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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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東流沒有表情的臉正對著她。 他仍是沒有睜眼,但招秀愣是從他巋然不動的面上看到了些許沉默、苦惱,那種師長對著不聽話的學生的既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的漠然。 她哪受得了這個啊。 她招秀自年少時就是一等一的好學生,老師捧在手心里的小尖尖,同學崇拜仰望的佼佼者,承月不好好做功課被壓著禁閉反省多少回,她可從來沒有受過老師一個皺眉一句批評! 而她現(xiàn)在可是全東域叁十二座書院之主,博學多識,桃李天下,多少人恭恭敬敬俯身作拜稱掌教——她哪受得了這種侮辱! 她就不信了! 招秀深呼吸,摒棄雜念,閉上眼沉入內(nèi)息。 她自身的清氣與侵入的濁氣相斥,后者本來具備壓倒性的優(yōu)勢,可交合打亂了濁氣的平衡,解東流元陽入體,牽引濁氣析出她的血rou。 陰陽相生而成萬物,本身就是道家兩儀的法門。 清氣為陰,濁氣為陽,兩者相克亦相生,將濁氣完全祛除出她的身體不現(xiàn)實,因為這個地界擁有海量的濁氣,它會源源不斷地侵入。 現(xiàn)下只能借助外力為橋梁來壓制濁氣,叫濁氣與她自身的清氣融合,最終形成排斥侵蝕的屏障。 說到底還是要她自身強硬起來。 丹田牽連著她的五臟六腑、奇經(jīng)八脈,先前的疏導只是運作了一個小周天,將任督二脈的經(jīng)絡(luò)打通,現(xiàn)下卻是要運轉(zhuǎn)大周天。 需內(nèi)力貫穿全身經(jīng)絡(luò),連同頭顱四肢,走遍全身正經(jīng)叁百六十二個xue位! 她雖然武學修為不高,但天元訣修得極扎實,已經(jīng)連睡夢中都能內(nèi)息自行運轉(zhuǎn)大周天,所以根本不能想象還會有運轉(zhuǎn)得這么艱難的時候。 濁氣侵蝕悄無聲息,無法攔阻,只是異體的內(nèi)力卻決然會激起她身體激烈的排斥,這種層層迭迭的痛如鈍斧敲身,叫她大腦的神經(jīng)都跟著彈跳,根本無法集中注意。 而一旦精神分散,下身漲滿的感知就有太大的存在感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仙風道骨、孤崖峭壁一般的人物,會這么兇殘??! 別無選擇。 解東流能感知到她已經(jīng)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她僵硬如木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汗與淚齊齊淌落,完全拼著岌岌可危的意志力勉強支撐著。 滑膩的烏發(fā)濕潮潮地貼在身上,連微微顫動的睫毛都帶著水珠,蒼白剔透的肌膚毫無血色,內(nèi)里燙得像是火灼,皮膚卻依然冰涼失溫,無意識地側(cè)著頭,露出柔軟纖素的細頸,張開的手臂搭在他的臂上,似乎要推拒什么……整個人有種水鬼般的旖旎媚色。 恐她脫水,他捏著她的下巴,低頭給她渡了口氣。 這口氣滑下喉嚨,招秀的身體不安分地動彈了一下,立竿見影般,意識陡然清明。 “真元?”她下意識喃喃。 緊接著就瞪大了眼睛。 他拿水魄真元來喂她?! 解東流開口:“靜心?!?/br> 靜不了! 這口真元,要是喂進她的丹田,她能憑空漲一年修為,但是喂進喉嚨,那就只能是食物跟藥了。 顧不得可惜,如水般的意蘊順著食道一路下走,很快就發(fā)散開去,難以言喻的暖意順著血液游散,從全身的毛孔中蒸騰出來,無論是疲憊還是痛楚都有所祛除。 招秀深吸一口氣,趁著清醒,摁住自己的內(nèi)息,竭力牽引其沖擊xue位邊的血rou。 這截天柱蘊生之地,比起是她的機緣,更像是解東流的。 因為水是先天之源,陰陽之氣都能相融于水,上善若水,解東流出身善水觀,本身修的功法便偏向于水德,他年紀輕輕又已步入先天,更不受天柱之力影響——比起連濁氣都扛不過去的招秀,當然是他更像命運所眷之人。 但招秀不在乎! 這機緣是蹭的也好,是意外也好,她爬也要爬到天柱中心! 在這樣頑固的意志力作用下,一輪大周天硬生生給她完全沖破。 “繼續(xù)?!苯鈻|流摁著她丹田的部位平靜道。 招秀有種上課走神被師長盯住的心虛,又瞥一眼,確定他仍是閉著眼睛的。 “好漲……”她囁嚅。 抱怨歸抱怨,還是閉上了眼睛,繼續(xù)運轉(zhuǎn)內(nèi)息。 又出了一身汗,她渾身濕漉漉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甚至將貼近她的謝東流都給沾濕了。 效果是好的。 她現(xiàn)在感覺全身輕松,內(nèi)里充沛,無法負荷的濁氣已經(jīng)融入血rou,而非以雜質(zhì)的方式沉淀,清濁交匯,而這恰好在體表形成一曾微妙的屏障,避免濁氣無止境地侵入。 解東流終于退出她體內(nèi),起身站起來。 她不敢看他隱沒在衣間的分身,事實上,她都懵了一會兒,才敢相信他真的不用解決那堅硬之物。 過程與預想不符,但對她來說,不但達成了目標,還損失極小。 見對方并沒有看向自己,招秀馬上跟著起身,簡單地打理了一下自己,認認真真地拉好裹胸小衣的綁帶,將雙乳束好,然后一件件穿好衣袍。 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解道長。 佛家才講六根清凈吧,道家只講自然無為? 那究竟是善水觀本身道法特殊,還是謝東流這個人與眾不同? 他不是沒有欲望,至少他能硬,還很堅實,但他收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這種收發(fā)自如,就超脫了她對于人欲的認知。 入主東域以來,解東流是她第二個捉摸不透的男人。 上一個是席殊。 但想想,席殊城府太深,他之來歷生平都不可知,醫(yī)、術(shù)出神入化,博聞強識又令人發(fā)指,與其說是扶風樓招徠他,不如說他就是隨便找個地方寄身。 這種高深莫測當然無法被她打破。 但解東流年紀極輕,與她也相差無幾,有這等造化根本就不是天縱奇才能夠解釋的,完全可稱天之驕子了吧! 招秀想到讓簡銳意都耿耿于懷的“羽化傳功”……運氣,不,應(yīng)該要稱氣運,原來真的有人氣運當?shù)腊 ?/br> 但她沒有什么嫉恨心理,她只信奉人定勝天,人家收發(fā)自如,好歹她也能屈能伸不是。 解東流披好氅衣,拎起丟在一邊的刀,回身看她。 招秀面無表情回望:“走吧?!?/br> 停頓了一下,沒崩住,還是低低道了句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