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與委託人的會面
過了中午,我們坐火車來到了鶯歌。 這里算是一個觀光地,雖然我是第一次來,不過從下車開始看到街景和商店賣的東西,大概知道這里是一處以陶藝繁盛的地方。 不過因為今天不是假日,觀光客明顯少了很多。 「來這里做什么?」 「雷訣?!顾麤]有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喚了我的名字。 「干麻?」 「你調(diào)查了我對吧?!?/br> 「你不是竊聽了我的手機(jī)嗎?我大概知道你是怎樣的殺手?!?/br> 「那么,你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了?」 「我才不會被你殺掉?!?/br> 「……」 他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我跟著他進(jìn)入街弄旁的小巷,最后停在一棟公寓前面。 那是棟只有五層的老舊公寓,從外觀看起來像是民國初年建的建筑,外面攀了不少我說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磚瓦都破的差不多了,一附像是快要垮掉的感覺。 「這里有什么嗎?你好歹說明一下我要做什么吧?」 「委託人是情報屋,代名是水愧,今早我收到簡訊,他在這里?!?/br> 我抬頭看了看窗口,腐朽的木製窗框上停了很多麻雀,「住在這種鬼地方?」 「掩人耳目。本來他只有指定地點跟時間要我們在那里出現(xiàn),但既然對方會忽然告訴我們他是誰及住處,就代表他的處境變得危險了?!?/br>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那個薏仁要?dú)⑶閳笪??他們有仇??/br> 通常情報屋與殺手應(yīng)該是互利關(guān)係,會搞到要互相殺戮的時候,不是有仇就是殺了對方有利益可取。 但與殺手對立的情報屋很少見,因為他們所最多只能cao縱情報逃命,而殺手認(rèn)真起來,聯(lián)合其他的情報屋去找一定會找到人,逃不掉的時候,情報屋在殺手面前,也是跟普通人一樣是待宰羔羊任人殺。 「詳細(xì)原因我不清楚。」 「我拜託你弄清楚?!拐娴?,誠心的拜託你。之前你連委託人是誰都不清楚,現(xiàn)在拜託你多少知道一下內(nèi)幕,不然是不是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我不會問那些事情,接洽委託是大叔在管,我只需要執(zhí)行工作而已。」 「意思就是你只是聽命行事而已嗎?」我哼的一聲,「跟傀儡一樣?!?/br> 「……」他推開門,直接走進(jìn)去,不理會我的話。 「喂,不要不理我?!刮易飞先ィ改氵@樣就好了嗎?大叔跟你說殺誰,你就去殺誰,難道過程中你沒有不滿嗎?」 「沒有?!顾呱纤嘌u的樓梯,灰塵有些揚(yáng)起,他用手遮住口鼻,「那是工作?!?/br> 「你還年輕耶,就這么執(zhí)著完成工作?你是工作狂嗎?」 他又再度不理會我,爬上二樓,二樓左右兩邊都有門口,其中一邊是鐵門,沒有關(guān)好,例外一邊則是有點歪斜的門,他察看了歪斜門后的狀況,摸摸門后破碎木板上的厚實灰塵,確定長年沒有人通過,他走到另外一邊的鐵門前,推了開來,同樣察看了下,雖然沒有任何障礙物但長年累積的灰塵上面也沒有任何腳印,看來這層沒有在使用。 「嗚哇……我覺得灰塵好像要跑進(jìn)我的鼻子里了?!刮乙参孀】诒?,跟他一起往三樓的階梯上去。 「你不知道情報屋住在幾樓嗎?」 「我只知道他在這棟建筑物里面?!?/br> 「大叔是你的仲介對吧,我記得之前他有提過他還負(fù)責(zé)照顧你的生活?!购鋈幌氲轿液孟窨偸墙写笫宕笫宓模€沒問過大叔叫什么名字,「大叔他有名字嗎?」 「姓張?!?/br> 「名字呢?」 「不知道。」 「靠!」我翻了翻白眼,「你怎么會不知道,他跟你一起生活吧!」 「沒有興趣,之所以會知道他姓張,是因有人曾叫過他張叔?!?/br> 「那你們的關(guān)係呢?親屬?」 「仲介人與殺手的合作關(guān)係。」 「就這樣?」 「就這樣。」 「那你……」「不要再問了?!?/br> 他一樣察看完三樓,中斷我的問題后又繼續(xù)爬上階梯,看著他的背影,我有點煩燥。 看著黑蝶,我知道他的生活與我大不相同。 上學(xué),不然就是工作,殺人,然后日復(fù)一日,感覺上他似乎對週遭的任何事情不聞不問,漠不關(guān)心。 總覺得……想再知道更多。 