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抓住一只金絲雀
邱惠不喜歡她。梅鳶很清楚。她也沒指望過邱惠喜歡她,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其它人不在意。甄母一聽就冒了火,在一邊冷冷地警告:“我們小鳶是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不該受你這樣的侮辱。你最好收回你剛才的話,否則,和你們結(jié)親的事,我們就要慎重考慮了?!?/br> “就是?!闭缇鸥P÷暤剜絿佒?,“還想娶小鳶?白日做夢?!?/br> “結(jié)什么親?”邱惠只覺得可笑,“就她?還想嫁進(jìn)我們邱家?” “媽!”邱丘皺緊眉,也聽不下去了,“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是我喜歡的,你絕不會反對!” 邱丘的人生大事,一直是邱惠的心腹大患。她天性風(fēng)流,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生了個薄情寡欲的兒子,都20歲了,竟然還是童子身。為了讓邱丘感受到情愛的滋味,她想了很多辦法,比如組織相親局,給喜歡兒子的美女們制造機會,領(lǐng)他出席各種場所,讓他見識各色美人……只要他喜歡,自己就不反對,這句話當(dāng)然也是說過好幾百遍的。 經(jīng)過兒子的提醒,她終于冷靜下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梅鳶。 仔細(xì)看下來,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女孩兒的臉確實漂亮,自家兒子被迷惑也不稀奇??汕袂疬M(jìn)醫(yī)院的事,還是讓她耿耿于懷,看著梅鳶,只覺得哪里都是缺陷。 “你真喜歡她?她有什么好的?性格木訥,不知道主動關(guān)心你就算了,還到處招蜂引蝶,不守規(guī)矩。這樣的媳婦娶不得,只會往你頭上扣綠帽子,依我看,你還是找個知書達(dá)理,家世性情和你匹配的好?!?/br> 邱惠的家世很好,又是難得的絕色美人,自小就極少受挫,又被男人追捧慣了,自然也不會覺得自己說話難聽。哪怕對自己的兒子,她也是傲慢的,說到梅鳶時,更是尖酸刻薄,雖然她自己察覺不出,其它人卻怎么聽怎么不舒服,尤其是甄九福,眉目里已帶了怒色,要不是邱惠是長輩,他這時候已經(jīng)踩著對方的頭,逼著她給梅鳶道歉了。 他不是沒做過類似的事。但看了眼母親,他又將脾氣按捺了下來。 甄母這些年修身養(yǎng)性,收斂了年少時的攻擊性,但這不代表她沒有脾氣。加上梅鳶是舊友的女兒,又是她認(rèn)定的兒媳,再放任別人說她的不是,她就不姓蘇了。 她越過邱惠,走到梅鳶身邊,握著她的手,擔(dān)憂地嘆了口氣。 “我的乖囡囡唷,就不該帶你來這里,怎么就這么不巧,撞上條亂吠的瘋狗?瞧瞧,耳朵都臟了。小九,還不快拿濕巾來,給你鳶meimei擦擦耳朵?!?/br> 甄九福忍住笑,摸出隨身攜帶的紙巾,還真去給梅鳶擦耳朵。梅鳶被甄母握著手,又不好掙開,只能由著他擦。 偏偏甄九福擦也不好好擦,手指非要揉揉她軟乎乎的耳垂,還往她耳朵里吹氣,鄭重其事地說:“吹一吹,把臟東西吹干凈?!?/br> 梅鳶很想丟給他一對白眼,可甄母就在旁邊看著,笑瞇瞇地看著倆小孩打情罵俏,她也只能端著笑裝淑女。 邱惠氣得臉都青了。她是傲慢不假,但她不蠢,當(dāng)然聽得出甄母話里的潛臺詞。 這讓她想起來甄家夫妻的恩愛往事。她當(dāng)初年輕任性,在朋友面前夸下???,說一月之內(nèi)必拿下甄父,非叫這聲名在外的好男人出一回軌,沒想到碰到個硬釘子,被朋友們笑了大半年。 新仇舊怨一齊涌上心頭,她委屈得眼圈都紅了。可這病房里,沒一個會哄她的男人,那幾個惹人厭的其樂融融地在一起說笑,就連她的寶貝兒子也用一副羨慕的眼神看著,根本沒在意她這個母親。 邱惠真是越看越氣,她想走,又覺得這樣落荒而逃實在沒面子,只能渾身難受地站在那里,等著男人的到來。 等她快望穿了秋水,她的靠山終于來了。 高大的男人長腿一邁就跨進(jìn)了病房,帶著滿身的風(fēng)雪,秘書接過他的外套和墨鏡,露出一張年過中旬,卻不顯老態(tài)的臉。他的氣場很強,無形的威懾力籠罩了整個病房,梅鳶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他特殊的磁場。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氣質(zhì)隨著歲月的沉淀而越發(fā)醇厚,連眼角的細(xì)紋都別具成熟的魅力,別說吸引邱惠這樣的美婦了,迷惑一個剛成年的女大學(xué)生,都是信手拈來的事。 