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許姓慕權失王意姬四滅親回圣心(h)
函谷郡公謝了恩便出宮了,少帝單獨將定王留下來,一口一個四皇姨,喊得很親近。三朝太宰和赳桓武婦一左一右托舉上尊位的少帝已不是小時候了,她手握天下權柄,萬仞之巔當斷則斷,不僅像她母皇孝宗,更像她皇姥景宗。姬日妍哪里敢應,垂著臉陪著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 “孤最近讀史,發(fā)現(xiàn)古之圣主明君,大都身世悲慘,在這宮闈中風雨飄搖,如履薄冰。而越是出身草莽的人,掌權之后,便越殘忍,哪怕是同她出生入死的姊妹,她都能痛下殺手,只為保存她的權重?!鄙俚勰罅四蠹斟氖郑肮乱暺鋬叭珩唏僬郀枴!?/br> 少帝說了三句話,姬日妍沒有一句敢接。她驀然回想起母皇在位時被她氣得破口大罵,說‘你該死!’她唯唯諾諾,連連點頭,說‘是,是是,女兒該死?!?/br> “四皇姨看這皇宮大內像什么?” 問題來得猝不及防,也不曉得該答什么。姬日妍斟酌片刻,恭順地伏低身體,說“陛下乃天女,這皇宮大內不論像什么都好,總歸不像襁褓?!?/br> 說話間,正行至弘涎殿,少帝停下腳步。十年前,她的母皇孝宗大行,崩逝于此,三皇姨率軍逼宮,弘涎殿內外肝膽涂地,血跡至今仍在。少帝不許將作寺重修弘涎殿,聽九部四十八處總署婁兆說陛下有時睡不著覺,要么令北堂將軍入宮伴駕,要么就獨自進弘涎殿坐坐。在姬日妍想來,宮變當夜,即便有北堂岑以命相博,也沒能護得少帝毫發(fā)無傷,她只是看起來齊整。想到此處,姬日妍面色如常,后頸已開始發(fā)僵。靜立半晌,少帝問“皇姨最近是不是陰虛?怎么出冷汗?” “啊…”姬日妍忙不迭地抽回手,在身上擦了擦,“老了。讓陛下見笑了?!?/br> “孤很牽掛皇姨,希望皇姨能夠保重身體?!彼龑墒忠槐?,語氣輕松道“皇姨身為宗室,如果身體不好,陰陽失調,頭昏眼花,那么孤會很為頭疼的。最近孤收到關中奏本,稱當?shù)佤[出人命案,皇親國戚槌殺六品官。孤還什么都沒說呢,朝中就有大臣跟孤說那外放的官員是自己走路沒走好,一跤跌死了。孤想著,若是皇姨的身體好,就能替孤問個清楚了,畢竟皇姨是自家人?!?/br> 關中是許家封邑所在,函谷郡公父族jiejie是奉國將軍,不算地位尊崇,但無人管束,離京師又遠,不免胡作非為。姬日妍豈能不知道這些事情?許國姑仗著有個輩分極高的好弟弟,又百般討好她的生父,在當?shù)貦M行霸道,槌殺六品官已是大過,有京官替她說話更是死罪,這叫結黨營私。 “陛下?!奔斟雇藘刹?,作揖拱手,道“王亦不得無過。臣婦有罪,深自克責,請容臣婦問責家人,改過自新,以回圣心?!?/br> 半晌,少帝凝望著宮禁高墻,道“這皇宮大內,就像天女臍下三寸的胞宮,生殺予奪,全由一母。” 她的眼神相當?shù)?。幼年時親眼目睹三皇姨謀反,屠戮宮室,她從不信任自己的任何一位皇親。若非是不想承擔不孝之名,她早就自己動手了,何須繞這么個大彎子——哦,需要繞的。姬日妍忽然想起來,陛下要她大義滅親,滅的不僅是函谷郡公的父族,還是她膝下兩名世女名義上的父族,妮子日后沒有扶持也好,省得滋生出不該有的野心,平白葬送性命。只不過她就慘了,這會兒讓滅親,不滅不行,回頭陛下再來一句‘婦夫之道尚薄,焉能事君?’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陛下所言甚是。人盡妻也,母一而已?!奔斟Я艘а溃耦^道“君臣不義則天地亂,逆女不孝則母父驚。想來…” “快正午了。孤一時不察,忘記了時間。