瑞無所謂地聳一聳肩：「好啊，她找我晚上一起玩線上游戲，到時候我跟她說說看?！?/br>
    「好，你看著辦?！?/br>
    黃敏瑞看了一下螢幕，又回過頭來問道：「那阿強那個情魔的故事又是怎么回事？」

    「阿強這個人從前很花心的?！沽痔烊A說。「倒不是說他逢場作戲，不付出感情；比較像是感情豐富，見一個愛一個。他很容易喜新厭舊，會覺得對不起舊人，但又沒有辦法讓自己不迎向新人。當年他來找我求助的時候，檔案上的代號是『花心大蘿卜』?！?/br>
    「我真好奇你們公司員工是怎么應徵的。」

    「一切都是緣份?！沽痔烊A說?！缚傊茏载?，內(nèi)心深處老覺得自己在做壞事，遲早會有報應。于是他的故事里就出現(xiàn)了這個情殺魔，附身在癡情男女身上，專門報復他這種負心漢?！?/br>
    黃敏瑞想了一想，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他問：「那他遇過嗎？我是說情殺?！?/br>
    林天華揚眉：「你覺得他遇過？」

    黃敏瑞說：「我只是覺得他編造出情殺魔附身的故事，彷彿是要為做出情殺這種事情的人開脫?！?/br>
    林天華凝視他一段時間，然后緩緩點頭道：「從前在阿強的生命中有個女人，我們姑且稱她為小甜甜。這個小甜甜嘛......」林天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后嘆了口氣道：「這樣說吧，有誰愿意相信曾經(jīng)深愛過的女孩竟然會拿刀來砍自己？而且還砍紅了眼，彷彿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情殺魔存在的話，一切就合理多了，也浪漫多了，不是嗎？」

    「小甜甜？」黃敏瑞語氣遲疑，心有所感，隱約在幻想誰將來會成為他故事里的小甜甜。他大概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

    「至于小彤的故事......」林天華繼續(xù)說?！改阌X得呢？」

    「她在等待英勇的王子擊敗惡龍來救她？」黃敏瑞邊搖頭邊說?！傅俏液茈y想像像彤姊那么獨立又有自信的女人會期待王子拯救?！?/br>
    「不要小看迪士尼公主系列對小女孩的影響力?！沽痔烊A嘖嘖兩聲，搖晃食指道?！刚鎼壑鞘强梢云瞥磺心е涞膶毼?。但是說到底，小彤是個主動的女人，她不喜歡、也不想要被動地等待王子出現(xiàn)。如果要拿公主來比喻，她絕不是白雪或奧蘿拉那種喪失意識、躺在床上，連到最后給她真愛之吻的人是誰都無法掌控的舊時代公主。她比較像是史瑞克里的費歐娜，期待王子拯救只是她內(nèi)心浪漫的憧憬，事實上當她找到真愛的時候，她會不顧一切地主動追求。問題在于她認定真愛的方式幾近自虐，我強烈懷疑她想要的不是真愛，而是難以達成的挑戰(zhàn)?！?/br>
    黃敏瑞有點糊涂了?！咐蠋?，你在說什么？」

    「其實她留在公司，是在等我追她?！?/br>
    黃敏瑞楞了一愣，問道：「你說這話不害臊嗎？」

    「是事實又何必害臊？」林天華滿臉認真?！肝疑頌橐粋€愛情家，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斷才好。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叫甜甜。她被惡龍抓走了，就等著我去救她。惡龍還給了期限，十年唷。十年內(nèi)如果我不去救她......」

    「會怎么樣？」

    林天華聳肩：「她就自己逃出來呀。你不會以為像她那么獨立自主的女人，會把自己困在一段單相思里這么久吧？」

    「這個故事真的是這么解的嗎？」黃敏瑞超級懷疑。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這個事實才好?！?/br>
    「那那個惡龍究竟又代表什么呢？」

    「在這個案例里，惡龍就是我本人。是我的心結(jié)。阻止我去追求她或任何其他女人的想法?！沽痔烊A解釋道?！父晌覀冞@一行久了，你自然會知道愛情的道路上是有阻礙的。越是轟轟烈烈的愛情，越可能遇到機機車車的阻礙。就像阿強那個愛情界的平衡理論一樣，冥冥之中彷彿有股力量在阻止人們戀愛。說好聽一點可以叫zuoai情的試煉。但是我必須說，有時候那些試煉真的超機車、超不必要的。」

