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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第一百封思念在線閱讀 - 第八章(二)

第八章(二)

    我下意識地扯著自己的外套袖口往下拉,讓方才因為熱而拉到手肘的袖子重新罩住手臂,也蓋住那道顯眼的疤痕。這動作太突兀,顯然恬琪也發(fā)現(xiàn)了,但她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還痛嗎?」隔著衣服,她輕輕地拂過那道傷,語氣也是輕輕的。

    和初識時一樣的溫柔,但比起從前偶爾會讓我感受到的勉強和逞強,現(xiàn)在站在我眼前的恬琪,所散發(fā)出的溫柔氣質(zhì)卻是很自然的。

    我搖了搖頭,方才的恐懼突然全都放下了,雖然還是很緊張,「已經(jīng)……不會痛了?!?/br>
    依然笑著,恬琪拉我到椅子上坐下,這之后的幾分鐘我都恍恍惚惚的,恬琪問了什么我都點頭,也不管那問題用點頭或搖頭來回答究竟對不對。沒辦法??!我聽到的只有聲音,話語的內(nèi)容根本沒有聽進去,更遑論要回答了。

    這樣一路點頭點到尾,恬琪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只是幫我把餐點都點好了,再請服務(wù)生為我倒了一杯水。

    為了紓緩緊張,幾乎是在那杯水放到我眼前的下一秒,我就拿起來跟喝酒一樣一口乾掉。水里頭有很清淡的檸檬香氣,微酸卻又舒爽的氣味讓我的心稍微冷靜了下來。

    一旁的服務(wù)生愣了下,又連忙幫我將茶杯裝滿,然后才離去。

    「小雅還是很容易緊張啊?!惯@時,恬琪突然回想似地說道,話里帶著笑意,「以前上臺說個話都要中斷兩、三次,還會口吃?!?/br>
    我無奈了,「老毛病嘛……沒有這么容易改啊,顆顆?!?/br>
    話說完我卻驚訝了。我說話的口吻,就像對待一個老朋友一樣,完全沒有疏離之感,想了什么下一秒便脫口而出。我還以為自己的心中早就對恬琪懷抱著芥蒂,沒辦法再如朋友一般溝通聊天了,可是今天證明了,事實不是如此。

    我想,我只是不斷地在害怕和猶豫。

    恬琪拿美工刀割傷我之后,就沒有再來過學校,過了約莫一個禮拜,我才從同學那里輾轉(zhuǎn)得知她已經(jīng)辦了休學離開。大家很自動自發(fā)地認定是恬琪在衝動下傷了我、愧對于我,才不敢再來上課而休學。

    那時的我猜想,比起沒辦法面對我的失望,恐怕恬琪更無法接受的是逸凡的怒氣跟責備吧!誰都希望自己在喜歡的人眼中是最美好的模樣,但恬琪卻在逸凡面前丟失了自己的柔和、鎮(zhèn)靜跟形象。

    不過……

    「人果然都會變的啊?!刮异o靜地凝望著眼前的恬琪,很有感觸地說道。

    跟我爭吵時的猙獰和銳刺,在恬琪身上已不復(fù)見,取而代之的是恬淡,好像沒什么事情能讓她掛心煩憂、失去冷靜一般,有種歷練過后重生的感覺。

    恬琪沒有回應(yīng)我的話,僅是加深了微笑。

    我忽然有些好奇了,這場出乎我意料的會面,究竟是逸凡自作主張安排的,還是恬琪本人也有要求?畢竟在恬琪休學之后,因為心里莫名產(chǎn)生的逃避心態(tài),再加上同學們不斷八卦著恬琪是為了逸凡才和我起爭執(zhí),讓我下意識地就跟逸凡保持距離,說話聊天雖然還是有,卻沒有原本的熱絡(luò)了。

    即使我知道,他是個明曉得會受傷,也仍舊擋在我前面保護的人,也知道班上的人八卦歸八卦,卻沒有直接跑來問我前因后果的理由,是有逸凡在幫忙阻攔的關(guān)係……我依然無法擺脫心里面那股陰霾,大大方方地接受他。

    所以,想給逸凡答案的念頭就這么不了了之,被我埋藏到心底深處了;偶而察覺時雖然不太舒服,像有根礙事的釘子死釘在心里一樣,我還是沒有將它拔除的打算。再加上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都很有默契地絕口不談恬琪的事,所以恬琪還有沒有跟他聯(lián)絡(luò)、或他還有沒有跟恬琪連絡(luò),我都是全然不知的。

    「恬琪,」猶豫了一陣子后,我開口了:「今天,為什么會來見我?」

    我以為照她國二那時的離開方式,應(yīng)該會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恬琪似乎微愣了下,緩緩地說:「我以為逸凡會告訴你這件事?!?/br>
    聞言,我尷尬地回應(yīng):「我才剛跟他要求別再見面了,也叫他別打電話來……所以他是傳簡訊叫我來這里的。」

