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魂牽夢縈鬱成傷
我打開門,瓏滅在門前恭候,我將門輕輕掩上后才問:「怎么了?」 他躬身一長揖,鄭重道:「先生如此精湛的醫(yī)術(shù)讓瓏滅大開眼界,實為佩服,今日要不是有您的妙手回春,七爺恐性命不保,瓏滅在此向您致上萬分謝意?!?/br> 我朝他搖了搖頭,輕聲回道:「舉手之勞罷了…驟雨所懂得僅僅是外理而已,然而瓏先生所懂得卻是根本之治,假如兩者合而為一,那必可造福更多的患者?!?/br> 見他本就不太有波動的臉上大大喜形于色,雙膝一曲就這么矮了我半截,欣喜道:「先生說的極是!極是啊!如您愿意…在下甘愿在先生身邊學習醫(yī)理,并且將之結(jié)合,廣行于天下!」 老娘心底那一個ox,活到這把年紀,竟然要收一個萬年老不死徒弟…這有沒有搞錯???我那悠哉悠哉的快活日子可不是要黯然離去了?不成,說什么老娘也不會笨笨地就給他栽下去,但見他如此跪著…我那小心肝啊這又給他軟下去了。 我邁前一步,朝他大搖了食指,「收你為徒那是斷不可行的,但是…我可以將我所知道的醫(yī)理集結(jié)成冊供您參閱運用。」 他本因第一句而揪結(jié)的臉色又因后段話而上揚起來,「先生說的可是真?!」 我朝他點了頭,「不過可得花上個一年半載吧…必竟要重拾荒廢三年多的本業(yè),這可是在大大考驗我的記性?!拱Α艺f你啊你,就是好心過頭,你看,現(xiàn)在又多了個重責大任,小說都趕不完了還跑去寫啥醫(yī)書,傻字怎寫?就你這筆畫! 沒想到他竟向我拜了下去,老娘傻眼外加僵直,聽他嘴里說著:「瓏滅在此先向您道謝了,請受在下三拜。」 我動了動僵硬的手部,在他拜下去第二次前停止了他的荒唐,這小子是想折我壽是吧?強拉了他起身,慎重道:「瓏先生,在下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后輩,可受不得您這大禮,醫(yī)書的事您儘管放心,驟雨從不是出爾反爾之輩,待完成后,必將之轉(zhuǎn)贈予您,不解之處隨時候教,在下必定為您解惑。」 他大喜過望,「瓏某先謝過先生了。」接著再朝我躬身一拜,我罷了罷手,假意打了個哈欠,他見勢趕緊回:「先生累了就先休息,瓏某先告退了?!刮页c了頭,「不送。」轉(zhuǎn)身入自個兒房門,退去了沾有血跡的白衣,洗漱了一番后,換上懶人裝,頭一栽窩進了厚被里,沾枕即眠。 在夢里,我看見了久違的自己…她穿著一身白袍,笑得燦爛,右手牽著同樣身著白袍的高大英俊男子,我認得的…那是有名的內(nèi)科醫(yī)師,猶記得事發(fā)當日早上還與他在走廊打過照面…他們有說有笑進了電梯,直到門關(guān)上,他們的手依然緊緊交握… 醒來,發(fā)現(xiàn)眼角滑出的淚水,乾笑兩聲,我知道的…那根本不是夢…我是看見了那世界的現(xiàn)在,看見了自己的軀體還健健康康活碰亂跳地真實活著! 二話不說,我跳下了床,披了件外衣便衝出門跑下樓,喚了正在跟棋癡對弈的兔崽子,他抬頭,看向一臉慌亂的我,「七嫂怎么了?」 老娘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快帶我進宮去找你父君!」 馬車一停入偏殿,老娘等不及他扶便跳下了馬車,怒氣沖沖衝了進去,見殿前那兩尊活佛坐在那里喝著間茶,看我跑進來,男的緩緩放下茶杯,笑露六齒從容說:「小雨,謝謝你了,我聽說動刀非常成功。」老娘一聽這話怒瞪隔壁趕來的兔崽子一眼,扭頭回:「成不成功還得看你那寶貝兒子的造化!」 女的走了過來,口氣透著擔憂:「小雨怎么了?