是見到四皇姨太開心的緣故?!鄙俚垡衙靼姿f什么,遂轉過身,打斷她的話,喂下一刻定心丸,道“皇姨今日就不必去景福殿給太皇太夫請安了,往后的日子長著呢。兩名世女也是?!?/br> 到底還是沒有把她逼得太緊,留有些許余地,也省得她深感自危,做困獸斗。姬日妍俯身,道“臣婦謝恩。” 拜別少帝離開宮闈,姬日妍一身透汗。大行皇帝并沒有看錯人,林老帝師和北堂正度是難得的忠臣,她二人保駕隨行,少帝有仁心慈悲腸,亦有鐵腕硬脊梁,別看她對朝臣恭謙有禮,對百姓憫恤懷柔,整治親族從來沒有一點手軟。 初秋的風已有些涼了,被這么一吹,姬日妍連打兩個噴嚏。原本身體無恙,而今真覺得自己要陰虛了。她掀開轎簾,揣著兩手往里一靠,瞇著眼道“回府?!?/br> 當初在母皇跟前,她父親是因著函谷郡公的緣故才受寵。她這個娘舅配給齊蘭芳,母皇希望齊家善待他,所以偏疼侍郎齊姓,做出個親和樣子來。她父親是個眼皮子淺、耳根子軟的人,自己并沒有什么主意,因著貪圖君恩,被函谷郡公拿捏了多年,時至今日也一樣,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姬日妍深吸一口氣,覺得很煩,有些后悔當初為生父求恩典,將他供為太皇太夫。這個昏聵無能的生父當真將她害慘了。 不過好在許家終于垮臺了。姬日妍倏忽笑出聲來,揉了揉眉心。 聽得前院報王姎歸府,許含玉大喜,起身迎到儀門前。姬日妍進門,并不說話,面色如常。 “我還以為王姎下午仍然回老郡公那里呢,不過回來也好,昨日中午就去了,這會兒肯定累了,正好回來歇歇?!?/br> 她徑直進屋,許含玉在旁服侍她更衣,外袍搭在臂彎里,忽注意到她蟬翼似的薄紗中裾緊貼在脊背上,竟是一身的冷汗。姬日妍轉過身和他對視,許含玉愣怔片刻,王姎忽而兜臉甩他一個耳光,把他打得跌在地上。青玉發(fā)冠散了,他伏低著不敢起身,隱約曉得是為了什么事,自知大禍臨頭,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渾身沒有了脈息。房內兩名貼身的侍人見狀,不敢近前,都在原地跪下。 “天高皇帝遠是吧?!奔斟娉了扑?,令兩名侍人將前后角門抵上,招來主屋上下,院內訓話。二人應一聲,趕緊去了,走時闔上了門。姬日妍在暖閣掛畫底下坐了,從地上拾起自己的腰帶,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抬手往許含玉臉上一揚,說“吊吧?!?/br> 王姎已有很多年沒有流露過這種情態(tài),以至于許含玉幾乎忘了坐在尊位上的娘們竟有多么無情。許含玉捧著玉帶,癱坐在地上,愣愣地瞧著姬日妍。半晌回神,往她跟前爬,哭道“王姎,王姎,此事不是仆一個人做。她們得了錢,自家都不夠花,就算要孝敬,也盡是給宮里頭的那位。仆早已是王姎的人,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何苦要跟她們做那些勾當?!?/br> “賊yin夫!怎么抬了你這么個東西!”見他抵死不認,仍要賴賬,姬日妍一腳將他踢開,抄起桌上銅鏡便砸。許含玉哪里敢躲?正擊在眉弓上,磕破了皮rou,直往下淌血。他哼也不哼一聲,便又爬去抱了姬日妍的腿,“王姎就冤殺了仆吧!要打要殺都憑王姎。且不說仆死了以后誰為王姎掌家,誰記掛王姎冷熱,這天底下獨不缺男子,二兩rou值幾個錢?有十個和有一個都是一樣的,殺了仆不過再抬個年輕的??扇粢蛑耸聰×送鯅毜那迕途褪撬懒艘膊桓市?,仆不能瞑目啊王姎!” “你母家倒臺,你的日子只會生不如死?,F(xiàn)在不肯吊,日后想吊也不行了?!?/br> “她們瞧著我配給王姎了,得臉了,有事就來求。