    恬琪接著又露出恍然的神情,「難怪我再怎么邀,他今天都不愿意來?!?/br>
    我直接「啊──」地呻吟一聲,然后趴倒在桌面上,惹得恬琪一陣輕笑。

    她摸摸我的頭,像在安慰孩子一般。

    「當兩個月前逸凡告訴我,他偶然之間找到你了之后,我就要求過想跟你見一面。」隨后,恬琪淡淡地說:「不過,聽說你一開始躲他躲得很厲害,所以他也不好幫忙安排?!?/br>
    「原來,你們兩個還保持著聯(lián)絡(luò)嗎?」我抬眸看她,稍稍訝異了下。

    「嗯,從國中一直到現(xiàn)在?!固耒魇栈厥?,交疊在桌面上,「做了那些事后,我用休學逃避,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一切,但是并沒有。我的心里還是對你很愧疚,很愧疚很愧疚……自己居然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氣,全都出在你身上?!?/br>
    「莫名其妙的氣?」我不解。

    她的眼里閃過一絲苦澀,幽幽地說:「國一的時候,我爸媽離婚了,我開始跟mama兩個人生活?!?/br>
    我反射性地「咦」了一聲。恬琪不是說她的父母感情非常好,很疼她嗎?甚至常常跟我分享家里發(fā)生的一些日常點滴……想到這,我忽然瞭悟了。

    「……對,跟你說過的那些家庭幸福生活,都是假的,我自己掰出來的。」看到我的眼神,恬琪微微牽動了下嘴角,便毫不隱瞞地直說了。

    「為什么?」下意識地問了,我才露出后悔跟歉意的表情。

    但恬琪只是做了個讓我別介意的手勢,神情也沒有改變,「大概是嫉妒吧。嫉妒你有很幸福的家,所以就說了謊想和你比拼,但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我對于自己的家庭,居然只剩下謊話能和你說了?!?/br>
    我怔怔地凝視著恬琪漂亮的臉蛋。從前,這張臉蛋總是保持著微笑,但誰看見微笑背后的陰影呢?因為自尊心強,所以恬琪總隱藏起自己的心事不說。我明白這件事,所以不會特意去逼問她,但誰知道,原來我還是不斷戳著她的痛處。

    在我懊悔的時候,恬琪又補上了一句:「再加上,你的成績一直都在班上前十名,讓沒辦法突破二十名的我很沮喪……我一度覺得自己比不上你,不配當你的朋友?!?/br>
    「怎么會!我完全不在意這個??!」我訝然,不只是因為意外恬琪會在乎這種事情,也因為她從沒將在乎表現(xiàn)出來。

    還是說,是我太遲鈍了,才會沒有發(fā)現(xiàn)?

    在我愕然的同時,恬琪幽幽地嘆了口氣。

    「但那時候的我,很在意……很在意你會因為這個差距,不想繼續(xù)跟我當朋友?!固ы钌畹乜粗?,恬琪這句話,飽含濃厚的自責。

    我沉默了。的確,我并不能用自己的價值觀套在恬琪身上啊,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面對同件事的想法也會不同的,更何況,我們的立場也不同。

    事實上,我也曾經(jīng)想過,自己跟恬琪當朋友很不搭。她是個溫柔體貼的大正妹,運動又十項全能,總會徹底地把我比下去。

    我會自卑,恬琪當然也會啊。

    「原來……你說我什么都有了,是這個意思?!刮夷税涯槨8耒鳟斄艘荒甓嗟耐瑢W兼朋友,我竟到現(xiàn)在才能理解這句話。

    她勾勾嘴角,算是默認了。

    「不過,重點在之后,又讓我注意到你跟逸凡的互動非比尋?!乖捳f一半,恬琪卻停了下來,用有些俏皮的神情望著我,「他那個人的光芒太耀眼了,又不懂得收斂,站在人群里,我總是第一個看到他,久而久之,視線就跟著他跑,也喜歡上他了?!?/br>
    我點點頭,又有些無奈地輕搖頭。這點我算是認同的,雖然逸凡給我第一印象是不愛動的瞌睡蟲,但之后,這印象就被完全顛覆了。

    「我以為,你是誤會他對你有好感,才會喜歡他的?!刮曳鲋橆a??磥砦也碌倪€是有點單純。

    「老實說……一開始,是?!固耒鞯哪樇t了紅,大概是回想起什么,感到羞赧了吧,「他惡作劇捏我臉的那時候,我真的以為他對我有好感。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br>
    「嗯?」我發(fā)出個疑問的單音,等她繼續(xù)說。

    「我發(fā)現(xiàn)他看著你時跟看著其他人的眼神不同?!固耒髌似^,似乎想找個好一點的形容詞,「說簡單些,看你的時候,他的眼神會忽然變得亮起來?!?/br>
    好抽象的形容詞喔!我失笑。

    接觸到我的目光,恬琪擺擺手,表情似乎在說她也不曉得怎么形容比較貼切?!缚傊?,我發(fā)現(xiàn)你對逸凡來說,是特別的,和我們其他人都不一樣,你才是那個他喜歡的人?!?/br>
    剛說完了話,我們的餐點就來了。在服務(wù)生幫忙上菜的時候,我也偷了點時間安靜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