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空飄盪著隱隱的吵雜聲，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將這入夜的臺北喧譁的如白晝一般。纖細(xì)的赤足輕輕降落在高樓大廈頂端，穩(wěn)穩(wěn)踩在矮墻上，土耳其玉色的眼睛則靜靜凝視著繁榮的夜城市

    從這片土地上傳來的是什么？欣喜、快樂、怒火、悲傷？

    女孩麥金色的長發(fā)飄逸在空中，像極了豐收后的麥穗顏色；淡藍(lán)色的裙子飛揚(yáng)著隱隱露出她白皙的腿，但她只是佇立著，沒任何動作。

    「足夠嗎？這座城市的悲傷……」她輕輕啟口，銀鈴般的聲音飄渺在風(fēng)里，「我可以……在這里待多久呢？」

    江初礿猛然抬起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雨無聲無息的落下，在窗戶上畫出斜絲。他彎腰抱起腳邊磨蹭的貓，窩到沙發(fā)上。

    「討厭的……下雨天。」

    他輕輕地說。他一向是不喜歡雨天的，討厭潮濕、討厭味道、更討厭只有在雨天才會浮出的記憶。他低垂著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貓咪，貓兒瞇起眼睛，舒服的打著盹。幾分鐘后自家木質(zhì)大門被撞開，衝進(jìn)一名全身溼答答的女子。

    「小礿，窗戶有沒有關(guān)？」她扔下包包，準(zhǔn)備衝上樓。

    「……有，我關(guān)了。」

    「喔？」女子的動作頓了頓，還是衝到樓上去，「那我去換衣服?！?/br>
    「嗯，不要跌倒了……」

    「哇??！」

    江初礿的話還沒說完，樓梯就傳來女子的慘叫。他安靜了幾分鐘，默默嘆了口氣，懷中的貓哼了聲，似乎對自己主人的行為感到不屑。江初礿將視線移回貓上，搔著貓咪的下巴。

    那是他姊姊─江初日。目前就讀大二，白天上班晚上上課，是個名副其實(shí)的忙人。他看向墻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輕夫婦笑著，懷中抱著嬰兒，身旁則牽著小女孩。背景則是自家門口。

    沒錯，那是他們剛搬來時所拍的照片，經(jīng)過那些事情之后又過了好久，他都快忘記父母的長相了，唯有雨天能讓他記起，臉，卻是模糊的。

    「小礿?！菇跞諒臉巧献呦聛?，手里的毛巾還擦著頭發(fā)，「怎么了？」

    她彎下腰看著弟弟的臉，江初礿將臉別開，不直視著她的眼睛。

    「又想起來了？」江初日淡淡地說，他則點(diǎn)點(diǎn)頭。

    初日的目光變得溫和，她摸摸弟弟的頭發(fā)卻不知該怎么安慰他。五年了，自從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已經(jīng)過了五年，時間靜悄悄的流逝，讓她都快忘記那些悲傷了。

    「別想了，再想下去對身體不好?！棺詈髲乃炖锿鲁龅氖沁@些話，江初礿頷了頷首并站起身，膝上的貓靈巧的跳到地上跑開了。他走出客廳，往二樓的房間去。

    關(guān)上門，江初礿吁了口氣，他是故意逃開的，因?yàn)椴恢涝撛趺疵鎸跞铡Ｎ迥昵暗氖陆o他的打擊太大，大到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總是笑笑的姊姊。

    「難道姊姊……已經(jīng)忘記了嗎？」

    他喃喃自語著，而窗外依舊下著雨。江初礿突然感到一陣煩躁，他大步大步的往窗邊走，「刷」的一聲用力拉開窗簾，突然出現(xiàn)在陽臺的東西倒讓他嚇了一大跳。

    在陽臺的角落蜷縮著一名女孩，她緊閉著雙眼，麥金色的發(fā)濕淋淋地貼在臉上。江初礿眨了眨眼睛，打開落地窗就跳了出去。

    「喂喂！」

    他慌忙抱起女孩，卻愕然發(fā)現(xiàn)她毫無重量，身形淡薄的有如空氣。女孩睜開眼睛，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他，土耳其玉色的眸子平靜如止水，看不出情緒起伏。江初礿站起身體并將女孩抱進(jìn)屋內(nèi)，而當(dāng)他踏入屋子地板的那一剎那，女孩身上的水便像蒸發(fā)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連溼答答的頭發(fā)都恢復(fù)成乾燥輕盈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她前一秒還淋在雨里。