是受了什么氣讓你這般不高興?母后替你作主。」 我瞪向座位上的老不死,一字一字問:「上回你說我軀殼已毀可是真?」 他走了過來在我身前站定,回:「千真萬確。」 我看向他神似于鬼親王的眼眸,不改怒意:「可我卻真真切切感受到我軀殼還活生生的存在,你要如何證明?!」 他嘆了一口氣,手輕搭在我肩上,歉然說著:「小雨…當你的靈魂完整的脫離原軀體后,七日內(nèi)如果未回,那身軀便再也無法融合你的靈魂…等于是毀了,而當初,我為了讓你過來與小七…故施了扭轉(zhuǎn)之術(shù)將蕭遙的靈魂與之對調(diào)…」 聽到這里,想裝不懂都難了…我拍掉他的手,腳步狼蹌,「所以…你是說…我與蕭遙的靈魂…互調(diào)了…」見他困難的微點了頭,「當時能符合條件的只有她了…她剛好從樹上摔下,靈魂偏離了軀殼…」我呵呵的笑了…接著抑止不住的大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笑到我胃酸都逆流了。 女的上前來欲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我揮開她的手,用手背抹去淚水,頭也不回的離開,我坐上馬車,也不等兔崽子進來,便讓馬伕駛離。 一路上,我睜著一雙乾澀的眼睛不愿讓它閉上,看著天邊山雨欲來的灰云,那不正是反映老娘的心情嗎?沒多久,窗外的景色蒙上一層雨刷,豆大的雨珠極速地打向地面,轟隆隆的雨聲使我的心由痛苦、扭曲、混亂歸為平靜…當馬車駛進府邸后,我命馬夫在一旁停下,下車用走的回屋,他為我支起傘,我搖了搖頭一手擋去,任由那傾盆大雨洗去我一身疲憊,我走過大道,穿過金黃銀杏林,渾身濕透地坐進院前的棚里,完全不在乎未好的身體,直到如今,我才體會到何謂心冷… 一陣大咳不止,等緩和后,我張開手,鮮紅色的手掌別人看了會觸目驚心,然而此刻,我卻希望當我閉上眼,就是生命燃盡之時… 只有天知道,我多想只做原本的我,只有天知道,我多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為何是我?為何倒楣的偏偏是我… 我任由淚無止盡的滑下,時間彷彿在此刻停止,我緩緩合起酸澀的雙眼,在黑暗來臨前,我望進了兩汪擔憂的紫潭… 「小雨!」 我發(fā)了高燒整整兩天才退,當真正清醒張眼之時,那應(yīng)該老實待在床上養(yǎng)傷的病人此時此刻竟然坐在床沿就近照看我。 我無語看他,見他開心地親吻了我額際如蜻蜓點水…蒼白的臉未見起色,我氣不打一處來,開口罵他,發(fā)出的聲音卻沙啞到語不成句。 「誰…讓你…起來的!咳咳!」我狂咳不止,他拿了杯溫水讓我順氣。 「可有好些?」我點頭,再問:「我有準…你…起身嗎?」 他裝聾作啞的功夫更上層樓,幫著我坐起身,語帶輕快:「小雨,肚子餓不餓?我讓人備些清淡的可好?」 我搖了搖頭,一點食欲皆無,此刻的我只想當隻蝸牛躲進殼里再睡他個三天三夜,「我還是睏…再讓我多…睡會兒…」 「成,但你得先吃些東西再睡,我怕你撐不住…」他擔憂的神情令我想別開眼,我忍住扭頭的衝動,朝他點了頭,他見我答應(yīng),一張臉瞬間上揚,打了個響指,讓門外的侍女下樓準備。 回頭,一臉欲言又止,想講不講樣…自以為是待字閨中的大玉女,我沒逼他,任他自個兒兜圈去,用無力的軟手取過一旁的木梳子梳順一頭亂發(fā),他握住我手將之取走,我任憑他梳著,良久…上頭傳來他的輕嘆,抬頭與他對視,那深幽的漩渦里,透著多少我看不出的懼怕… 見他緩緩開口:「小雨…別再獨自難過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