如今她們自己作出事情來了,王姎回府二話不說,第一個拿仆開刀。這是什么道理,是什么緣由?天吶,天吶,便是做個侍人,做個粗使的小廝,仆也不肯離開王姎。仆不能割舍王姎,不能割舍兩位世女啊?!痹S含玉見姬日妍心有回動,哭著喊冤,伏在姬日妍身前,道“娘們成天在外頭公務繁忙,仆久在閣中,后又遠配,為人夫侍的哪里曉得是非好歹?人一說是孝敬王姎,是為了王姎,仆還有什么分辨?王姎做家主的不管教,乍一犯了錯就要賜死,仆怎么能服?傳到外邊去也不好聽,王姎不能氣昏了頭啊。” 好話歹話讓他說盡了,姬日妍垂眸望著他,瞧他發(fā)絲散亂,眼噙粉淚,衣襟大敞著,露出白馥馥一片香肌,跪在地上苦苦求饒,未免心思動容。 侍奉定王多年,許含玉對她神色情態(tài)背后的心思再熟悉不過,見她唇瓣微張,便曉得自己有了轉機。輕易能殺的人也輕易能繞,且把命保住,其他事往后再說,許含玉脫去上下衣服,拱起姬日妍的衣擺,就往她胯下鉆,唇舌順著大腿吻上去,鼻尖在她兩瓣yinchun之間磨蹭,渾一副討好的樣子,隨即又含吮陰蒂,舔弄得嘖嘖有聲。 他還是很會伺候的。姬日妍身子往后靠,想著他勢單力孤,留下也沒什么,只是母家獲罪,無論如何都該將他貶黜,在幾位側夫里選好的抬上來。生死關頭,許含玉比往日都賣力,用舌尖有力地舔舐著,時不時在花xue內進出,吮吸、搖晃,連著腰肢都擺起來,涎液順著下頜滴落在地,好一副yin態(tài)。姬日妍仰著臉喟嘆一聲,抬起左腿架在他肩頭,扣著許含玉的后腦往胯下摁,倚著一側扶手,道“來人!” 侍人推門進來,精赤條條的許含玉渾然不知羞恥,扶著姬日妍的大腿順從她的力道,即使憋得臉頸通紅也不敢懈怠??煽v使他再賣力,唇舌所帶來的快感也過于溫吞,姬日妍并不喜歡,揪著許含玉的頭發(fā),把他從自己身下扯出來。 “將王府傅相與典軍叫來?!奔斟麚蹞垡路系鸟薨櫍p描淡寫地說,“叫到本王跟前來?!?/br> 外女入得內院,正房先生如此不顧儀態(tài),王府里要變天。侍人不敢怠慢,匆匆離去,跑到前庭傳話。許含玉知道自己沒能讓王姎滿意,心都涼了,見她起身要走,爬在地上跟了兩步。“自己洗涮干凈,一應東西準備好,本王回來跟你算賬。” “是,是?!痹S含玉心中大喜過望,面上不敢表露,給姬日妍磕了三個頭。娘們到底還是戀舊的人,姬日妍對自己的多情感到無奈,抱著胳膊推開房門,往廊檐下一倚。昔日眼熟的都在院里跪著,其他下人大都不認識。 “許家送來的還有燭云和梨露,也叫過來。”姬日妍吩咐了,便不再說話,揣手等著。沒一會兒二人就帶著近侍小廝來了,也不曉得為了什么事,只說聽訓話,遂在地上跪了。瞧主屋里頭衣衫凌亂,有破鏡在地,紛紛好奇,想著是責罵了大房,猶然幸災樂禍。直到王府傅相與典軍進了主院,帶了十名府兵,二話不說頂起前后角門,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傅相,你拿著名冊點點,人可都到齊了?”不必姬日妍吩咐,傅相進門時已察看了,當即行禮回道“稟王姎,都到齊了。” “好?!奔斟c頭,從廊檐的陰影下走出來,站在階前,道“爾等皆出身許家,乃是本王親近愛侍。如今許家弄權,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槌殺命官。本王雖十分痛心,也只能清理門戶,以免今上勞心。廢黜正房,尚且不忍,又何況攆逐爾等?!?/br> 她抬頭望了望天,長嘆一口氣,因著臉容姣好,輪廓分明,由是顯得格外悵然。半晌方才低頭,無所謂地笑了一下,一歪頭道“都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