    江初礿將人輕輕放下，轉(zhuǎn)身關(guān)好落地窗，而女孩早已坐起身子安靜地看著他。

    「……」

    縱然心里有許多問號，江初礿依舊緊抿著雙唇走過女孩，他感覺的到女孩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只是那種感覺十分奇特，她的視線里并沒有包含任何情感，就只是很單純地望著他，如此而已。

    「……你看的到我？」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孩，江初礿愣了愣，回頭看著她，女孩站起身體，雙腳似乎微微浮著，沒有踩在地板上的感覺。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她腳上沒穿任何東西，赤裸裸的蓮足漂浮著，像踏在一片虛無。

    「……什么意思？」江初礿問道，話說出口他便察覺自己的聲音沙啞乾涸。

    「跟我來?！古⑥D(zhuǎn)身「飛」出門外，江初礿慌忙跟了上去，來到一樓客廳。

    「小礿？」江初日看著自家弟弟走下樓，通常他一進(jìn)房間就幾乎不會再出來，除非是有人喊他才會下樓，怎么今天才上去沒多久就下來了？「怎么了嗎？」

    「……」

    江初礿看看姊姊再看看女孩，女孩飄到電視機(jī)前站著，一臉好整以暇。只要有人擋在電視機(jī)前江初日就一定會大吼大叫著要人走開別擋她看電視，對電視機(jī)的執(zhí)著跟自己對書的執(zhí)著根本差不多。

    「沒事?！?/br>
    看來姊姊真的看不到她。江初礿暗忖。他轉(zhuǎn)身走上樓，女孩則跟在他后邊一起進(jìn)了房間江初礿在床上坐下，看著東張西望的女孩，思索著要先問什么。

    「你的頭發(fā)顏色很漂亮?！?/br>
    結(jié)果最后說出口的是這個啊……江初礿苦笑了下，明明就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第一句衝出口的卻是先讚美人家的頭發(fā)。

    「……是嗎？」女孩勾起淡淡的微笑，漂浮在他面前。

    「你是鬼嗎？」江初礿問道，總算問了個比較正常的問題了……吧。

    女孩搖搖頭，「神仙？」她再度搖頭。

    不然是什么？江初礿實(shí)在很想這樣問她，但這么問反而會給人唐突的感覺。至少他是這么覺得的。

    「用你們的話來說，是天使?！?/br>
    「??？」

    江初礿呆住了，天使？一般天使不是都穿著白色衣服、背后有大翅膀、頭上有光圈的嗎？怎么現(xiàn)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天使跟那些形象完全不一樣？

    「那些都是人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天使形象，真正的天使其實(shí)不是長那個樣子?！古⑤p輕地說，「隨著身分不同，天使也會有不同的外表，不是每個都長的一樣?！?/br>
    「……呃……是喔……」

    沒想到她會說這么多……江初礿搔搔頭，再次盯著眼前的女孩，「我是江初礿?！顾晕医榻B道。

    女孩眨眨眼睛，土耳其玉色的雙眼顯得晶亮清澈，「我是茉奈，是掌管悲傷的天使?！?/br>
    悲傷……淡淡的兩個字刺痛了江初礿的心，既然她掌管悲傷，那是否能將自己心中的悲傷除去？茉奈搖搖頭。

    「我們無法除去人類心中的情感，只能藉由引導(dǎo)將它抹消掉?！?/br>
    抹消？那快樂的情感呢？幸福的情感呢？也會一併消除嗎？茉奈又搖搖頭，「不，我們會把那些正面能量儲存起來，不會抹消?！?/br>
    這樣啊……江初礿垂下眼，既然無法直接抹消那就沒有用了。

    「你的心中充滿nongnong的悲傷，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我看得很清楚?！?/br>
    江初礿驀然抬起頭，迎面撞上茉奈平靜的眼睛，「……是嗎？」

    千言萬語衝到嘴邊，最終還是只能吐出這句話嗎？江初礿無奈的笑了笑，看著眼前偏頭的女孩。茉奈眨了眨眼睛，勾起淺淺的笑容。

    「你感覺不到，可是他們都在。」

    「咦？」

    沒來由的一句話讓江初礿愣在原地，那是什么意思？茉奈沒有多做解釋，一回身就不見了。

    「茉奈……」江初礿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否看到幻象，門外傳出敲門聲，是江初日。

