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美狄亞(9)
奴仆、珠寶,流通往來的請柬和無數(shù)資金,無數(shù)滿足欲望的奴隸,流于指間的黃金。對于這個星球上底層的人來說,站在頂端的人的生活是如此目不暇接。 你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本應(yīng)該是寒風(fēng)凜冽,各色的花卉卻在金錢的照料下依然綻放得嬌艷動人,宛如被養(yǎng)殖在無形的溫室中,這奢靡的感覺讓一貫處在黑暗中的你有些淡淡的不適。 但即便是這樣被營造得有些虛假夢幻的場景,也難以抵擋少女嬌嫩的容顏。黑色的長發(fā),垂落在身后,如同森林中成長得最美的烏木,黑褐色的眼眸,即便是安靜時也難以掩飾其中的瀲滟,嫣紅的唇恰似一片花瓣,看起來卻比花瓣還要鮮嫩多汁,讓走進(jìn)這處秘密花園的人忍不住生出歹意的欲圖竊取。 更何況他正站在她的身邊,她的一舉一動,顫動的發(fā)絲,纖細(xì)的腰身,煽動的羽睫宛如一只鳳蝶,秋千輕輕晃動,裙擺飛舞,少女的暗香撲面而來。 柔美而不軟弱,少女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微抿的唇,誘人而不自知。 “貝克托爾?” 你仔細(xì)看過貝克托爾遞給你的文件,正打算簽字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遲遲沒有動作,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diǎn)怔愣,伸向胸口取鋼筆的手莫名呆滯了,顯得有點(diǎn)滑稽,仿佛一座雕像。 府內(nèi)的眼線不少,幸好這里也并不是反叛軍訓(xùn)練集合的地方,有你這樣一位發(fā)光無限的活靶子,在都城里找到其他可以容納異族人的地方也變得不再困難了。 在這些眼線的注視下,貝克托爾表面上仍然是你的仆從,所以即便你和他實(shí)際上只是合作關(guān)系,甚至他在反叛軍中的資歷要比你多上許多,你們依然是無可置疑的主從關(guān)系。 他有一頭褐色的短發(fā),眉目較之美狄亞要更加英氣,深藍(lán)色的瞳孔讓人想起深邃的海底,總體看上去非??煽俊4蟾攀侨祟愌}占主導(dǎo)的原因,他的身形雖然同樣高大挺拔,給你的壓迫感卻不及美狄亞那樣可怕。 “不好意思,我失神了。” 貝克托爾彎下腰,微微笑著道歉,伸手將胸前鑲著金紋的黑色鋼筆遞給了你,帶著白色手套的手看起來保守而疏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你的手心,解開幾顆紐扣的襯衫下露出結(jié)實(shí)的胸膛,你看見他滾動的喉結(jié)和目光里幾分你不甚了解的、絕不屬于合作伙伴的野心。 美狄亞趴在窗臺上,輕薄衣物下的白皙肌膚在陽光下變得更加誘人,仿佛沐浴牛奶的河流,挺拔身段和柔美的銀飾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宛如墜入天臺的天使。 視線下方是春意盎然的花園,幾株玫瑰開得嬌艷,抱團(tuán)一般矚目。這里本應(yīng)該是一個絕佳的觀賞位,花園里,就連他心中最美的花也在其中散發(fā)著光芒,可他的神情陰鷙,眉宇不由自主的壓低,仿佛有烏云籠罩,甚至因?yàn)榭拷哪信雨幊?,即便是這樣,他的美貌依然讓人傾倒。 人類男性的癡迷、渴望,還有靠近少女時微微顫抖的眼瞳,都和他的欲望大相徑庭,美狄亞注視著為少女失態(tài)的侍從,仿佛從他的身上看見了反常的自己,她是如此的美麗而矛盾,他對人類的淪陷感到理所當(dāng)然,卻也因此加劇了對對方的厭惡。 真是礙眼的蟲子。 一只藍(lán)黑色花紋的蝴蝶似乎被美狄亞陽光下的美貌所吸引,蹁躚著落在他的指尖,沾滿了燐粉的絢麗翅膀呼吸一般微微開合。 美人與蝴蝶,華麗的窗臺,在燦爛的陽光之下如同一幅生動的油畫。 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卻在蝴蝶反應(yīng)之前有預(yù)謀的合上,宛如一張深淵巨口,蝴蝶撲騰著翅膀,在狹窄的空間無力掙扎著。 “有時候,玫瑰或許更適合呆在溫室里?!?