我想這大多出自我的好奇心,也許我本來就天性多管間事,但不知不覺的,我變得想知道黑蝶是怎樣的人。 「欸,你……」 「我不是說不要問了嗎?現(xiàn)在還不是我付酬勞的時候吧。」他似乎真的被我問到有點不耐煩,難得轉(zhuǎn)頭看我說話。 「你覺得幸福嗎?」 「……」 雖然這問題聽起來有點無關(guān)前面的問題,忽然問起聽起來是很突兀,但在我想要了解一個人時,我會問一些對方的感覺,特別是幸福感,不管答案如何,都能夠推斷對方過的好不好,滿不滿意自己的生活,同時也能夠動搖對方。 這是我認(rèn)識的一名心理醫(yī)生教我的,雖然很狡猾,但很好用。 他垂下眼,轉(zhuǎn)過頭去。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逃避了。 ? 我們就這樣邊察看邊走到五樓,五樓也沒有人出入的痕跡,我開始懷疑是不是黑蝶的情報有誤。 直到我們察看完整棟建筑下樓到二樓的時候,才聽到其他人的腳步聲。 他要我停止腳步蹲下,他則巧妙的躲進(jìn)墻下的陰影里,看著樓梯下方的動靜。 「一樓,聲音越來越下去了?!?/br> 「有地下樓層?」我探了探頭,但想想不對,「可是剛剛沒有看到階梯。」 「一定是藏起來了,我們下去?!?/br> 黑蝶在聲音消失之后,要我走路慢一點不要發(fā)出聲音,他則是用很快的速度走了下去,卻沒發(fā)出任何腳步聲。 「喂……」我輕聲喊他,他一下離開我的視線范圍,真不敢相信,他是貓嗎? 雖然很想立刻跟上去,但如果發(fā)出腳步聲,搞不好會扯他后腿。 畢竟不知道剛剛從一樓下到地下樓層的人是誰,萬一是殺手,我的聲音很可能會害死他。 我只好緩步慢慢走下階梯,在快要到達(dá)一樓的時候,聽到了一些聲響,是有點急促的腳步聲,在空間中回響,我立刻蹲低,仔細(xì)聽還有碰撞聲,但聽起來并不像是跌倒或是撞到東西的聲音,比較像是……扭打聲? 接著又是急促的快跑聲,聲音離去之后又恢復(fù)了寧靜,于是我便繼續(xù)下樓,到達(dá)一樓,我循跡發(fā)現(xiàn)黑蝶藏在樓梯的后方。 「你在這做什么?還有剛剛是不是有其他人……」 我也蹲低,一起躲進(jìn)樓梯后方的陰影下,陰影下的地板有塊馬路上常見的那種圓型水溝蓋,只是這個水溝蓋上面還有把手,方便人提起。 「這是往地下室的門嗎?」 「只有這個看起來很新不是嗎,應(yīng)該是后來做的?!?/br> 力氣比較大的我將水溝蓋門抬了起來,果然露出了往下的鐵梯。 他不知道從哪拿出了小型手電筒,往下面照了照,發(fā)現(xiàn)并不會很深,他直接跳了下去。 我也跟著跳下,著地后,好像來到了一個很大的洞窟,黑蝶用小手電筒察看四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像是電燈開關(guān)的東西,將他按下之后,整個洞窟里有了照光。 我抬頭看天花板,掛了很多舊式的圓球電燈泡,電線看的出來是后來接上的。洞窟里有點潮濕,看起來就像是用鑽土機(jī)挖完之后直接上水泥,沒有做其他處理,漏水的地方長滿紅紅綠綠的青苔,感覺很不舒服。 不過在一個普通客廳左右大小的洞窟里,除了一些裝雜物的白色置物箱外,還有些生活必備的家具,像是桌子椅子各一,一張床,一個小冰箱,甚至還有臺桌型電腦。 只是我很懷疑,住在這種地方會舒服嗎?不會生病嗎? 「有人?!?/br> 黑蝶開口的同時,有東西從我眼前射過來,我完全閃不過,還好黑蝶的反應(yīng)快抽出匕首一揮就用把那個東西彈開,掉在地上。 我低頭看,是一隻鐵製箭,十字弓用的那種,前端非常尖銳,要是剛剛正面被射中臉,八成會直接穿破腦袋。 「我們不是敵人,是你委託要?dú)⒓t薏仁的殺手?!?/br> 對方聽到之后,才從小冰箱的后面出來。 「原來是這樣……」 是一名看起來很病弱的男子,穿著寬松的白t桖和有點破舊的牛仔褲,長長的瀏海微捲看起來有點凌亂,黑色長發(fā)隨意用橡皮筋綁了一個小馬尾。 「抱歉抱歉,因為我住的地方不小心被找到了,所以不得已我只好逃到這里,沒想到又很快被找到,剛剛他就在外面,我還以為要沒救了,沒想到下來的是你們。」 「但這里也不安全了?!购诘掌鹚呢笆?,撿起地上的鐵箭,「剛剛那個人也不是紅薏仁本人,應(yīng)該只是個探子。」 「你沒有殺他?」 「雖是個探子,但很強(qiáng)。」黑蝶拿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像是被人徒手扭歪,整個刀刃扭曲變形,「雖然打起來并不是不會贏,但是有可能紅薏仁就在附近,可能會趁隙被攻擊,對方也是一整個顧逃,腳伐比我還要快,追也沒有用?!?