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燁打來的。林缊月意識到自己工作還沒做完，本以為會遭到他劈頭蓋臉一頓罵，但卻只收到他試探的關(guān)心，“還好么？”

    “怎么了？”

    秦燁欲言又止，林缊月讓他快說，別脫褲子放屁。

    秦燁沉默半天，“……你剛剛在線上會議的時候，到一半靜音開了……”

    他把任務(wù)分下去，每人審核兩頁，所有人都完成了，只有在家辦公的林缊月在屏幕那頭沒反應，秦燁喊了她幾聲，正準備給她打電話，林缊月的聲音卻自動打開了。

    林缊月在和男人吵架。

    聲音耳熟得不得了，秦燁和周拓接觸過幾回，因此一聽就知大事不妙。

    秦燁：“你還要謝謝我。我反應快，在大家都還沒明白發(fā)生什么之前，我就把網(wǎng)線給掐了。……你和周拓怎么回事？”生怕她不承認，秦燁又說：“你別抵賴，我都聽見了?！?/br>
    林缊月腦子還沒開始轉(zhuǎn)，直接回答了，“就是你想的那樣?！?/br>
    秦燁打算問林缊月點細節(jié)，卻突然聽見聽筒里傳來林缊月無關(guān)痛癢的嗓音。

    “其實你不掐也沒關(guān)系。”

    “什么意思，你還真想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辦公室戀愛，周氏并不允許，你忘了？”

    他們來的第一天，就被張秘書叫來的員工培訓，說周氏最大的幾大禁忌里，就有辦公室戀愛，發(fā)現(xiàn)者一律二走一。

    “我知道，”林缊月又抽了一支煙出來點燃，“所以明天我會去周氏收拾工位，這禮拜內(nèi)我就會提交辭呈了，到時還要你批準一下?！?/br>
    “……你瘋了？”秦燁本還是抱著新鮮八卦打的電話，聽著聽著握著手機的臉突然沉下，連聲音都低了幾個八度，“林缊月，你認真的？”

    林缊月吹出一口煙，她覺得自己真應該戒煙了，“本來就打算回英國的，現(xiàn)在也不過是提早計劃。”

    “這個決定可不好笑?！鼻責畎察o了會兒才說話，“周氏這邊的項目我從西林拉人替你，接下來這個項目的活都是監(jiān)工影視公司，沒有什么重要的事。這樣，給你半個月的休假，你想回英國就回去，我沒意見。但辭職的事，你想清楚再做決定?！?/br>
    但白給的帶薪休假，不要白不要，林缊月算是半推半就答應了，“那這周完成收尾和交接后，再回英國，這段時間事情發(fā)生的來多了，我確實需要假期。半個月后給你答復?！?/br>
    秦燁點頭，“希望再在西林見到你?！?/br>
    林缊月說：“就算不在西林，你在英國也會見到我的，我們這么多年，不至于上下級做不成，連朋友也不是了吧？”

    秦燁說：“雖然……”

    “就這樣，明早周氏見?！绷掷堅略挳?，掛了電話。

    章筱窩在沙發(fā)里，看見林缊月從陽臺拉門進來，帶了外頭的寒氣，給林缊月遞了杯熱水，問她，“想聊聊么？”

    林缊月一聽“聊聊”這兩個字，頭就有點大，接過熱水喝了一口，舌尖在周拓家被燙麻，到現(xiàn)在還沒知覺。

    “聊什么？”

    “你和周拓……”章筱剛才趁林缊月出去抽煙，逮住回憶就開始分析，憶到最后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jié)論，“你們是不是，在高中時就……”

    林缊月點頭，“是這樣。”

    兩人沒有關(guān)系了，她反而可以輕松地承認。林缊月踩著章筱昂貴的高級地毯，陷進沙發(fā)，攏起雙腿，靠在章筱肩上，薰衣草沐浴乳的香味讓人感到安心。

    “你想聽什么？我都告訴你?！?/br>
    ……

    章筱聽完后沉默很久，一掃平日里嬉笑打鬧，轉(zhuǎn)過去認真問她，“和周拓的事，你帶了多少真心？”

    林缊月把臉埋進膝蓋，“……沒多少?！?/br>
    “那很好?！闭麦沭B(yǎng)的布偶貓趴在一邊打盹，她一邊撫摸，一邊說，“就算他對你是真心，周放山也會是個定時炸彈。”

    “這些年他的欲望野心都很大，周拓也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周放山讓周拓往左，周拓不肯，他總有的是辦法?！?/br>
    章家早年和周家有些交集，自己曾在飯桌上聽聞家里父輩對周放山的評價，不外乎說是個狠角色，手段臟又狠，業(yè)內(nèi)大家都很忌憚他。

    林缊月身上有四環(huán)外出租屋的鑰匙，她今天拖著行李離開，最先想到的還是自己家，說到底，多少還是動了點心的。

    布偶貓打了個噴嚏，章筱停止撫摸，輕輕地說，“早點斷掉，對你們兩人都好?！?/br>
    -

    房子凌亂，周拓坐在沙發(fā)上。

    茶杯孤零零地立在桌上，是林缊月那時怎么都要從出租屋里帶來的杯子，裝袋子里怕碎了，讓自己拎著放在后座。

    寶貝得要命，離開的時候也沒帶走。

    杯壁上那蹭亮的彩繪陶瓷，色塊鮮明，拼湊起來是個黑發(fā)小女孩。

    周拓盯了會兒，突然從里面看見林缊月的標準露齒笑。輕嗤一聲，提起杯子，“啪”一聲丟進垃圾桶里。

    他朝林缊月走了九十九步。到頭來，她還是要走。

    這么想走，自己就放她離開。

    周拓上了樓，越過橫跨在走廊中間的那間燈屋，“噠”一聲扣上房門。

    走廊的窗外一片鳥鳴，冰涼的藍色晨光隱約反在地面，留下一灘海洋般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