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光裸的白皙胴體在昏黃的聚光燈下，散發(fā)出溫暖的光澤。在圓潤的曲線里，看得見些許棱角分明的肌rou線條，從背部延伸到渾圓的胸部、從下腹延伸到隱秘的三角地帶…

    「好累啊！好累！」

    唐湘穎手上的6b鉛筆不耐地敲擊著畫板，女孩漂亮的臉上堆滿了疲憊。

    「不是畫男的，所以特別沒勁？」

    臺子上的女人扭了扭頭、緩慢的伸展軀體，開始為自己光裸纖細的身軀穿上衣服。

    「哈哈，吳彤，是事實也不要說出來呀！你要她情何以堪？」李時晴笑了兩聲，邊說卻不曾抬起視線，仍舊在手上的人體素描涂涂抹抹。

    「呿！」唐湘穎輕蔑地發(fā)出聲響，這提醒了吳彤，這傢伙一向開不起玩笑，「我是覺得，裸女比裸男難多了，肌rou線條沒這么分明，很難畫。」

    唐湘穎的外貌跟她的人格不這么相似，她看起像個「玩咖」，卻是自我要求極高、極其乖巧的一個人。

    在她小小尖尖的臉蛋上，有著大大的五官，吳彤這樣分析著，她覺得唐湘穎的五官跟臉蛋并不成比例，那眼睛似乎太大、鼻子非常挺、嘴唇薄薄的但在細窄的臉上顯得還是太多…但通常美女的五官都是不成比例的，那些成比例的，通常不是最漂亮。

    轉(zhuǎn)頭看李時晴，吳彤可以再次印證那「不成比例才是美」之說，李時晴臉窄，睫毛長的夸張、雙眼皮深的像是畫出來的，配上淡色的眼珠看起來像是混血兒，但經(jīng)過求證，李時晴的的確確是堂堂正正的臺灣人。

    「中午，吃什么？」吳彤發(fā)問，漫不經(jīng)心的揉捏手中的軟橡皮，懶懶的收拾用具。

    「我mama叫我回家吃?！固葡娣f略帶歉意地說著，吳彤看著聳了聳肩，并不在意，總是如此的，她總是會被叫回家吃飯。

    「我要跟高中同學(xué)吃飯，你他媽的不會恨我吧？」李時晴問著。

    唐湘穎狠瞪了一眼，她最討厭李時晴隨時隨地把臟話掛在嘴邊的習慣。

    「嗯。」

    吳彤應(yīng)了聲，對于這個答案毫不在意，低下頭去看三人的素描。

    畫如人，唐湘穎的人體素描比例極好，謹慎地掌握了模特兒四肢與軀體的關(guān)係。李時晴粗中帶細，惟妙惟肖地捕捉了模特兒的神韻與氣質(zhì)。

    吳彤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沒有身邊二人的天賦才華，身在這間教室頗有無地自容之感。