/br> 「是剛剛……你怎么沒有對我求救?」我看到那把匕首想起了先前聽到的扭打聲。 「沒有必要?!?/br> 「喂……」什么叫做沒有必要啦…… 「旁邊這位是……?」病弱的男子對我上下瞧了瞧,他的視線讓我有點不愉快。 「我是雷訣。」不等黑蝶介紹,我自己先報上名字,「你是黑蝶的委託人,情報屋水愧?」 「正是在下?!顾麑ξ叶Y貌性的笑了笑,接著看向黑蝶,「我很少直接跟人見面呢,不過我有耳聞黑蝶是一名漂亮的殺手,早就想見見本人,只是沒想到居然是男的呢,看來情報錯誤錯很大?!?/br> 「如果可以,繼續(xù)傳我是女的也沒什么關(guān)係,錯的越大對我越有利?!巩吘箤τ跉⑹侄?,不管是在表里社會,錯誤的情報會讓他有更多的藏身處。 「我也是這么打算,我喜歡看人驚訝的表情?!?/br> 聽他這么說,我白了一眼。 對阿,當(dāng)我知道黑蝶是男的時候驚訝到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了。 「總之先離開這里,紅薏仁很快就會……」黑蝶話講到一半,往天花板看去,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有人。」 我也抬頭,「有人?我什么都沒感覺到?!?/br> 「你看燈泡?!顾噶酥妇嚯x出口比較近的燈泡。 我看了看,還是一個端倪都沒看出來,黑蝶也似乎懶的跟我解釋,回頭催促水愧:「有沒有什么重要資料?這里得拋棄掉?!?/br> 「欸──不會吧,你們不是來保護(hù)我嗎?」 「只保你的人,不保你的東西,剛剛是給你忠告,有的話就快點弄弄帶在身上?!?/br> 黑蝶的神情有些緊張,我看到水愧嘟了嘟嘴,立刻開啟他的桌型電腦,拿起隨身碟在下載什么重要資料。 「雷訣,我們得快點上去?!?/br> 「為什么?在這邊等對方下來吧,若是已經(jīng)在入口,我們爬梯子上去的時候搞不好會被偷襲。若對方要進(jìn)來就得跳下來,也許還可以趁他著地的空隙偷襲他?!?/br> 「你不是曾經(jīng)吃過紅薏仁的虧,還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殺手嗎?」黑蝶用很快的速度攀上梯子,使力推開水溝蓋門。 「嗄?」 「她是……」 黑蝶將水溝蓋推開一半之后,立刻又將水溝蓋推回原來位置,然后跳了下來,本來也跟在后面要爬上梯子的我差點被他撞到,「喂,你做什么,不是要出……」 「趴下!」 他將我的頭壓低,隨即我聽到一聲震耳的爆炸聲。 「靠!」是炸彈嗎! 轟??! 地下室的天花板整個坍方下來,直接埋沒了整個地下室。 好黑。 我眨了眨眼,阿……我沒死。 「唔……」我勉強(qiáng)的伸手摸到一點濕濕的東西,大概是血吧,我身上應(yīng)該是哪里被碎石擦到,不過好像沒什么大礙,沒有說像之前受的槍傷那樣劇痛。 確認(rèn)自己沒受什么傷,我動了動身子,空間很窄,而且好像有什么東西壓著我。 不是破碎的水泥塊,有點溫溫的,是什么? 我低頭,但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到處亂摸,摸到了像是頭發(fā)的東西,應(yīng)該是黑蝶吧? 「喂,你還活著吧。」我摸了摸,那應(yīng)該是他的頭,靠在我的腹部上,這么說現(xiàn)在壓在我身上的是黑蝶啦。 我的眼睛開始習(xí)慣黑暗,漸漸看出身處的狀況,彷彿就像是進(jìn)入石棺般,我們兩人躺在破裂的水泥板與地板間的夾縫中,我是仰躺黑蝶應(yīng)該是俯躺在我身上。 我伸手往旁邊摸,摸到像是梯子的東西,看來是剛剛爆炸的緣故梯子也倒了,但鐵製的畢竟堅固,躺下的梯子剛好立了起來為我們製造出一個容身的空間,否則我們兩個應(yīng)該都被炸下來的天花板壓成爛泥了。 我動了動,同時問:「喂,你能動嗎?我被你壓住了動不了,得想辦法……」 我發(fā)現(xiàn)了異狀。 腹部上好像有點……像是被什么給溽濕的感覺。 「喂?!?/br> 黑蝶沒有回話,我嘗試移動的同時,聞到一股腥味。 是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 「喂……你……」 總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我左右張望,赫然發(fā)現(xiàn)黑蝶用的小手電筒在我的右肩旁。 我拿起小手電筒,往躺在自己腹部上的黑蝶照過去。 我看到我的衣服腹部的一塊已經(jīng)全被血染紅,而我很清楚那絕對不是我的血。 「黑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