    「但是......?」黃敏瑞不解?！竿⒂惺裁床缓脝幔繛槭裁茨悴豢献匪兀俊?/br>
    林天華揚起一邊眉毛，反問他：「小貞有什么不好，你干嘛不追她？」

    黃敏瑞想了想：「因為心有所屬？」

    「可不是嗎？」

    對面別墅鐵門開啟，一輛法拉利駛過他們車旁，緩緩轉(zhuǎn)入高富帥家中。林天華拿出相機，趁鐵門尚未全關(guān)之前照了幾張相?！甘歉吒粠?，車里只有他一個人?！顾f完放下相機，看回螢幕，開始觀察高富帥回到家中的舉動。

    「老師，」黃敏瑞跟他一起看了會兒螢幕，思緒又跳回之前的話題?！改愕男√鹛鹁烤故窃趺椿厥?？」

    林天華頭也不回：「不告訴你?！?/br>
    黃敏瑞不死心：「那你究竟能看到什么？」

    「也沒什么?！?/br>
    黃敏瑞有點不耐煩。他不喜歡林天華這種故弄玄虛的態(tài)度?！改忝髅骶涂吹玫絼e人看不到的東西，為什么不肯承認？」

    「因為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沽痔烊A直接了當?shù)卮鸬??！肝也恢牢沂钦娴目吹阶穳羧讼胂裰械睦淙缢?，還是我自己想像中的冷如霜。我不知道我是真的能的能見鬼，還是我腦子告訴我說見鬼了。附身情殺魔？你覺得是我真的看得到這種東西比較合理，還是因為接受了阿強的暗示，于是想像出他們的存在比較合理？我不能肯定我到底是天賦異秉，抑或單純只是神經(jīng)病。我超擔心那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你懂嗎？」

    黃敏瑞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正當他開口想要說點什么時，林天華揮手阻止他，比向螢幕說：「你看他在干什么？」

    螢幕上的客廳畫面顯示高富帥剛剛進入客廳，開燈，脫下外衣，順手跟沙發(fā)的方向揮手招呼。沙發(fā)上顯然沒有人坐在上面。

    「他好像在跟沙發(fā)打招呼。」黃敏瑞大聲思考。他不知道自己是見怪不怪，還是發(fā)現(xiàn)用這種陳述事實的語調(diào)說話比較不可怕。他跟林天華一起湊到螢幕前瞇起眼睛看，兩人都是一般心思，想看看沙發(fā)有沒有凹陷的痕跡。似乎沒有?！咐蠈嵳f，老師，」黃敏瑞瞪著螢幕說，「你真的沒有在螢幕上看到其他人嗎？」

    「真的沒有?！?/br>
    高富帥走進廁所，上小號，沖馬桶，洗手，洗臉，然后回到客廳。過程中他一直在說話，講述今天在公司發(fā)生的瑣事，包括pm計畫中的新產(chǎn)品、客戶提出的怪要求、還有業(yè)務部的美女跟人事部的帥哥在廁所里zuoai等八卦。他講得興高采烈，完全不像是自言自語的模樣。

    「他可能很喜歡聽自己的聲音?！裹S敏瑞說。

    「嗯......」林天華點頭評論：「我比較想知道業(yè)務部的美女跟人事部的帥哥在廁所zuoai的八卦是誰流傳出來的？」

    「那是重點嗎？」

    「一點也不?！?/br>
    高富帥打開冰箱，拿出兩瓶啤酒，走到沙發(fā)前坐下。他打開一瓶啤酒，喝了一口，然后神情享受地躺上沙發(fā)靠背。他閉上雙眼，腦袋微向右側(cè)，彷彿依靠在沙發(fā)上某個看不到的東西上。接著他微微一笑，抬起頭來，噘起嘴唇，作親吻狀。他親了空氣好幾秒，親到連舌頭都伸出來擺動，然后才滿臉歡愉地靠回沙發(fā)。