    「小礿？你還好嗎？」江初日打開門，首先看見弟弟坐在床上，不解地望著她。

    「怎么了？」

    「沒有，我聽到你房間有說話聲，想說是不是有人在……看來是我聽錯了?！?/br>
    江初日哈哈笑了幾聲，說句不打擾了就關(guān)上門。江初礿呼了一口氣，向后仰躺在床上，茉奈那句話是什么意思？誰在這里？太多太多的疑問從初礿腦中冒出。末了，他坐起身子，與其想那么多還不如去整理一下書房，打定好主意，江初礿從床上站起來，開門離開房間。

    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什么還徘徊著不肯離去，最終還是跟在江初礿身后，緩緩下了樓梯。

    書房里，江初礿一本一本的抽出書籍，仔細(xì)擦去上面覆蓋的薄薄塵埃。這些都是他父母親所留下的遺物，自從那件事發(fā)生以后他便拒絕進(jìn)入書房，直到兩年前為了搜尋作業(yè)上的相關(guān)資料，他才迫不得已的打開書房門，進(jìn)而發(fā)現(xiàn)這些豐厚的藏書。

    江初礿細(xì)長的手指拂過書皮，宛如對待著一件珍寶。從小他就是這樣，寧愿花很多時間去尋找書籤也不愿折書扉頁，直到母親在家里各個角落擺了書籤才罷休。

    江初礿輕輕勾起微笑，他還記得這本書。小時候的自己老是吵著父母念這本書給他聽，久而久之他比其他孩子還更快學(xué)會認(rèn)字，作文造詣也不差。忽然間，他略為用力地放下手中的書籍。

    怎么又想起來了……江初礿按著頭，掃除腦海里不應(yīng)該甦醒的記憶。

    這些……都是不該想起來的……

    「小礿？」疑惑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不等他回應(yīng)，江初日逕自打開房門，看著坐在地上的弟弟，「怎么了？」

    「……沒有……沒事。」

    江初礿淡淡地說，江初日雖然神經(jīng)大條，但在小細(xì)節(jié)上的細(xì)膩度并不亞于自己。尤其是在面對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是嗎？」雖然她這么說，但聲音里含著nongnong的不信，「有事叫我，姊在外面?！?/br>
    「好」

    關(guān)上門，江初礿呼了口氣。今天的自己確實(shí)怪怪的，是因?yàn)檐阅纬霈F(xiàn)的關(guān)係嗎？或許是因?yàn)樗八f的那些話吧。

    江初礿抱起書，心疼的看著被自己折彎的書角，「對不起……」

    他垂下的眼睛在下一秒突然瞪大，因?yàn)樗匆娨浑p透明的手正疊在自己的手上，順著白皙的手臂望去，他撞進(jìn)一雙墨黑色的眼瞳里。

    那是一名女人。

    女人愣了愣，身形迅速消失在空氣里，快的讓他連尖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什么？」

    夜晚，江初礿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他滿腦想的全是白天看到的那名女人。她的面容很熟悉，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就是想不起來。

    「啊啊……睡不著……」

    他輕輕地說，掀開被子就爬了起來。月光透過米白的窗簾灑進(jìn)房間，落了一地銀色碎片，江初礿靜靜凝視著月光下的塵埃，茉奈的話語又再度回盪在腦中。

    驀然間，江初礿抬起了頭，側(cè)耳細(xì)聽著，微弱的歌聲飄懸在房間里，溫柔的嗓音反覆唱著同一首歌曲。

    他認(rèn)了出來，那是歌手張懸的「我的寶貝」。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diǎn)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溫和的歌聲輕易安撫江初礿焦躁的心，他閉上眼睛，聽著歌曲一遍一遍的重唱。理應(yīng)害怕的他此時此刻卻放松了身體，江初礿沒想那么多，憑著本能地跟著和音，意外地倒還挺和諧。

