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終于不調(diào)休，林缊月對回歸辦公室的心情感到有些復雜。

    她打點好下樓，周拓已經(jīng)穿戴整齊在客廳。

    林缊月挪動椅子坐下。

    周拓從書里抬頭，看了她一眼，“早。”

    他前面的餐盤還沒用過，整個區(qū)域都散發(fā)咖啡和面包的奶香味。

    “早?！?/br>
    林缊月有些不自在，低頭喝了口面前的咖啡，拿塊吐司就往嘴里塞，只想草草吃完了事。

    即使是六年前，她也不怎么和周拓一起吃早飯。

    那時候她愛賴床，能趕上潘叔的車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她狼吞虎咽地吃好，提著包匆匆把外套穿上。

    身后傳來周拓的聲音。

    “慢點走，我和你一起?！?/br>
    “你也去西林？”

    “對。”周拓套上他的西裝外套，對著鏡子系扣子。

    指節(jié)骨干分明，繞過來塞進去，一下子就扣上了。

    他一上班就恢復那少爺做派，司機已經(jīng)坐在那輛商務車的駕駛位上等候。

    真奇怪，上次坐這車他們還是純粹的rou體關(guān)系，幾個星期過去，rou體關(guān)系變金錢交易。

    林缊月跟著上車，如坐針氈。

    好在周拓住的離西林不遠，早了將近一刻鐘。

    車就光明正大停在西林門口。

    “走了?！?/br>
    林缊月只想快點下車。

    周拓拉住她。林缊月回過頭?？匆娝氖稚爝M風衣外側(cè)的口袋里，抽出一包女士薄荷煙，裹著塑封，還是全新的。

    和章筱吃完飯那天她一口氣在煙店進貨五包，今天偷帶了一包來上班。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發(fā)現(xiàn)的。

    “少抽點，對身體不好。”周拓捏著那包煙，對林缊月舉了舉，“暫時替你保管?！?/br>
    林缊月沒有出聲，看了一眼周拓，徑直下車。

    到了西林，她照例在茶水間等一杯咖啡。

    剛把膠囊塞進去，對面的辦公室傳來砸文件的聲音。

    “這點都做不好，你不想干不要干了！”

    金涵的聲音還有點啞，嗓音掩飾不住的焦躁，林缊月很少聽見她發(fā)這么大的火。

    茶水間在一片死寂中突兀的發(fā)出咖啡機震動聲。

    陳立偉見縫插針地端著他滑稽的小黃人馬克杯走進來，一改之前酸溜溜的樣子，樣子甚至還有點歡呼雀躍。

    “想不想聽點好消息？”

    林缊月抱臂靠著，并不在乎的神態(tài)。

    陳立偉根本不管，帶著不吐不快的雄心，“你知道吧，上回金涵和周氏他們聊的還好好的，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居然黃了?！?/br>
    “她現(xiàn)在火可大了，你可別惹她啊?！?/br>
    她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昨天晚上忙著給迷米寫策劃，下午馬上就要交稿了，今天精神狀態(tài)可見一斑。

    遠處有人小聲喊他們。

    “……林老師，陳老師，快快，我們也要去開會?！秉S阿麗小跑進茶水間。

    “和誰？”

    “周氏，今天他們要和金涵來開會的，不知怎么把我們也帶上了，還有五分鐘就開始了?！?/br>
    林缊月倒好的咖啡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和陳立偉兩人跟在黃阿麗后頭進了會議室。

    右側(cè)都已經(jīng)坐滿金涵的人，齊刷刷僵著臉，氣氛死寂。

    金涵坐在最前面，一看來者是秦燁他們，沒好氣的輕聲哼了哼。

    林缊月端著電腦就落座在秦燁旁邊，和金涵他們組面對面坐著。

    偷偷問秦燁：“怎么回事？”

    秦燁用口型無聲地對她說：“我也不知道?！?/br>
    門口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前臺恭敬的聲音輕輕響起：“周總，這邊請?！?/br>
    門被打開。

    林缊月隨其他人站起來一起迎接周拓。

    一個小時前她還見過周拓脫掉西裝只剩下那件白襯衫的樣子，那個時候坐在餐桌上領(lǐng)帶都沒系，襯衫口還松開兩個扣子。

    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被牢牢扣上。

    周拓西裝革履，面不改色地坐下，手腕處的那枚銀表異常奪目。

    助理放好幻燈片，向大家介紹。

    周氏旗下有個酒廠，在鄉(xiāng)下郊區(qū)的位置有一片葡萄果園，需要拍一支宣傳片。

    幻燈片上是果園和酒廠的照片。

    周拓向眾人介紹介果園以及拍攝要求。

    聲音很沉穩(wěn)，邏輯清晰，不難想象出平時處理事情時游刃有余的樣子。

    “這個項目原由金涵組負責，現(xiàn)由不可協(xié)調(diào)原因，轉(zhuǎn)給秦燁組。”