    「好了，很明顯他在跟人親親?！裹S敏瑞指著螢幕道?！高@個動作不可能有其他解釋吧？」

    林天華聳肩不答，仔細觀察。

    高富帥轉(zhuǎn)頭向右，神情嚴肅，問道：「有這種事？」接著他回過頭來，直視螢幕，說：「你是說那里？」

    林天華跟黃敏瑞不約而同地挺直腰身，自螢幕前退開，目光始終保持在客廳的畫面上。

    高富帥站起身來，看著螢幕一會兒，然后開始向前走。在黃敏瑞額頭上冒出冷汗的同時，他于螢幕前站定，側(cè)頭看著他們，伸出手指在螢幕上戳了戳。他揚眉微笑，回頭說道：「真的有耶！好厲害唷，看起來跟透明的一樣?！顾D(zhuǎn)回頭來，繼續(xù)打量微型攝影機?！高@什么技術(shù)？我該叫公司的人拿回去研究?！顾岣咭??！改阏f每個房間都有嗎？這樣探人隱私，很要不得。還記得上次想要偷拍我的記者最后怎么了嗎？嘿嘿，那次真是有趣呀?！顾蝗荒樕怀?，整個人氣勢大變，冷冷盯著螢幕，說道：「有膽量調(diào)查我，就該有勇氣承擔后果。我最討厭看人哭天搶地的了?！?/br>
    黃敏瑞突然心跳加速，渾身所有毛細孔彷彿都冒出冷汗，目光似乎被對方的雙眼定住，說什么也轉(zhuǎn)不開。就看到螢幕上十二個畫面一個接著一個消失，變成黑白相間的雜訊，最后就只剩下客廳的畫面正常運作。而螢幕上，高富帥英俊的面孔依舊，但是英俊的感覺蕩然無存。他看起來很恐怖。

    黃敏瑞恐懼異常，雙眼劇痛，鼻子中液體狂洩，顯然是流出大量鮮血。

    林天華狠狠甩他一巴掌，打得他回過神來?！竸e盯著他眼睛看?！沽痔烊A自后座扯了幾張面紙，捂住黃敏瑞鼻孔，又說：「血不要滴在我車上?！裹S敏瑞接過面紙，壓住鼻樑，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回頭去看螢幕。

    螢幕里的高富帥冷冷地「哼」了一聲，聽起來有點類似野獸低沉的嘶吼。黃敏瑞心驚膽跳，鼓起勇氣偏過眼珠，透過眼角側(cè)看螢幕。他發(fā)誓有看到高富帥的眼睛閃閃發(fā)光。

    「啊，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林先生?！垢吒粠浾Z氣似是間話家常，但卻散發(fā)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改愎皇莻€鍥而不捨的人。我不肯見你，你就使出這種非法的手段。」

    黃敏瑞轉(zhuǎn)向林天華，只見林天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螢幕，沒有出現(xiàn)流鼻血或任何痛苦的跡象。他眉頭深鎖，顯然在思考當前局勢。

    「怎么不說話？你千方百計要見我，不是就想要跟我談談嗎？」高富帥恍然大悟?！膏福阍谙脒@個監(jiān)視器是單向的，我不可能看到你的影像，更不可能聽見你的聲音，是吧？別擔心，我可以。因為我就是這么厲害?！?/br>
    林天華深吸口氣，說道：「你沒有辦法跟警方證明監(jiān)聽設備是我放的。」

    「齁齁齁齁齁齁齁......」高富帥笑著說：「從你欺到我家里來那一刻起，訴諸法律的時間就已經(jīng)過去了?，F(xiàn)在這是私人恩怨?！顾斐鍪持?，抵住監(jiān)視器。螢幕突然變黑，然后剩下雜訊。

    林天華立刻發(fā)動引擎，轉(zhuǎn)上巷道。正要開始加速，高富帥家的鐵門打開，高富帥本人一腳跨出門外，半身探出門外。林天華油門直踩到底，在一陣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中疾衝而出。不到一百公尺外就是巷口，紅燈，干道車多，但是林天華還是毫不減速地衝了出去，只嚇得黃敏瑞哇哇大叫，顧不得捂鼻子，手忙腳亂地去扯安全帶。林天華衝過巷口，進入對面窄巷，正待松一口氣，突然「碰」地一聲，車頂凹陷，似乎有什么重物從天而降。

    黃敏瑞忍耐不住，大聲問道：「這是什么情形？」

    林天華更不減速，在窄巷中以近百公里的時速衝向下一個轉(zhuǎn)角，讓黃敏瑞體驗到人生中的第一次甩尾過彎。黃敏瑞渾身僵硬，緊貼在椅背上，身體隨著疾甩而出的離心力晃動，尖叫聲中隱約透過眼角看見一條黑影閃過窗外，彷彿車頂有樣東西在急速過彎時被甩下車。黃敏瑞驚魂不定，在車輛恢復直行后立刻轉(zhuǎn)身回頭，不過沒在后方路旁看見任何被甩下車頂?shù)臇|西。他抬頭看向車頂，剛剛的凹痕不知道是又彈回原位了，還是根本出自他的想像。他連喘幾聲，突然讓倒灌的鼻血嗆到，于是又扯了幾張面紙去捂鼻子。再開出幾百公尺，轉(zhuǎn)上捷運沿線的干道，進入下班車潮中后，林天華才終于放慢車速。

    「你沒事吧？」林天華一邊顧慮路況，一邊分神檢視黃敏瑞，托著他的下巴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確認他除了流鼻血外沒有其他創(chuàng)傷?！赣袥]有哪里痛？」

