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信你個鬼
平面如鏡的湖水上泛起一道道皺褶,蔚藍澄澈的天空上,飛鳥振翅盤旋,從沉千舟的頭上飛過去。 謝清寧從他眼里看見令人吃驚的情緒變化。 從愣怔再到定格,幾道心緒皆從他的眼神變化里一閃而過。 從前觀相,都看不懂眼前這人。 這是謝清寧頭一次將沉千舟的心緒觀得那么真切。 ......噗。 初次被人這么鄭重求娶,謝清寧心跳不禁加快,略微赧然。 她抿唇,試圖緩心神,道:"小女只是覺得,只與殿下見過一次面,這么快論嫁似乎不妥......" 沉千舟回過神,又恢復(fù)往常的神情。 "謝姑娘說得是,此舉確實唐突,可我認(rèn)為再不說,怕是來不及。" 他漫步走近湖邊,與謝清寧對望。 "殿下何意?" 沉千舟眼睛一彎,面色依舊道:"日前朝堂之上,太子殿下和您的父親謝侯聲量最大,可謝侯軍功日益壯大,若太子能得到他的支持,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便能更穩(wěn)固。" 謝清寧微愣。 沉千舟繼續(xù)道:"而謝姑娘你即將及笄,你可知面圣當(dāng)日會面對何處境地?" ...... 什么意思?他不是朱承允的人嗎?若她與朱承允成婚,謝濯不得已成了太子的羽翼,那于他們來說不是如虎添翼嗎? 那他為何求娶她?方才那番一生一世的鬼話什么意思? 謝清寧沉吟片刻,裝糊涂道:"小女一介女流,婚嫁全憑爹娘作主......" 沉千舟打斷她:"不是朱承允,也會有別人,你可聽過平遠王?" 謝清寧微怔。 沉千舟垂眼,抬手想拂起謝清寧垂在耳畔的碎發(fā),停了一瞬,伸手撥了撥落在她肩上的紅梅花瓣,"平遠王是當(dāng)今皇上的胞弟,在先皇時期平定西北的大功臣.....關(guān)于他暴虐的傳聞族繁不及備載,傳聞他還有篡位謀逆之心,在西北動作頻頻,倘若他和謝侯聯(lián)手,想必......" 謝清寧神色一清,了然笑道:"不會的。"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字字句句:"我爹只是一個懂打仗的武人,他不站任何一方,身為女兒的我自然也不會,殿下若覺得嫁予您能替太子殿下解憂,將我爹收復(fù)在麾下,那我勸您打消這個念頭。" 沉千舟沉默。 倏然間,馬蹄奔騰聲從林間深處傳來。 兩人齊齊回頭,遠處縮成一小點的人影正馬不停蹄地奔來,聲音急促且越來越近。 謝清寧歪頭疑惑道:"表哥?" 沉千舟鼻尖微動,負在身后的雙手緊了緊,面色如一笑道:"不是桓兄。" 她直覺向來準(zhǔn)確,隨著馬啼聲響越靠近,心跳就不自覺加快, 沉千舟笑著走到馬匹身側(cè),踩上馬鐙,翻身上馬。 衣袍翻飛,晨光落在千萬樹梢上,在沉千舟身上落了一片片碎光。 他坦然道:"若你沒嫁給朱承允,他們屆時會想方設(shè)法陷害謝侯、謝侯夫人等,若你信我,等你有難,便來尋我吧。" 我信你個鬼。 謝清寧抬頭,字字鏗鏘道:"多謝殿下,但我若有困難,自會解決,就不勞殿下cao心了。" 沉千舟下巴微揚,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又似往常彎成一條陰險狐貍的模樣。 "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罷,他瞥了眼即將到來的人,揚起鞭子用力一抽,朝另一方向奔走了。 "寧兒!" 沉千舟前腳剛走,謝濯后腳就到。 馬匹的前肢揚起,天水連成一色,謝清寧看見三年未見的謝濯,頭發(fā)凌亂,風(fēng)塵僕僕趕來的樣子。 他騎著大馬,戎裝鎧甲,雄赳赳氣昂昂。 謝清寧眼睛彎彎,覺得若要嫁人,至少得像爹爹頂天立地,一生戎馬,才是世間最好的男兒。 心中頓時一甜。 "爹爹?。⑺蟛揭贿~,謝濯剛下馬,謝清寧便飛撲過去,將謝濯抱個滿懷。 謝濯焦急道:"剛我遠遠就看到質(zhì)子殿下,你跟他怎會在一處?" 謝清寧一愣。 不虧是征戰(zhàn)一方的將軍,這眼神果然歷。 正要回答,就看見謝濯馬背上馱著一個渾身狼狽的男子。 她頓時失笑:"表哥似是魔怔了,教我學(xué)騎馬到一半,竟說我馬被驚到了,想用石頭打馬腳,質(zhì)子殿下路過,把我救下后就把我?guī)磉@里了。" 謝濯緊張道:"這沉千舟素來風(fēng)流成性,他沒對你怎樣吧?" 鄭重的向她求娶,又替她分析眼下朝野局勢,應(yīng)該算沒怎樣? 謝清寧搖搖頭,抿唇笑道:"那表哥如何了?他剛從馬上摔下來,沒摔傷吧?" 王桓常年待在謝濯軍營里,謝濯自然知王桓性子。 謝濯瞥了眼被摔暈的王桓,啐道:"剛才拉他上馬時,還知道喊痛呢,就憑這小子也敢打你的主意,最好摔成白癡?。?/br> 其實方才王桓用石子砸馬腳是何舉動,謝清寧是一點也不知。 因王桓在謝濯軍營麾下打仗三年,除夕凱旋報喜那日是兩人初次見面,晚上又同在家中漫步賞燈,謝清寧對他的印象極好。 雖然還不到好感,可對于王桓想娶她這一事,她心里是開心的。 只是上輩子王若涵將她毒死,又聯(lián)合金姨娘想毒她外祖母。 光憑一點,要她嫁進王家親上加親?就算下輩子都絕不可能。 謝清寧聽見謝濯這番話,茫然不解:"爹爹什么意思,我以為桓哥哥方才只是想讓我的馬停下來的,并無他意。" 謝濯沉吟半晌。 他對女兒雖寵愛有加,卻也知她通曉五術(shù),絕不是尋常京城貴女似的繡花草包。 謝濯只是個武人,沒什么重男輕女的思想,對自己閨女的期許絕不弱于男子,所以他總是趁著謝清寧小時候,整天帶她到處熘噠。 謝清寧也因此跟爹爹最親近。 謝濯見她準(zhǔn)備及笄,面對將來的血雨腥風(fēng)必定要懂一些東西。 沒有半分猶豫,他直接從袖口里拿出一個小瓷瓶,直接遞過去,"這從王桓身上掉出來的。" 看見瓶子上熟悉的花紋,謝清寧呼吸驟然一滯。 "你通曉醫(yī)藥,只消打開聞上一聞,應(yīng)該就會知道里頭是什么東西了。" ......不用打開,她也知道是什么。 男女歡好,以此迷情。 是她既愛又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