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沒事吧?」 誰…… 李日嵐勉強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見到一個影子在晃動。那個影子碰了碰李日嵐,惹來李日嵐無意識的輕聲呻吟:「……嗚……不要碰我……好臟……」 「秋菊,快去找王大夫。」 「是的,夫人?!?/br> 說話的其實是白昊天的母親,白夫人和她的貼身婢女秋菊。 白昊天剛從長白山回來,下了橋一進門白夫人便看到倒在古井不遠處的李日嵐,他褲子上的血跡讓白夫人心驚。白夫人接近李日嵐,本想扶起李日嵐,卻發(fā)現(xiàn)他的體溫略高于常人。 李日嵐無力地往后退,神情無助得猶如迷路的小孩:「不要碰我……真的……我會弄臟你的……」 白夫人沒去理會李日嵐說了什么,徑自摸了摸李日嵐的額頭,語帶擔憂:「你發(fā)熱了,再在這里躺下去會有其他併發(fā)癥的,先回房間好嗎?」 好溫暖的手…… 「娘……」李日嵐瞪大眼睛,緊緊地抓住白夫人的手:「娘……」 白夫人嚇了一跳,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李日嵐自嘲般輕笑,強行撐起自己,似乎把白夫人誤當成自己的娘親了:「就連娘你……也不要我了嗎? 「娘,我是不是很不討人喜歡啊……要不然為什么每個人都不要我?為什么你們給了我幸福以后,又要拋棄我?」凄切的聲音讓白夫人雙眼發(fā)澀,李日嵐垂下頭:「果然……我是個惹人厭的人……」 「傻孩子,不要看不起自己,你并不讓人討厭啊。」白夫人關(guān)切地擁著李日嵐,掃著他的背。 「娘……我的心好痛好痛……」李日嵐蹭蹭白夫人,啜泣:「他好壞,說的話讓日嵐的心好痛……明明是他的錯,為什么痛苦的……是我……」 白夫人并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事,但仍沒有追問,靜待李日嵐說話。 李日嵐沒再說話,抽泣聲愈漸變大,最后痛哭起來。 「乖,別哭了?!拱追蛉伺闹钊諐梗约簝叭徽娴氖抢钊諐沟哪赣H。 李日嵐把頭埋在白夫人懷中,哭得快要窒息了還是沒有停下。 突然,一直伴著哭聲抽動的肩膀放松下來,哭聲也被扼殺般消失不見,四周寂靜得帶點不祥。 李日嵐昏倒了。 淌在李日嵐臉上的淚水此刻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讓白夫人的心揪痛著,母愛的因子也忍不住發(fā)動。 「來人啊!」 ※ 幽靜倘大的客房只剩下兩個人,躺在床上的一個臉帶潮紅,額上不時有冷汗冒出,半張的嘴不住開合,像在呼救。他的手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握住,那個人的臉埋在陰霾中,看不到表情。 房間內(nèi)的正是白昊天和李日嵐兩個。 白昊天趁著他的母親隨著大夫出去的時候潛進客房,視線便沒在離開過李日嵐。白昊天站在床邊,看著雙手緊緊攢著綿被的李日嵐,手指一顫,慢慢地收緊成拳。 「……不要……放開我……放開……」李日嵐擰眉,抓住綿被的手增加力氣,聲音宛如在求饒。 這就是我當初請日嵐回來的原因嗎?我真是個大笨蛋…… 白昊天坐下來,執(zhí)起李日嵐的手,痛苦地低喃:「對不起……日嵐……」 「昊兒?」 「娘?!拱钻惶煜乱庾R地放開李日嵐的手,走到門前去扶白夫人:「娘,他沒什么大礙吧?」 「怎么了?你認識他?」 白昊天看了看李日嵐,違心的話脫口而出:「他是下人,白府上下有哪個僕人我是不認識的?順口問一句而已?!?/br> 我到底在說什么? 「大夫說他只是染上了風寒,并不是什么大問題。白夫人和善的表情變成疑惑:「對了,他褲子上的血跡是他的血嗎?剛剛大夫來的時候忘了檢查,若然是的話那得再找大夫回來了。」 要讓娘知道我強上了日嵐嗎?不,不可以給娘親知道的。娘親是個保守的人,她知道了絕對會把日嵐趕走的?,F(xiàn)在的日嵐會撐不住的,他是那么的脆弱…… 「那不是他的血啦,方才日嵐在工作,沾在上頭的只是那些禽畜的血?!拱钻惶旌鷣y地撒了個謊,可白夫人就是相信了。 看見母親相信了自己,白昊天趕忙說:「好了,娘親,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關(guān)上門。 寂靜重臨客房。 在門被關(guān)上的一刻,李日嵐睜開眼睛,表情呆滯得猶如木偶。 白昊天和他母親的對話李日嵐都聽到了。 禽畜的血……?沒想到,我已經(jīng)淪為動物這種下等生物了……原來我在爺心中……連人也不是…… 為什么我的心還會痛呢?早已被傷得體無完膚了不是嗎? 李日嵐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形狀姣好的唇逸出哂笑,坐了起來。不大的動作觸動了后xue的傷口,傷口雖痛,卻沒讓李日嵐皺眉。 反正沒有人會關(guān)心,怎么樣也沒關(guān)係了。 走吧,免得一直在丟人現(xiàn)眼…… 早就該走了…… 李日嵐下了床,緩緩走出門外。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大概都去了忙為夫人接風洗塵的事。 李日嵐跌跌撞撞地走向后門,他的燒還沒退,清爽的風掠過自己時顯得有點冷,但冷卻的只是他的肌膚而已。這股涼風是吹不進自己的心的,因為他的心早已凍結(jié)成冰。 「喂!你還在這邊干么?!夫人回來了你也不工作嗎?!別以為爺會罩著你!」早前率先為小燕說話的下人冬檀捧著一大堆東西出現(xiàn)在李日嵐面前,罵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李日嵐的臉紅得不像話:「你……別裝林黛玉哦……」 「不用你管?!估钊諐姑懔ρb出一付一切安好的樣子,直直走過冬檀。 冬檀瞄到李日嵐腳裸上突兀的血跡,不由自主地喊道:「喂!你受傷了誒!」 「我說,不用你管。」李日嵐回頭:「你們很討厭我不是嗎?那還管我干么?放心好了,我會走得遠遠的,即使死了也不會影響你們。」 冬檀還想說什么,但李日嵐已經(jīng)打開后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日嵐走出大街,感覺到注視自己的目光像愈來愈多了,多得快要讓自己喘不過氣。 李日嵐頂著混亂的腦袋轉(zhuǎn)進胡同,完全沒發(fā)現(xiàn)跟在后頭的人影。 眼前景象開始模糊,李日嵐踉蹌了一步,伸手欲要找著墻壁。 后頭的人影疾步上前,手起棒落。 后腦傳來劇痛,李日嵐還沒意識到什么,便倒在冰涼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