    黃敏瑞放下所有男子氣概，透過垂在嘴前的染血面紙說：「我好害怕。」

    「乖，會怕是正常的?！沽痔烊A摸摸他的腦袋，彷彿安撫小孩般說?！溉握l第一次遇上都會害怕。」

    黃敏瑞猛然轉(zhuǎn)頭，瞪著他問：「難道你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嗎？」

    林天華聳肩：「我見多識廣，遇過類似的事情也很正常呀?！?/br>
    「那你倒是告訴我，剛剛是什么東西跳到我們車上？時速破百的車上？」

    林天華搖頭。「我不知道。沒看到他。」

    「你有見過有人能透過監(jiān)視器看見另外一邊的人，聽見另外一邊的聲音？」

    「沒有?！?/br>
    「這個高富帥究竟是什么人？」黃敏瑞越問越大聲。他情緒激動，有點管不處自己。「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你剛剛干嘛要逃那么快？」

    「人家都已經(jīng)在不可能看到我們的情況下看到我們了，你還不知道要拔腿就跑？」林天華理所當然地說?！鸽y道要等到他的手從螢幕里伸出來抓住你的喉嚨，你才知道大事不妙？」

    黃敏瑞看了看滿是雜訊的螢幕，右手忍不住摸摸自己喉嚨，彷彿真的被平空冒出來的怪手給抓了一樣。「不是呀，老師??那個到底是不是人呀？」

    「天知道。」林天華順手把螢幕關(guān)掉，蓋上小蜜蜂的公事包。「總之我會想辦法調(diào)查清楚?！?/br>
    「都這樣了，你還要查下去？」黃敏瑞真的讓剛才的事情嚇到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咐蠋煟愕膶I(yè)是教人談戀愛，真的管得了這種事嗎？」

    「嘿嘿，」林天華冷笑兩聲?！改闾】唇倘苏剳賽圻@種專業(yè)了。要問世間情，需懂世間事。我的本事比你想像中要大多了?！?/br>
    其實在黃敏瑞涉世未深的一生中，見過本事最大的人就是林天華。他根本已經(jīng)把林天華當作無所不能的高人看待。但是要說林天華能夠應付剛剛遇上的那種??呃??妖怪？黃敏瑞還是認為不可能。他說：「老師，我看算了啦。跟冷如霜有關(guān)的男人，一個自殺，一個發(fā)瘋，還有一個是??呃??妖怪。我們不要再管這件事情了，好不好？她有那么多前男友，天知道繼續(xù)挖下去，還會挖出什么怪咖來？」

    「你這樣說還真是有趣。」林天華注意左右照后鏡，確認沒人跟來，然后把車停在路邊，正色説道：「boy，事到如今，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這事説了可能會讓你更害怕，但是現(xiàn)在也不好繼續(xù)瞞著你。其實，你下午問我追夢人名單上其他五個人調(diào)查如何，我説先查高富帥，那是為了怕你擔心才這么説的。事實上，冷如霜六個前男友里，有四個已經(jīng)死了，一個下落不明，高富帥是我們唯一找得到的人。」

    「死了？」黃敏瑞彷彿掉入比剛剛還不真實的旋渦里，剎那間天旋地轉(zhuǎn)，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冈趺此赖?？」

    「兇殺?！沽痔烊A說?！付际潜坏犊乘赖?。有的一刀斃命，有的身中七八刀，全都死在住處，沒有目擊証人。他們分別住在臺北市和新北市各處，案子屬于不同分局管轄，加上警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四名死者都曾交過同一個女友的關(guān)聯(lián)，所以這幾件命案始終沒有被聯(lián)想在一起。」

    黃敏瑞說：「你已經(jīng)找到關(guān)聯(lián)了，就交給警方處理吧?！?/br>
    「你要我怎么交待這個關(guān)聯(lián)是從哪里得來的？告訴他們我是從個瘋子那邊抄來的名單？要是他們真的相信這幾個人都是冷如霜的前男友，追夢人會成為他們眼中的頭號嫌疑犯。我不希望情況演變至那個地步?！?/br>
    黃敏瑞點頭：「是呀，追夢人已經(jīng)這么可憐了，不應該再遇上這種事?！?/br>
    林天華側(cè)頭看他?！改阏娴氖沁@樣想？」

    「什么？」黃敏瑞不解?！杆芸蓱z？」

    「他當然很可憐，但那并不表示他就不可怕了?！沽痔烊A搖搖頭，輕嘆口氣，似乎解釋此事令他惋惜?！咐蠈嵳f，殺那四個人的兇手很可能就是他。」在黃敏瑞有機會開口前，他揚手先道：「他之所以抄下這些人的資料，本來就是出于嫉妒，而我們也很清楚他心理不正常。要說是他把過去的情敵找出來殺掉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要知道，這些人早在跟冷如霜交往時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