    「別嘆了，該嘆的是她吧！」唐湘穎笑著說，用下巴指了指女模特兒，「我看我們畫完，她也感冒了?！?/br>
    女人輕咳了兩聲。

    吳彤還沒整理完畫，揮了揮手，先送走了唐湘穎跟李時晴。她準備離開時才意識到自己是教室里最后一個離開的學(xué)生。

    剩下女模特兒，剛穿完衣服，正準備離去。

    吳彤感到一陣尷尬，眼前可是剛剛讓自己一覽無遺的人，說熟不熟、說不熟又好像有點不近情理，但吳彤可從來沒跟自己畫的蘋果、茶壺、花朵打過招呼的…

    此時女模特兒又咳了幾聲，對上吳彤的視線，笑了笑。

    不如這樣吧…

    「辛苦了，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喝個熱的？」

    該說，吳彤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yīng)。

    「嗯，jiejie，你怎么會當人體模特兒？」吳彤啜了口熱可可，試著與女人開啟話題。

    「呵，賺點零用錢啊！只是站著不動就拿錢，不錯吧？」

    帶了點戲謔的回答，吳彤很懷疑。站著不動，可是很累的，她們邊畫邊觀察，可從來不覺得這些模特兒很輕松。

    「不必jiejie、jiejie的叫，呵，雖然大了你五歲，能當姊姊了，不過把我當朋友吧！」她嫣然一笑，「我還沒過能裝嫩的年紀。」

    吳彤才知道，原來她叫做柏森。

    很罕見的姓氏、很男性的名字，跟她的外貌不甚搭配，卻有種衝突的個性美。

    「呵?！?/br>
    大了五歲？看不出來。

    她好像很成熟、歷練豐富，但如此細看，吳彤才發(fā)現(xiàn)其實她的五官似乎比自己還顯得年輕。也是不成比例的那種。

    女人有白皙的肌膚，靜止時五官精緻的像陶瓷娃娃，但舉手投足卻有種放蕩不羈的瀟灑氣質(zhì)。

    「我可以，看看你今天畫的嗎？」

    吳彤聽了一陣尷尬，那素描，還沒有到能給人欣賞的完整度與精細度。如果是唐湘穎或是李時晴，就不會有這種顧慮…

    「可以嗎？」柏森笑著再發(fā)問，吳彤很難拒絕那笑臉，從畫夾里翻出一張勉強能讓人看的素描，輕輕地遞給她。

    對方一言不發(fā)地看完，便遞了回來。

    吳彤沒有打算過問評語，她自己感覺，不說就表示不好，大部份的人不習慣把批評說出口，她也沒打算自討沒趣，還顯得兩個人尷尬。

    「你會覺得畫人體很尷尬嗎？」柏森一邊把玩著馬克杯的把手，問著。

    「不大會?！?/br>
    「真的？怎么說？」

    「模特兒不動，就像畫靜物?！?/br>
    是很難畫的靜物畫。

    「呵。」柏森輕笑了聲，開口自顧自地說話，「我以前也讀美術(shù)，其實老實講啊，我可是你的學(xué)姊耶！唉，不過年紀、輩分的事，別提了…」

    「你讀美術(shù)？」

    「我也希望我是?！拱厣瓚蛑o一笑，承認，「我其實是讀視覺傳達，呵，但讀了才發(fā)現(xiàn)我可能比較喜歡美術(shù)…」

    設(shè)計跟美術(shù)，兩者在定義上有微妙的差距，吳彤思考著，這微妙的差距卻能夠造成巨大的改變，在未來的生涯規(guī)劃、亦或是在學(xué)時的學(xué)習內(nèi)容。

    「當初，只知道設(shè)計合為人而生，美術(shù)大多是自己的創(chuàng)作，年少輕狂時，只覺得如果創(chuàng)作只為自己，是不是太狹隘了一點？設(shè)計啊！感覺好像很宏大、很厲害似的…」

    吳彤才知道，柏森讀完大一才看清自己的志向，她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個人意識，對于第一秒強調(diào)視覺、第二秒強調(diào)傳達，其馀多有商業(yè)性質(zhì)的設(shè)計產(chǎn)業(yè)，她有點適應(yīng)不良?？蔀闀r已晚，若要轉(zhuǎn)系追上其他人的腳步，延畢是勢在必行。

    可柏森，不敢回頭向家人拿錢多讀。

    「把設(shè)計系當作美術(shù)系來讀沒有問題，不過心理需要很大的力量來面對失望，因為你永遠都無法切中核心，就這樣，呵，宏大的美夢就破滅了?！?/br>
    這是一齣悲劇，升學(xué)制度的悲劇，但吳彤發(fā)現(xiàn)，雖然說得好像她很羨慕吳彤在美術(shù)系一般，柏森臉上沒什么失落。

    「就這樣，過了四年？」

    「呵，沒錯」

    兩人幾乎是一問一答的形式，吳彤的視線總落在柏森的肩上，不是那兒有什么東西，只是她不習慣跟人對到視線。

    吳彤喝完了飲料，看了看時間便起身，柏森跟著吳彤站起來。

    「你等會兒還有課??？」

    「嗯?！?/br>
    「你話真少，平常就不愛說話嗎？」

    「沒有?！?/br>
    吳彤專心地收著桌上用過的馬克杯，絲毫沒察覺自己語氣的簡潔才算是真正的回答。

    「呵呵，」柏森看著吳彤笑了，柔媚的大眼睛里盈滿了笑意，「真有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