/br> 自言自語的清理掉指間殘留的粉末,美狄亞眼神漠然的看著不遠(yuǎn)處終于分開的兩人。 終于迎來了這一天,偌大的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之下,你坐在主位同許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推杯交盞,暗處早已埋伏了許多隱蔽的眼線或殺手,只等目標(biāo)出現(xiàn),就能一擊必殺。 屆時想要推翻那位處在皇城里為虎作倀的王,就不再是一件難事。 坎因斯伯爵。 你默默咀嚼著目標(biāo)的封號,眼神不由得復(fù)雜起來。 殺死他,你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是家族和父親的榮耀,姐妹的性命,還是所謂推翻暴虐的使命呢? 美狄亞跪坐在你的身邊,循著顫抖的衣角發(fā)現(xiàn)了你的情緒,臉上浮現(xiàn)出擔(dān)憂的神色,心底卻詭異的興奮起來。垂下眼,不著痕跡的握住了你冰涼的手。 輕歌曼舞間,許多普通的賓客已經(jīng)帶著女伴或是別處尋的奴隸去了房間,客廳里逐漸安靜下來,只有幾位醉得不省人事又沒人幫忙安置的賓客躺倒在餐桌上,酒水灑了一地,這時的貴族同癱倒在地上的流浪漢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你沒有低頭看他們的丑相,或者對你來說,人最大也只有活著和死亡的區(qū)別罷了。 沒有半分坎因斯伯爵赴約的消息。 就在你們以為今晚的計劃注定失敗的時候,仆從卻驚喜地從門口小跑傳報,手里還拿著來不及收好的賞金,連靴子都跑掉一只。 “大人!“上面”的人來了!” 你忍不住屏住呼吸向他身后看去,果然聽見外面馬的嘶鳴,有人走進(jìn)大廳,從身形來看大概是一位成年男子,披著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樣貌,只露出蒼白如死人的尖刻下巴,像極了令人厭惡的巫師。 “大人,奉坎因斯大人之命前來,您好?!?/br> 他鞠躬行禮,嘶啞的聲線仿佛來自地窖,沾滿了灰塵和蛛絲,夾雜著幾分輕蔑,讓你忍不住皺眉。 你并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露出諂媚的表情,只是把玩著美狄亞愈發(fā)美麗的長發(fā),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笑容之后的冒犯。 美狄亞的頭發(fā)好像越來越長了。 你默默想著。 “大人!” 來使的身體素質(zhì)和看起來一樣的脆弱,只不過幾分鐘過去,腿就控制不住地彎曲顫抖,狼狽的尖著嗓子叫你,聲音里完全是難聽的威脅了。 “你好?!蹦憬K于正眼看向他,扯出一個歉意不那么明顯的小人物,揮揮手示意仆從為他放上座椅。 美狄亞伏在你的膝上,銀發(fā)乖覺地蹭在你的掌心,金色的鎖鏈?zhǔn)`著他,他卻沒有半分反抗的跡象,跪坐在一片厚厚的狐皮毛毯上,看起來仿佛一只被徹底馴服的金絲雀。 你注意到階下的目光,最近的一束,如同蛆蟲一般,帶著惡意和污穢,似乎從空氣中傳遞過來,恨不能扒在美狄亞身上,將其吞吃入腹、蹂躪百遍的惡心目光。 你忍不住再一次皺眉,控制住想要讓美狄亞下去休息的欲望,伸手將眼前的果盤移了幾分,擋住了來使昭然若揭的視線。 那人似乎才從某種臆想中回過神,眼睛像狗一樣發(fā)著光,舔了舔蒼白無比的唇,像老鼠一樣笑了幾聲。 你按耐住想要將那雙不安分的眼睛挖出來的想法,只是低下頭喝了一口酒,遮掩自己殺氣升騰的眼神。 “坎因斯大人繁忙,今日不能前來,就由我代勞,替他出席一會兒宴會?!?/br> “如果有什么助興的,比如奴隸的話,說不定您的慷慨名聲會傳播得更廣呢?!?/br> “雖然我只是他的弟弟,但或許他也會因?yàn)槲业哪承┰捀淖兿敕?。?/br> 他這樣說到,大搖大擺,毫無紳士風(fēng)度的坐在座椅上,黑袍與富麗堂皇的大廳格格不入,周圍的人卻像熟視無睹一般,反而異口同聲的附和贊美著他 ,意圖顯然指向你身邊的美狄亞。 你掃視周圍,那些人便轉(zhuǎn)大聲議論為竊竊私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