    話是對著他們說的，林缊月的眼神卻莫名和周拓的擦上。她先一步挪開。

    原來他來西林，是為了這個。

    會議這樣散場了。

    金涵一行人表情除了有些垮之外幾乎毫無波瀾，冷漠的起身就走，一刻都不逗留。

    周拓語畢，大家相視片刻，臉上完全是天上掉餡餅的那種突兀喜悅。

    除了一個人。

    “林老師，”陳立偉戳戳她，悄聲問她，“這個項目歸我們了，是好事，你臉怎么這么臭？”

    林缊月不說話，陳立偉只當她是壓力大。

    “他們組平時這么傲，這次正好搓搓他們的銳氣，周氏的名頭多響亮啊，只要一做成，我們的名聲這不就四通八達了……哎，你走什么？”

    林缊月確實對巖極的那個項目很上心，蠶燈是她真心實意想要合作的項目，她這邊還有好多沒出頭的藝術(shù)家等著出頭。

    他們很需要這樣的機會，大部分還都是女性藝術(shù)家，心思細膩洞察深刻，所以林缊月很多時候能幫忙爭取的就爭取了。

    周氏的這個項目，忙先不說，自由度肯定不高，他們組只有四個人，真的弄起來誰還顧得上巖極的那個？

    誰先誰后，主次之分，更不用說了。

    更重要的是，林缊月一點也不愿意接受周拓無端的好。

    他們最好涇渭分明，誰欠誰，要還什么債，分毫都得算得清清楚楚。

    林缊月走得很快，連衣角都掀起一塊。

    她用了另一部電梯，到一樓開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周拓要上車。

    “周拓?！彼驹诠鹃T口，今天降溫，h市妖風大作。

    周拓回過頭，看了眼身后的秘書。

    對方自覺的退開，留足空間給他們兩人。

    林缊月的發(fā)絲在風中飄來飄去。

    “上車說吧，外面冷?！敝芡乜瓷先ヒ稽c都不意外。

    “就在這里。”

    她的怒氣讓她一點也不覺得冷，甚至身體還有些發(fā)燙。

    周拓拉著車門，他們僵持在原地，眼神碰在一起，好像一場對峙，誰也不肯挪開。

    “……你這樣站在這里，所有人都可以看見?！敝芡氐穆曇艉艿?，示意她，“如果你想被同事看見的話，我不介意?！?/br>
    -

    車門被輕輕扣上。

    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大風，滴滴答答的車流，還有行人散落在街上的對話。

    車內(nèi)安靜到什么都聽不見。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很帥？周拓，我是和你簽了合同，但不代表我需要你把項目送給我?！?/br>
    林缊月語速很快，不給人一點打斷的機會。

    周拓指節(jié)摩擦著皮質(zhì)座椅上。林缊月的臉色有些潮紅，頭發(fā)也被風吹亂了。

    她是真的想要和他分得明明白白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彼f。

    “上個金獅獎獲獎影片，不是你和秦燁兩個人做的么？”

    林缊月和秦燁那個時候第一個入行項目就獲了獎。雖然獲獎了也沒有生意，沒項目的時候他們就經(jīng)常把這個作為噱頭。

    “和這個有什么關(guān)系？”

    “……林缊月，我不是傻子。你覺得我會選一支不信任的隊伍，讓周氏因為我承擔風么？是你們足夠有實力我才給把項目轉(zhuǎn)交給你們，不要妄自菲薄了?！?/br>
    “就只是這樣而已？”

    “就只是這樣?！?/br>
    林缊月安靜下來。

    其實仔細一想就知道，周拓這樣把利益和風險算得一清二楚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把項目送給她。

    她莫名把氣撒到他身上，好像是有點蠻不講理。

    “……我需要確認你把項目轉(zhuǎn)給我們，不是因為合約的事情。我不想……”

    “我知道。”

    周拓伸手把她落在臉頰邊的碎發(fā)別在耳后，“我在秉公辦事，你不要多想?！?/br>
    他手上的繭不小心擦到耳廓，奇怪的電擊感充斥全身。

    林缊月皺眉把頭朝后一偏。

    周拓好像沒有察覺似的，很自然的收回手，“晚上什么時候回家？”

    “什么事？”

    “一起吃飯?！?/br>
    林缊月已經(jīng)搭在車門上，外邊的風隨著半邊縫隙漏進里邊，她著急出去。

    “……不知道，今晚有應酬，不用等我?！?/br>
    空氣從外邊的涌進來，林缊月利索下了車。

    ‘滴’一聲，車門還沒全開，但又緩緩關(guān)上，逐漸隔絕外邊呼嘯的冷風。

    透過車窗，那個纖細的身影在風中越走越遠，腳步急，進大廈，轉(zhuǎn)彎，很快就消失在視野。

    周拓一人坐在車內(nèi)。臉色有些沉，半天沒說話。

    司機提醒他：“周總，等下在周老爺子那邊還有個聚餐?！?/br>
    周拓對著那片空蕩蕩一樓大廳，終于收回視線。

    “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