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不想把你讓給別人!也許,我從來沒有這么惶恐過。如果還有機會重來的話,是不是,我能夠做其他的選擇呢?然而,可能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收到夏皮留言的一週后,為期五天的營隊結(jié)束了。疲累地跟參與成員約好開學后的慶功宴時間,我又急忙衝回宿舍里,就為了打開電腦,看今天是否收到了夏皮的回應(yīng)。 然而,自她發(fā)送給我那段悲傷的話語后,我再傳過去詢問的訊息就和之前一樣毫無回音,根本是扔了顆石頭進深不見底的黑洞,讓我懊惱至極。 我到底做了什么,夏皮怎么會說出「不想把你讓給別人」這種話?我根本一頭霧水、毫無頭緒,連推想都沒辦法推出什么有建設(shè)性的猜測。 另一方面,幾乎每天都跟我通電話的卒仔也打聽不出任何消息,據(jù)說夏皮不是扯開話題,就是閉口不答,搞得個性算相當沉著的卒仔也非常抓狂。 「所以,營隊結(jié)束了,你哪時回高雄?」聽我嘆了老半天的氣,卒仔乾脆岔開話題問道。 「明天或后天吧,整理完我就回去了?!狗凑聦W期還是住在宿舍,雜物都不須移動,只要把一些常穿的冬衣裝箱寄回去就行了。 「那你上了火車后給我通電話,我騎車到火車站接你吧!好久不見了,順便去聚一聚?」卒仔提議。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我才發(fā)覺真的好久不見了。各奔臺灣北、中部過了六個月,就算回家的時候也總是錯開,完全沒有碰面的機會。 「當然好。不怕你約,只怕你不約。」努力振作起精神,我開玩笑地說。 停頓了會,卒仔在掛電話前卻丟給我一句:「棠,我還是習慣以前你情緒化的樣子。雖說現(xiàn)在會克制了不是不好,但難過的話,希望你不要讓自己悶著?!?/br> 靜靜地聽完這句話,似乎過了很久,我才聽見自己輕哼了一聲,表示明白。 「那就先這樣了,記得給我電話。」最后他叮嚀道。 收了線之后,我伏在開啟的電腦螢?zāi)磺埃挥X得好想大吼大叫,但就算是寒假……在宿舍里大吼大叫還是會被視為神經(jīng)病吧。后來我乾脆帶著手機,轉(zhuǎn)移陣地,跑到cao場一邊的司令臺上坐著,看著傍晚在cao場上散步的人群。 即使卒仔說悶著很不好,可是現(xiàn)在,我其實也沒有把大吼大叫付諸實行的力氣,只能靠著冬日里冷颼颼的風,盡量逼自己冷靜下來。 也忘記坐了多久,忽然有個人離開跑道往我這方向衝來,還邊跑邊跳邊揮手。等那人跑近了一些后,我才看清楚是那個有夠健……呃不,是又來慢跑的室友金政東。 「喂,池棠!你坐在那干么,望春風喔?」他將雙手圈在嘴邊,在司令臺底下對我大叫。 「春你個頭,現(xiàn)在是冬天?!刮矣袣鉄o力地回敬他一句,說話同時,我朝左右顧盼了下,狐疑地問:「今天馨語沒跟你一起?」 「拜託,她跟你同樣在今天跑完營隊,哪有力氣跟我出來慢跑?肯定躺在宿舍床上補眠了吧!」金政東好笑地說:「你咧?有覺不睡不休息,干么一臉鬱卒地跑來坐在這邊?」 「……不算太累,有點事。」我輕描淡寫地帶過,不想多談。 但金政東卻皺了皺眉頭,特地繞到司令臺另一邊走上來,坐在我隔壁。 「你最近一直都這樣耶?!顾眉绨蜃擦宋乙幌?,「我們是室友啊!有事情就講,干么這么見外?」 我勾了勾嘴角,依然搖搖頭。不是不愿意講,只是講了也不會獲得解決,我個人對于傾訴原本就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傾訴并不會讓我的壓力減少。 見狀,金政東沉默了一會,忽然小心翼翼地說:「欸,我問你個問題,你別生氣?!?/br> 「別問白目問題我就不會生氣?!箳吡怂谎?,我很乾脆地說:「如果真的是白目問題,勸你還是別開口得好。」 「一點都不白目!」他正經(jīng)八百地說,又坐得離我近了點,悄聲問道:「你跟你那個美國朋友……怎么了?」 聽見敏感問題,我的心頭一突,幾秒后才聳了聳肩。 「最近都沒聽你們聊天,也很少看見你笑了。拜託,不要把周圍的人都當成木頭人好不好?雖然我有點笨……好吧很笨,但我至少看得出來你不高興很久了?!顾涯X袋伸到我面前,硬逼我注視他,「到底怎么了啊?」 他還真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我抹了把臉。 「她一直不理我,三個多禮拜了。我也不曉得是怎樣,可能有點誤會。」這或許就是我知道跟猜測的全部了。 「可能?」金政東一臉困惑,「沒有問清楚喔?」 「她不給問。」我又簡單扼要地回給他四個字。 隨后,金政東一個人將雙臂環(huán)在胸前,低頭絞盡腦汁不曉得在想些什么,看表情似乎想得非常用力,連汗都冒出來了。 「喂,我妹最近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他忽然天外飛來一筆。 「誰?馨語?」我莫名其妙,思考了會才說:「大概就是跑營隊的時候,會彼此勉勵一下吧!社團里的默契啊,大家都會這樣。其他就沒有了?!?/br> 雖說接觸多了點,我跟馨語也沒到熟稔的程度,除了社團里的事之外,其它能聊的很少,尤其她的話又不多,常常聊到一半就讓空氣歸于靜默了。 「那你跟美國朋友,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停頓了下,他又拋來另一個南轅北轍的問題。 「期末考前一週左右吧……」我有些遲疑地回應(yīng)?!改銌栠@干么?」 「喔,隨口問一下啦!覺得有件事怪怪的?!顾チ俗ヮ^發(fā),「我自己再去確認,哈哈哈!」 我無奈地點點頭,但對他要確認什么半點概念也沒有,乾脆隨他去,反正金政東常常關(guān)注的就是些無聊的事情。 「那,營隊結(jié)束,你不就要回家了?」接著,他拍拍我問。 「對啊,留在學校干么?回南方過冬比較實在?!刮业膶W校在中部,所以住高屏地區(qū)的學生常常戲稱夏天回家是「去南方渡假」,冬天回家是「回南方過冬」。 「那宿舍不就剩我一個人?」說著說著,他還抖了一下,「會滿空虛寂寞的?!?/br> 「你干么啦?」被他的動作逗笑,我推他一把,「你營隊不是跑到下週三?也快結(jié)束了啊。」 他點點頭,一臉真誠地對我說:「你不在的時候,我會照三餐想你的?!?/br> 聞言,我索性從他背脊巴下去,還「噁」了一聲,「不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