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為何如此?
寅時,在叁月也是露深濃之時,春寒料峭,穆易湮縮了縮肩膀。 為了沐浴,尚遠枝不得不取下了矇住穆易湮雙眼的腰帶。 那一條喜氣的紅色腰帶,遮住的可不只是她的雙眼,同時也是遮住了他對她的心軟。 阻隔的不只是視線,也掩藏了兩人的真心。 在紅色的腰帶落下的那一瞬間,四目不可避免的相交,強烈的情感猝不及防的碰撞。 尚遠枝對上了一雙紅腫的眼,兔子似的,又驚惶又無助,那水靈靈的眸子里頭藏了大量的霧氣和水光,隨時都可能會奔流而出。 她哭過了,而且哭得很傷心。他知道她哭了,可是卻刻意地忽略了,如今對上這樣的一雙眼,尚遠枝抿起了唇,下顎的線條都變得緊繃,正如他此刻緊繃的心情, 疼愛她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只要看到她落淚,他心里就會無比的刺痛,恨不得把星星摘到她眼前逗她笑。 這也是為什么,他寧愿把她的眼睛給矇了。 重活這一世,他最應該做的,就是改掉自己根深蒂固的習性,不要再傻傻地為她起舞。 不值得的!不過就是一只白眼狼。養(yǎng)不熟,還會咬人。 不過就算是白眼狼,不可諱言,她也是最漂亮的白眼狼,就連下手殺人的時候,都宛如菩薩低眉,讓人恨都恨不深刻。 “阿遠,為何如此待我?”她的嗓子輕顫,如同驚弓之鳥。 她赤身裸體,身上只裹著他隨手蓋上的外衣,隱隱透露出來的肌膚上頭,全是他落下的痕跡。 不需要更多的言語的贅飾,這么一個問句,無疑是一句指控,而她身上的紅痕,都是鐵證,在告訴他,他有罪。 問完之后,穆易湮停頓下來。 兩人之間對視著,陷入了無聲的對峙。 尚遠枝無法回答穆易湮的問題。 穆易湮看他緊繃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終究是賭對了,這一夜,她反覆推敲,如若是上一世初嫁的穆易湮,被尚遠枝這般折辱過后,該是什么樣的反應? 委屈、難受、不解,以及……不敢彰顯的憤怒。 她是一國的長公主,可是她的出生,卻加深了父母之間的不合,她是不被期待的孩子,皇帝厭惡她,因為被逼著和唐皇后行房,讓他覺得噁心,唐皇后也不喜歡她,因為她是女兒,所以皇長子成了穆易衍。 雖然尚遠枝兒時老愛欺負她,可不可諱言,因為他對她的青眼,她得到了應有的尊重和體面。 年少之時,她不斷地掙扎、自問、怨恨,不喜每個人看著她,看到的都不是穆易湮,而是尚遠枝放在心尖尖的那個“軟肋”。 雖然令人厭惡,可不得不承認她的一切,都構筑在尚遠枝對她的喜歡上頭。失了這份體面以后,她會怎么做? 擁有叁十五歲靈魂的穆易湮,細細的揣摩起了十五歲的自己。 憤怒之余,最深刻的應該是恐懼。 害怕尚遠枝不喜歡自己,她就失去了價值,皇帝本就不待見他,皇后會因此怪罪她,同時她也幫不上自己的嫡親弟弟,這世上再沒有她的依靠,她將就這么湮沒于世。 尚遠枝一直是是她溺亡之前,唯一的浮木。 倘若十五歲的穆易湮如果在新婚的時候受到尚遠枝的冷待,必定會想盡辦法留住他。 不擇手段…… 穆易湮知道,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她不喜歡自己,不喜歡十五歲的穆易湮,也不喜歡叁十五歲的穆易湮,更是厭惡極了如今想方設法想要算計尚遠枝的自己。 可她很喜歡尚遠枝,唯有他,是她如今怎么都不想失去的人。 她想要好好跟他過日子。 只要干干凈凈當那個一無所知的穆易湮,饒是尚遠枝有多少的怒氣,都不會真正的朝她撒去。 不為其他,只因為他就是個如此偉岸光明的人。 “阿遠,你答應過會對我好的?!贝蛏唠S棍上,在激發(fā)尚遠枝的愧疚之心以后,她提起了他給予他的承諾,“你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欺我。” 這些話,已經(jīng)深埋在記憶的洪流之中,如今被她一一提取,砸在尚遠枝的身上。 尚遠枝的喉嚨發(fā)緊。 是,他發(fā)過誓,不令任何人欺她,可如今他卻成了那個欺她之人。 他何嘗不知道,重生這樣玄妙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遇得上的。他眼前的小姑娘,就是那五年前想要娶的那個小姑娘。那個明明不喜歡他,卻為了親弟弟不得不嫁給他的小姑娘。 他折辱她、欺侮她,不過都是因為不甘。 不甘他捂了她的心整整五年,把她捧得高高的,卻始終無法進入她的心。他怨極了她,可卻無法真正的恨她。畢竟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愛他。 他很怨。 在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京城的時候大病了一場,每日躺在床上,她陪伴在他身邊親侍湯藥,他以為他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可最后得到的,是一碗熱辣的毒藥。 毒穿腸而過之時,她哭得很傷心,仿佛離了他是什么難過的事。 他真的曾經(jīng)想過,如果他再多愛她一點、再多疼她一點,是不是她就不會下手了? 駙馬:我不應該欺負一無所知的阿湮。 什么都知道的阿湮:捂好我無辜的小馬甲( gt;﹏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