    當(dāng)歌聲馀音落下的那一剎那，江初礿也睡著了，在他面前茉奈輕輕降落，扶著身體讓他躺下并蓋好被子。她看著江初礿清秀的臉，接著將視線轉(zhuǎn)往一旁。

    「你們……還要跟著他嗎？」

    空氣中緩緩浮現(xiàn)兩個人影，他們一同頷首，望著床上酣睡的孩子。

    「這就是……父母嗎？」

    茉奈輕輕地說，眨眼間她便消失無蹤，連模糊的兩個影子也消失了。剩下江初礿規(guī)律的呼吸聲和囈語聲。

    翌日，依舊是個雨天，江初礿拉開窗簾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意外的他并沒有感到煩躁，只是默默地打開房門然后離開。

    「小礿，姊去上班了喔，乖乖待在家?！?/br>
    「好?！?/br>
    江初日提著包包衝出門，她似乎整晚沒睡，拼命趕著報告。等她回來后泡杯薑茶給她吧。江初礿如是想。

    他窩進(jìn)書房，飼養(yǎng)的寵物貓也跟了進(jìn)去，蜷在角落書梳理著毛。江初礿繼續(xù)著昨天未完的整理工作，不經(jīng)意又瞥到那本書。

    「……」他沉默了幾秒，輕輕拾起書本，撫著尚有摺痕的淺黃色書皮。

    他感覺到自己身后似乎站著人，回過頭卻什么都沒有，「……是錯覺嗎？」他喃喃自語著。

    突然間，窩在角落的貓停止了梳理動作，牠站了起來，對著沒有人的空氣磨蹭。江初礿眨了眨眼睛，倒沒有尖叫，只是一直盯著空氣，幾分鐘后那里出現(xiàn)個人影，是茉奈。

    「……」

    江初礿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而后者土耳其玉色的眼睛也緊緊凝視著他。過了半晌，茉奈輕輕啟口，卻不是說話而是唱歌。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diǎn)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江初礿呆了呆，看著茉奈反覆唱著同一首歌，房間里除了茉奈銀鈴般的嗓音外還加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又多了男人渾厚低沉的歌聲。三部曲反覆回盪，直接了當(dāng)?shù)墓雌鸾醯j的回憶。

    那是他還小的記憶。

    印象中，自己是很安靜的，靜靜地坐著靜靜地跟著?？粗改傅纳碛霸诜孔永镞M(jìn)進(jìn)出出，對自己笑、跟自己玩。他會伸出手回應(yīng)父親粗糙的掌心；他會伸出手碰觸母親纖細(xì)的手指。

    他們會對自己唱歌，唱著一首首兒歌、老歌，也會帶著姊姊一起唱一起哼。還不會說話的時候總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配合著旋律盡全力的唱。他還記得父母高興的笑顏，還記得父母沒染上鮮血的臉龐。

    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崩壞的。

    五年前，他們?nèi)页鲇?，不幸遇上酒駕逆向行駛。時速八十公里的強(qiáng)烈衝撞力讓江初礿近畿昏厥。當(dāng)他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用身體護(hù)住自己和姊姊的雙親。他還記得母親頭上不停冒著血，那件她最喜歡的粉白色上衣被染得通紅，而父親斜斜倒在扭曲的駕駛座，一動也不動。他還記得是姊姊把自己拉出車外，雙雙跌在粗糙的柏油路上，他看見許多人靠近他們家的車子，破壞著車體要把父母救出來。

    然后呢？

    被封閉的記憶在這一瞬間釋放，刺耳的鳴笛聲、人群的吵雜聲、姊姊的哭聲都讓他驚慌失措。江初礿抱著頭，書本掉在地上，他發(fā)出了尖叫。

    蓋上白布的父母遺體映入他眼里，被風(fēng)吹動的一角露出母親頭上不再淌血的傷口和父親緊閉雙眼的臉龐。

    「不要啊啊啊啊啊────」

    江初礿發(fā)出悲鳴，痛苦地倒在地上，淚水從他眼眶滾落，滴滴串串停都停不住。他想起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那起死亡車禍，想起了早已模糊的父母容顏，還有發(fā)生車禍前一刻從音響里流露出的，母親最喜歡的音樂。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diǎn)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他的身體倒在地上顫抖，輕柔的歌聲飄進(jìn)他耳里，還有一隻手撫著他的臉頰。江初礿睜開眼睛，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茉奈跪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歌。

    撫慰人心的歌聲平復(fù)了江初礿顛顫的身軀，他閉上眼睛，顫抖的嘴唇跟著唱出歪歪斜斜的旋律，斷斷續(xù)續(xù)卻連接著彼此。

    溫暖的氛圍包住他們兩，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想哭。緩緩成形的男人和女人環(huán)住初礿及茉奈，低低地唱著歌。江初礿的聲音不再發(fā)抖，淚也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熟悉的兩個人。

