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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展開幕當(dāng)天,吳彤真的難掩那焦躁的心情,這是她少數(shù)面對的正式場合,并且,柏森跟唐湘穎還有李時晴,這是吳彤生活中的要角卻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如今要相遇了,這股緊張難以壓抑。 柏森輕輕地捏了捏吳彤的手掌,這讓她多少安心下來。 「好期待哦!」柏森雀躍地說著,對吳彤輕松的笑。 是呀!真期待。 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李時晴還有唐湘穎站在展間入口,「呵,你們系還怕人不來看嗎?這還真是一絕?!拱厣耆卣f出了吳彤的心里話。 李時晴跟唐湘穎穿著正式服裝—黑色窄裙、貼身白襯衫、高跟鞋,兩人是系展開幕的招待,但因?yàn)樽松聿亩枷喈?dāng)優(yōu)質(zhì)的緣故,看起來別有用意。 「吳彤,你他媽的別以為面無表情我就看不出你在偷笑?!估顣r晴沒好氣地對逐漸接近的吳彤說。 老實(shí)講,把這些正式服裝穿到這么合身,看起來還真有股利落性感的氣息。 「本來這個位置應(yīng)該要是大二的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學(xué)長、姊臨時指定要我們倆代班,連衣服都借好了…」唐湘穎解釋。 這簡直別有意圖。本來就很出色的兩個人,此刻根本就是外聘的模特兒吧… 美中不足的是,李時晴穿了高跟鞋不會走路,只能站著不動,而且老是下意識地拉扯那窄裙,而唐湘穎因?yàn)槔顣r晴那難看的姿勢,不斷地露出不悅的神情。 「歡迎參觀美術(shù)系系展!」李時晴活潑地對一個好奇探頭的路人說,「入口右側(cè)簽名哦!下午一點(diǎn)有開幕茶會,歡迎參觀!」真是太驚人了,吳彤想著,才要讚嘆李時晴有模有樣,緊接著就看到她轉(zhuǎn)過頭翻了個白眼。 「吳彤…」 唐湘穎的眼神對上笑得溫和而安靜的柏森,浮出了怯弱的語氣。李時晴靜靜地看著,馬上弄懂了整個故事。 「彤,原來你跟modeljiejie早就認(rèn)識了哦?」有時候即使對事物的理解比表面還透徹,還是得假裝不明白,李時晴有點(diǎn)太懂得這種把戲,「今天一起來看系展欸!果然是他媽的好人一個,你說對吧?」說著用手肘頂了唐湘穎一下。 唐湘穎慌張地點(diǎn)頭,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感謝李時晴化解尷尬的能力。 「我是李時晴。」 「你好,我叫做唐湘穎,上次遇見還沒有自我介紹…」 「沒關(guān)係的,嗯…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叫做柏森?!拱厣p松的說,對唐湘穎報以淘氣的微笑,「呵,我最喜歡你倆的素描哦!你們大概是全班把我畫得最漂亮的人…」 唐湘穎緊張的笑著,柏森在眼前時她真的沒有這么多勇氣。但她是這么溫暖寬容的人,吳彤跟她在一起,真的很適合。 「靠,明明一個學(xué)期也快過了,現(xiàn)在才認(rèn)識似的…」李時晴大笑著說,顛覆了一身黑白衣著的專業(yè)形象。 「我可不敢去想你們對我的認(rèn)識有多深…」柏森的玩笑話引來李時晴猖狂地大笑,吳彤淡淡的陪笑,整個狀況比她預(yù)想的,好的太多了。 唐湘穎在這一陣惱人但熟悉的笑聲中,似乎逐漸的放松下心神。 「喂!我要翹班。」李時晴突然開口,說著就把腳上的高跟鞋踢到一旁長桌的桌巾下頭,又從里頭摸出一雙黑色帆布鞋。 「不可以!你…」唐湘穎斥責(zé)的語氣說著。 「唉!騙你的,可以不要這么義憤填膺嗎?我他媽的要去撒泡尿,當(dāng)然順便混一混也是會啦!反正我會回來…」說著,趁唐湘穎還沒回嘴,就跑不見了。 「有趣的人?!拱厣χ蠢顣r晴離去的方向,視線收回時對上吳彤贊同地點(diǎn)頭。 「沒有規(guī)矩的人?!固葡娣f沒好氣的糾正。 吳彤突然間懂得李時晴對整個氛圍的節(jié)奏感:先化解尷尬、活絡(luò)氛圍,再把時間留給有話要講的人。 世界上就是有這么細(xì)心的人。 「呃…我…」 唐湘穎支吾的開口,當(dāng)初要吳彤介紹柏森給她認(rèn)識時真的就只是基于禮貌的緣故嗎? 「一直都很期待認(rèn)識你?!拱厣f著,嚇了唐湘穎一跳。 「什么?」 「我一直都很期待認(rèn)識你,」柏森復(fù)述,看了一眼一旁靜止的吳彤,「你是彤最好的朋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br> 看過吳彤為唐湘穎苦惱的模樣,任誰都會懂得眼前的人在吳彤心里的份量。