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看到他掏出生殖器就拿刀刺下去？」警察專心作著筆錄，不時注意著雯婷的表情。

    雯婷換上女警遞給她的衣服，寬大的袖擺正好遮住她的手臂，上頭有著被那男人造成的瘀傷。問話的是新進的警察，邊做筆錄還邊擔心的看著她。

    「嗯。」她點著頭，恍惚的看著他的臉。

    「這樣就好了?！顾品€是嶄新的，上繡的名字是邱宇澤。

    「還要等你mama來嗎？」他向遠處的女警招手，她放下報紙走過來。

    雯婷抬頭望著亮著白色光芒的日光燈，笑著：「不用了，他會來接我。」

    她指著墻上的壁虎。

    宇澤和貞榕對望一眼，然后回望著雯婷。

    宇澤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晃動著：「你還好吧？」

    被刺激過度的人會有這種偶發(fā)性的失常，他希望這只是暫時的。

    雯婷忽然站起來，走向門口：「我要回去了?！?/br>
    貞榕拉住她，溫柔的說：「等一下嘛，你mama要來了唷?！?/br>
    她的口氣像是哄著小孩一樣。

    雯婷回頭，用堅定的口吻說著：「我沒有mama?！?/br>
    「什么？」他們不約而同的嚷。

    「我沒有爸爸也沒有mama。」雯婷又重覆說了一次。

    「可是你剛剛不是才撥完電話？」貞榕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這種情形學(xué)校的課程里有教，但真正遇到還是不知所措。

    雯婷又坐回椅子上，沉默著。

    「宇澤?！关戦沤兄?，這下真的麻煩了。

    他聳聳肩，輕聲回著：「等她mama來好了。」

    過了半個小時，婉茹才姍姍來遲。

    「對不起，警察先生……我我工作的餐廳忙不過來?！顾煌５乐浮?/br>
    「你應(yīng)該向你女兒道歉?！褂顫商嵝阎?。

    「小婷?！雇袢阈奶摰目粗呐畠海鹚氖?，天哪，怎么這么冷？她被嚇的差點松手。這陣子被愛情沖昏頭的她，根本無暇顧及這個乖巧的女兒。

    「小婷？！你還好吧？哪里不舒服和mama說?！顾男θ莺軤繌?。

    但僅管她滿滿的愧疚也不能彌補雯婷被傷害的事實。

    所以……。

    雯婷抬起頭看著她：「放開我?！?/br>
    「什、什么？」婉茹震驚的盯著她。

    「我說，請你放開我?！滚╂靡蛔忠痪涞?，很清楚的表達著。

    貞榕扯了扯雯婷的袖子：「meimei，你怎么了？她是你mama……」

    「謝謝你們?！滚╂酶惺艿?，她的身上烙印了不能抹滅的印記。

    她抽回手，看著宛茹。

    「現(xiàn)在開始我不是你的女兒，你也不是我的母親。」

    「什么？」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宛茹才驚醒過來。

    「等等，小婷?！顾飞先?，猛然抓著雯婷的衣角?！改阍诤f什么！」

    她終于露出了擔心子女安危的慌亂表情，宇澤他們也追了上來，關(guān)心的看著她們母女之間的互動。

    「我不會怪你?！滚╂猛笍氐碾p眼看出了她的慌亂來源，冷淡的說著：「也不會妨礙你的結(jié)婚計劃?！?/br>
    「我哪有……」宛茹口里說著，眼睛卻飄向別處：「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妨礙我了？」

    沒有人可以依靠的，從來就沒有。

    被那男人壓制住的霎那，她明白了這一點。

    對朋友、同學(xué)來說，她是減輕考試及家庭等等壓力的對象；對男人來說，她是避免被精蟲衝腦的洩慾對象。

    而對眼前這個唯一的親人，她僅是還貸款及家庭的收入來源。

    很無奈，也很可悲。

    「小婷……」這段日子，宛茹心里承受著無數(shù)的掙扎。

    在愛人面前，她是一個擁有愛情的小女人；在這個順從不敢反抗的女兒面前，則是負債累累的母親。聰明的人都知道該往哪邊躱、往哪邊逃。

    就像今晚，接獲了警察的告知的時候，她反而松了口氣。

    為人父母，不該有這樣的反應(yīng)。

    但是她異常的開心，原來她的女兒終于要和她一樣了。被債務(wù)壓的喘不過氣的這些日子，雖然雯婷一直很努力的幫忙還債，但是她永遠不知道被錢追著跑的緊張日子有多難過。

    現(xiàn)在，終于有個無法擺脫的夢魘跟在雯婷后頭，宛茹覺得好高興，她們總算是同伴了。這是嫉妒嗎？因為嫉妒尚未被社會染指太深的雯婷，所以宛茹的心態(tài)不能平衡。

    宛茹望著女兒，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因為她知道雯婷已經(jīng)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原來，親情也有變相的一天。

    身后的車囂馬龍，襯著雯婷孤單的身子。

    「我走了?！顾薏怀鰜硪残Σ怀?，被孤獨之神侵蝕到最后，竟然僅剩無法拋棄的自尊。

    這對母女是怎么回事？不是“母慈女孝”的嗎？怎么說斷就斷！

    貞榕著急的喊著：「等一下！雯婷..李雯婷..?！?/br>
    她頭也不回。

    「你不叫住她嗎？快叫她??！」貞榕激動的催著宛茹。

    「我……我沒辦法，我不行……」宛茹流著淚搖頭：「她已經(jīng)不是我女兒了?！?/br>
    「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你是她母親耶！」貞榕渾然忘了還穿著警察制服，在大街上叫著?！笧槭裁础铧c被人性侵，你怎么可以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

    經(jīng)過的路人怕事的刻意繞過他們。

    宛茹只是一個勁的哭，淚水洗去濃粧，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你這樣還算什么母親！」貞榕氣到不行，小臉漲紅著。

    宇澤拍她的肩勸著：「別氣了，我們管不了了。」

    「千萬不要讓我抓到你犯罪，不然你就死定了！」貞榕哼了一聲就衝回警局。

    宇澤無奈的嘆著氣后也跟著走了。

    留下宛茹蹲在原地，啃蝕著深深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