    「……爸……媽……」

    男人和女人露出慈祥的笑，摸著孩子柔軟的發(fā)絲，『初礿，五年來辛苦你了?！?/br>
    「不，真正辛苦的是姊姊……」

    『對不起……你一定很難受吧？』女人輕輕的開口，愛憐地摸著兒子的臉頰。

    江初礿垂下頭，握著女人的手緊了緊，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剛毅的臉上流露著溫柔。

    「你們……會離開嗎？」

    江初礿輕聲問道，而男人及女人頷了頷首，不捨地望著孩子。

    「五年來，你們都跟在我身邊對吧？」

    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而江初礿再度掉下淚，「對不起……我一直沒有注意到……」

    『那不是你的錯，初礿?！荒腥碎_口，定定的望著兒子，『五年來我們一直看著你跟初日在成長，我們都知道你封閉了這段記憶，卻都沒辦法幫你。』

    『如果不是天使，我們到現(xiàn)在都還沒辦法親口跟你說話，甚至是碰觸你?！慌私涌诘?，眼里含著滿滿的感激。她望向茉奈，接著露出吃驚的表情。

    從頭到尾都沒開口的茉奈臉上淌著淚，土耳其玉色的眼睛水氣晶瑩。女人露出淺笑，摸了摸茉奈的金發(fā)。

    『這孩子以后就麻煩你了，天使?！?/br>
    茉奈閉上眼睛，輕輕點(diǎn)頭，男人及女人笑了笑，身形緩緩消失。

    「爸……媽……」

    『別擔(dān)心，現(xiàn)在我們兩個終于可以放下心了，初礿?！慌诵χ认榈哪槤u漸消失，『好好照顧初日，那孩子承受的痛苦不會比你少?！?/br>
    語音落下的同時他們倆也消失了，江初礿抹去臉上的淚，看著茉奈。

    「謝謝你。」

    這是他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茉奈搖了搖頭，接著站起身。

    「你的悲傷，我就帶走了?！?/br>
    她帶著鼻音說，下一秒就消失了。江初礿眨眨眼睛，腳邊傳來一陣摩擦。貓咪蹭著他的腿，幸運(yùn)草色的眼睛看著他。江初礿撿起掉落的書，一張照片從書本夾頁里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

    捏著照片，江初礿無聲地哭了起來。這次卻不是悲傷的眼淚，而是解脫的哭泣。

    「我回來了……咦？」

    當(dāng)江初日踏進(jìn)家門時，率先看見的便是自己的親弟弟站在廚房料理晚餐。

    「小礿？」

    「啊，姊姊你回來。」

    江初礿回過頭，露出溫暖的笑。江初日呆了呆，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單音節(jié)。

    「啊……嗯……我回來了……」

    她放下包包，看著江初礿的身影在廚房穿梭，背影那么熟悉，讓她忍不住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不在很久的人。

    「在等一下喔，這道菜炒完就可以吃飯了?！菇醯j說。

    「嗯?！菇跞彰撓峦馓祝橐姺旁诓鑾咨系鸟芽蛘掌?。

    那是好幾年前他們一起去照的全家福照。

    江初日露出微笑，悄悄抹去眼角滲出的淚，「我來幫你吧，小礿?！?/br>
    「好?！?/br>
    窗外，茉奈靜靜飄在空中，聽著房子里傳來的鍋碗聲和說話聲。那些縈繞的悲傷都已經(jīng)不見了啊……

    「那么該去找下一個了吧？」她自言自語著，輕輕一蹬，身體飛翔在幽黑的夜空中，金色的發(fā)絲飄揚(yáng)，隱隱帶著星光。

    「下一個悲傷的人又在哪里呢？」

    馀落的，是天使銀鈴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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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好我是風(fēng)淚痕又名風(fēng)風(fēng)~

    經(jīng)過百般思考 深思熟慮(?)以后在下終于決定將這部長篇系列放上來了

    基本上它沒有庫存所以更新速度會比烏龜還慢==

    不過我會努力不讓它窗掉的!!!!

    也請各位看哪里不順眼(?)能告知在下~~~

    那我們下篇文見囉囉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