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吧嗒吧嗒吧嗒的腳步作響,明明是隱藏在巨大的聲浪中的,可是樂曲就這么恰如其分的停止了,好像再等待她停下的腳步繼續(xù)向前邁去。 陸漣朝下望去,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視線與她匯集。她不知道該看往哪個方向,兩方就以一種詭異的形式互相對望著。 直到來人繼續(xù)踏步,那些音樂復(fù)又響起了,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職,沒有人再看她了。 陸漣想要看得更真切一點,那個人躲到哪里去了?等到繞過人群走到了一個高處的圓形露臺上,得以以一個清晰的視角來俯瞰全景——所有人都向著這張像餐桌的露臺涌了過來。 人群的蜂擁而至無疑是極端滲人的,密密麻麻的包圍著都是一些死板的僵硬面孔。 她去哪里了?她是不是又躲在了后面了。她并不管這些形如木偶的“人”群。 這些人就這么擁擁擠擠地聚集在露臺的周圍,嘴里一直在翕動咀嚼著,咯咯咯的聲響不知是上下牙床叩擊在賣力地叩擊還是關(guān)節(jié)在大幅度地扭動。 光源漸漸地四散,使得陸漣所站著的一小塊片區(qū)暗啊暗,暗啊暗,暗到她只能踮起腳往邊緣走去,而原先可以回退的連接板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她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段,心境漸漸回落不再有起伏,冷靜地觀察著四周,希冀找到破局之法。 這片神壇好大好大,大到可以撐破船艙。四周的人手已經(jīng)攀援在露臺的石板上了,指甲刮擦的聲音自此傳開。 她試著取出佩刀去斬斷那些攀上來的手,可惜一旦觸碰到,艷紅的火焰就會吞吐著卷上來,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再很快燃燒殆盡。 刀刃無休止地朝前猛砍,無數(shù)的火光攀援而上。露臺下的人們還是不知疲倦地想往上爬,哪怕每一次剛露出半邊的頭就被陸漣狠狠削去了腦袋。 陸漣深吸一口氣,扭動著酸澀的肩膀,她松開手,將指腹沾上的點點余灰抖落。 佩刀落入人群,她只能忍著劇痛,叁指為旋狠狠地把那些人的頭向后彎折——這樣一擊斃命的方法需要的體能卻是最大的。陸漣感覺到自己的手上的rou幾乎要焦黑了,疼痛和殺戮的快感沖撞在內(nèi)心。 這場游戲的勝者就該是她,她垂眼笑起,目光所及都是被折斷脖頸的尸體,有火光自內(nèi)而勃發(fā)。這一切,都可以燒掉嗎? 這里太光怪陸離了。 她企圖閉眼抉擇,退回到露臺的中央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光線了。她被人猛地一推,一個踉蹌地跪下,再度睜開眼一切影像又立刻改易了。 四肢被藤條一樣的東西粘了無數(shù)的場景來回切換著,就像放映燈一樣,她坐在放映室里一幀一幀地看著長此以往的經(jīng)歷,這給她臨終前的幻滅感。 一陣頭暈?zāi)垦:笳麄€人飄飄忽忽就像做夢。再度睜眼還是在一片空曠的場地上,只有頭頂一盞燈直直射下來,她看見四周站著無數(shù)的人正彎腰看著自己。 床架上被密密麻麻地釘上了釘子,她感覺到莫名的氣憤,想要拔出釘子把所有人驅(qū)走。但是指尖一觸尖物立刻就流出了鮮血。 看到她受傷了,圍著的人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還發(fā)出細細密密的笑。她討厭這樣的感覺,簡直要怒不可遏了。 “jiejie?!?/br> 空靈的嗓音自頭頂襲來,陸漣坐起身,這時候所有人都不做聲了,都看著她。 陸漣終于能真切地體會到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了——要說她這個人吧,總該要提名最佳偽人獎,她幾乎干什么都是游離在秩序之外的,口袋里又有許許多多的棋子,可以用他們來開啟新的游戲,然后準備好再次品嘗他們帶來的后果,或者再次在它的荒誕面前戰(zhàn)栗,再次經(jīng)歷內(nèi)心的地獄。 她知道這是副本,所以不會過多注入感情,她只會對人物產(chǎn)生人道的憐憫,然后再在上帝視角俯瞰他們的全力以赴。 只是溫已斂是一個插曲,很可怕的插曲。 她讓陸漣第一次感覺到掌控的生活突然的失控的崩壞感。這是一個多么至真至純至善的人,哪怕現(xiàn)在當了女鬼,就也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靜靜溫溫柔柔地站在那里,用那雙眸子望著她,引誘著陸漣止住顫抖的手,然后連滾帶爬地奔向她。 阿溫,你的眼睛怎么那樣的冷,你這樣看著我,我的心也會結(jié)成冰的。陸漣在心里默念。 她感覺到眼前的人身上所散發(fā)的河水的腥臭,以及毫無人氣的冰冷。 “你是化成阿溫來騙我的鬼怪嗎?”她直率地問了出來,企圖打破眼前人想要裝神弄鬼的前調(diào)。 溫已斂輕輕嘆了口氣,她冰冷的手扣住陸漣的手腕,小指在掌心畫圈——這是她們心照不宣的記號。 “這么久了,jiejie還沒有忘記我啊,居然還時時刻刻把我掛念在心頭。什么?你在搖頭嗎,不不,你看,你的心魔居然是我?!睖匾褦坑钟挠牡貒@了口氣,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心臟。 陸漣愣住了,她直直地盯著溫已斂。 “是啊,這里不過是夢余窟,你害怕誰,我就化作誰。那你害怕我嗎?”溫已斂闔上毫無溫度的灰色眸子。 “所以你想要干什么?殺了我還是奪舍我,亦或是把我永久地困在這里,往好一點說你還是要和我做交易,然后換取我最重要的東西?”陸漣盡量用輕松的口氣去說出這些話,她明明知道這并不是她,卻還要撐起一個勉強的笑容,用袖子擦去臉上的血污。 “jiejie,阿溫不想這樣做。阿溫告訴你,從外面進去的,不能污穢人,唯有從里面出來的,乃能污穢人?!?/br> “你可知道,這世間俗物,有幾人能落進這里?都是待到骨rou銷形,才當有個好樣法。jiejie也不必拘禮,縱是積了身浪氣蕩的毒垢啊,也切莫學這清高模樣了?!?/br> “這里是你內(nèi)心的寫照,jiejie不相信嗎?隨我來,那阿溫可以洞悉你的內(nèi)心?!?/br> “jiejie,你還記得為什么要殺我嗎……你說不出來,我卻比你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