柏森那話不俱有別的意味,只有誠懇。 不知道為什么,出自柏森的口中,就好像吳彤親自說出口,唐湘穎突然啞口無言了,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她是感覺震驚的,同時的,也很欣慰。一直以來,她看不到吳彤視線里的自己,以為自己與一片空氣無異?,F(xiàn)在她才知道,她不是不存在吳彤的世界,她存在她心里,存在一個即使不是戀人,卻也相當(dāng)重要的位置。 這輩子,她還沒有這么坦然地放下一件事情過,此刻像得到她汲汲營營、一直在追求的那個答案。 「我也很期待,認(rèn)識你?!固葡娣f對柏森說,發(fā)現(xiàn)自己笑得很自然,并且,這話不是出于禮貌的客套話,一切都是這么的發(fā)自內(nèi)心、這么的真誠。 吳彤跟柏森走進(jìn)蒼白的展間,一幅幅畫整齊地在墻上排開,與散落在空間零零散散的人群,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相對關(guān)係。同學(xué)們低聲的細(xì)語、教授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討論,氛圍是這樣的雅潔肅穆。 在散步般的亂逛亂看之后,柏森轉(zhuǎn)頭告訴吳彤,她想直接看吳彤的畫。 「嗯?!?/br> 吳彤拉著柏森走下地下室的另一個展區(qū),她們肩并肩的站在題名「秘密」的畫前,站了良久。 「呵,這的確是,『秘密』的模樣?!拱厣÷暤母嬖V吳彤,那畫是whitelies的吧臺、柏森的背影、mandy大膽地笑卻哀傷的眼神。 畫面經(jīng)由吳彤個人風(fēng)格的處理,顏色被壓得晦暗,人雖然然寫實(shí),卻在肌理與色調(diào)上讓人有超現(xiàn)實(shí)的想像。 「只有『佳作』,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拱厣χ鴮峭f,看到吳彤聳了聳肩。 「同學(xué)們太優(yōu)秀?!?/br> 「審美是很個人的,呵?!拱厣恼f,轉(zhuǎn)頭看一直心神不寧的吳彤,「彤,你在看哪里呀?是自己的畫看膩了嗎…」 柏森沿著吳彤的視線,看到了吳彤想要自己看到的東西。 世界被濃縮成一個點(diǎn),只剩下那白色的墻跟墻上那幅畫。那是一幅大地色的畫作,柏森太清楚那畫上一筆一劃的色彩計劃,太清楚每個色塊在畫面里的重量。那畫上黏了塊木頭,與畫作的質(zhì)感做呼應(yīng),柏森可以立即地說出,那是…梧桐。 柏森顫抖著走近,她必須確定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實(shí)。 「自畫像,吳彤?!?/br> 這幅自畫像,并不是自畫像,作者也不是吳彤。她知道那抽象畫在描述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這樣平凡卻深刻… 柏森閉上眼,抑制眼淚溢出眼框的激動。 她的畫在展間的墻上。 夢想在沒提防的時刻,被實(shí)現(xiàn)了。 這一切都太刺激了,柏森被這巨大的狂喜給沖刷的好脆弱,居然會有人無法招架自己太感動的情緒。 「第二名?!箙峭穆曇舫练€(wěn)的在自己耳邊響起。 「彤…」 柏森的聲音嘶啞了,并且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她的畫,在展間的墻上,得到了美術(shù)系系展的第二名,她受到了肯定。 柏森轉(zhuǎn)頭望著那面無表情的女孩,她不再試圖擋住眼淚。 「彤,謝謝你?!?/br> 吳彤伸手,輕輕地拂去柏森頰上的淚珠。 「你知道,我為什么哭嗎?」柏森靠在吳彤肩上,小小聲地問。 「因?yàn)檎沽水嫛!箙峭驹G的回答,這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不是…」柏森說著,聲音在吳彤的肩頭模糊掉了,「…是…因?yàn)椤?/br> 除了大學(xué)那重重的摔落,柏森這輩子沒有跌倒過。但即使把一輩子成功的快樂加總在一起,仍然沒有一種美好能夠勝過此刻。 「為什么?」 「…因?yàn)椤?/br> 柏森說著抬眼看吳彤。在快樂面前,人的情緒也可以這樣無所遁逃,但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柏森知道,她蟄伏太久、哀傷太久,當(dāng)雀躍到來時竟反應(yīng)不過來… 「因?yàn)槭悄?,你為了我?guī)磉@一切…」 「…我不只是在講畫而已…」 柏森說著,瞳里還閃爍著隱隱的淚光,但她笑著,笑得好開心。 「彤,你為我?guī)砦椰F(xiàn)在擁有的,一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