他先是毫不顧忌地?fù)е窕轃嵛?,又低聲與她調(diào)笑了幾句,才向甄母伸出了手。 “甄太太?!?/br> “阮先生?!?/br> 甄母禮貌地和他握手。 她微笑的臉?biāo)坪跖c平時沒兩樣,但熟悉她的梅鳶和甄九福,都能看出她舉止里的警惕。 “什么風(fēng)把您刮到這兒來了?” “惠兒說她的寶貝兒子被人打暈了,非叫我來看看?!比钌牝嫇е窕莸难χf,“我本來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沒想到是甄太太您家里的啊?!?/br> “只是小孩子的打鬧罷了?!?/br> 甄母笑著,輕飄飄的把話題揭了過去。 甄家的確不怕阮家,但能交友,誰又情愿樹敵。同是樹大根深的家族,鬧翻了對哪方都是損失。 阮申驄點點頭,正要把話題帶過,邱惠卻扯著他的衣襟,不依不饒地撅起了嘴。 “什么小孩子打鬧?明明是她兒子故意欺負(fù)我家邱丘!我不管,阿驄,今天他必須給我家邱丘道歉!” 阮申驄無奈地摸摸她的頭,向著甄母笑:“惠兒都這樣說了,就讓九福道個歉吧?;仡^讓我家老三帶他出去好好耍耍,開銷我請了。” 甄母能聽懂他的意思。他不想和甄家鬧翻,又要在情人面前掙面子,索性兩方都給點甜頭,先把情人哄好了,再給甄家點補償。 甄母倒不介意遞這個人情,關(guān)鍵是,她的兒子她了解,只要他認(rèn)為自己沒錯,那是不論如何都不可能低頭的。 她嘆了口氣,“小九的脾氣您也知道,我說的話不算數(shù)啊?!?/br> 阮申驄瞇起眼。 “您的意思是,有說話算數(shù)的人了?” “也不能這樣講?!闭缒改@鈨煽傻鼗卮穑罢J(rèn)真說起來,這事本也無論對錯,雖然是邱家的先動手,但我家小九的確下手重了些。要不互相都道個歉,這事就算結(jié)了?” 阮申驄一開始還在聽,但慢慢的,甄母的聲音就從他的耳朵里淡去了。 坐在窗邊的少女抬起頭,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膚白如人間雪,清冷似天上月,美得如夢似幻,偏又活生生坐在他面前。 阮申驄喜歡美人,并不太挑性格。 但他尤其鐘愛的,是像阮季霆的母親那樣的,清冷冷的,仙子一般的人。當(dāng)他脫去仙子的羽衣,折斷她的仙骨,奪去她的貞潔,把她一身仙氣都染上凡俗的情欲,再像養(yǎng)金絲雀那樣把她養(yǎng)在自家籠子里——只是設(shè)想一下這種情境,他就激動得難以自抑。 只可惜,阮母辭世后,他就再沒見過這樣合他心意的美人了。 他本已不抱奢望,卻猝然撞見了驚喜。 只一個眼神,就讓他完全地硬了。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這只小鳥兒抓回家,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其它的破事。 “這位是……?” 他按捺住內(nèi)心的蠢蠢欲動,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 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在場的人又有誰不明白。 邱惠倒是不大在意。她很清楚阮申驄的脾性,兩個人也只是比床伴稍近些的關(guān)系。她能叫來阮申驄,不單是因為彼此身體的契合,更是因為兩家的合作。再加上,她生得貌美,床上又放得開,阮申驄得了趣,也不介意哄哄她的小性子。 她只是意外,阮申驄會對梅鳶感興趣。 那畢竟是小他一輩的人,怎么也不知道矜持點? 甄母卻憤怒多了。 她差點失了儀態(tài),抬手就想給阮申驄一耳光,手抬到半路,又硬生生放下。激怒對方不是個好選擇,她還有很多方法,給這家伙一個教訓(xùn)。 邱丘和甄九福卻是忍不了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行動,梅鳶就站起了身。她向著阮申驄彎腰,一雙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不閃也不避。 “您好。我叫梅鳶。” 阮申驄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你是……梅春雪的女兒?” “是的?!?/br> 少女向他微微一笑,那雙眼睛卻分外冰冷,像是冰層里凍結(jié)的火焰,是一種靜態(tài)的永恒。 阮申驄攥緊了拳頭,藏在西服下的肌rou青筋暴起,他用盡了畢生的自制力,才遏制住了揉碎眼前少女的欲望。 還有什么,比豢養(yǎng)一只憎恨他的金絲雀更誘惑人呢? 他真的很好奇,這只金絲雀會在他的飼喂下軟化,淪落為以他為主的寵物,還是寧死不屈,懷抱著屈辱承受他的寵愛,一日日地枯萎、凋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