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柒第二天下午才去醫(yī)院，她沒料到自己會在拐角上婦產(chǎn)科住院部的樓道碰到正抽煙的吳開疆。

    吳開疆，人稱吳老板，四十幾歲。他身材魁梧，長相陰郁，易珊曾經(jīng)提過一嘴，說他十幾歲出來幫人討債，捅傷了人，坐過牢，出獄后走南闖北，黑白兩道通吃，易珊遇到他時，他面上已經(jīng)從良，干的是建材生意。

    “小柒，還認得我么？”吳開疆攔住她，咧開嘴笑了笑，黝黑的臉上那道從眉骨劃到臉頰的刀疤因這笑而猙獰。

    陸柒回以淺淺一笑，索性背靠在旁邊護欄上，不卑不亢道：“這不是開玩笑呢，吳叔，您那氣質(zhì)一般人也忘不了啊?！?/br>
    看這架勢，是跟蹤她來的。更茤鼱綵恏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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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開疆笑得溫和不少，試探地問：“你mama呢？之前她也鬧過兩次說要走，我都沒當真，以為她撒嬌玩呢，沒想她發(fā)這么大脾氣，說溜就溜，都不給我哄她的機會，太傷我的心?！?/br>
    陸柒向來不管易珊那些事，直言：“您知道我和她關(guān)系不大行，她跟誰我都管不著?！?/br>
    “她就你一個女兒，還是把你當回事的。”吳開疆吞云吐霧，“你媽現(xiàn)在有了新歡？”

    陸柒面不改色：“那是她的事?！?/br>
    “她沒接過我一個電話，人間蒸發(fā)也得留點痕跡吧，得虧是在對面路口看到你，不然我是逮不到人了?！眳情_疆面上笑著，那蜈蚣似的紋路愈發(fā)顯得恐怖陰森，“你幫我問問她，是不是攀上更好的飯碗，就不記得以前在誰床上伺候了？”

    陸柒自然清楚易珊為何躲吳開疆，易珊從沒怕一個男人怕到連番做噩夢。

    外婆曾和她說過一些易珊的故事。小時候家里窮，外公去世沒多久，易珊輟學(xué)外出打工，從蕪河到市里一百多里路，她身無分文，全是靠腿走過去的，夜里沒地方住，她睡橋洞，有時太累了，就地躺下去，醒來才知道睡在墳堆。

    連夜逃離吳開疆的住所那晚，易珊感嘆過一句：“睡墳堆我都沒做過噩夢，這吳開疆太他媽嚇人，再不跑我得被他玩死?！?/br>
    陸柒當時笑話她：“你不是也很愛玩么？”

    她永遠忘不了小時候的那些事。

    有回外婆鬧病，鄉(xiāng)下醫(yī)療設(shè)施落后，易珊從城里趕回來，接易蓮出去治病，順帶也捎上她。

    陸柒只六歲，易珊把陸柒丟在出租屋里，那是一套四十多平的房子，一室一廳，夜里陸柒在臥室睡覺，易珊和帶回來的兩個男人在客廳玩雙飛。

    房間隔音效果很差，陸柒從睡夢中被吵醒，耳邊都是男人的粗喘、rou體此起彼伏的碰撞以及女人高潮將至的哭喊呻吟。

    她裹緊被子被迫聽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兩個男的留下一捆錢，提起褲子走了。

    那筆錢，成了外婆做手術(shù)的醫(yī)療費。

    “能一樣么，我只是為了新奇刺激玩一玩，他那是有癮，癮一上來跟喝酒喝高了一樣，弄死人估計都是早晚的事。”易珊心有余悸，漂亮的臉蛋上生出一種劫后余生的僥幸，“他不愿意說，不過我也猜得到，他入獄那幾年還是妙齡少男一個，牢房里又全是一群饑渴老爺們，約摸被性虐待過，幾十年了還有陰影，在床上一弄起來就跟發(fā)泄似的，全是恨。”

    吳開疆此時的表情，就全是恨。

    陸柒與吳開疆暴戾眼神對視：“吳叔，易珊結(jié)婚了，您沒必要非她不可?！?/br>
    “結(jié)婚了？”吳開疆手指揉碎煙蒂，他眉眼狠狠跳動，“跟誰？”

    陸柒掏出手機：“我把她電話給您，您和她說清楚吧?！?/br>
    陸柒念了一串號碼，吳開疆將數(shù)字輸入手機，轉(zhuǎn)身正要走，回頭又問：“你媽和那男的有感情基礎(chǔ)嗎？還是說為的錢？”

    “可能兩者都有。”陸柒語氣淡淡，“我也第一次見她結(jié)婚。”

    吳開疆眼神晦暗，握了握拳，轉(zhuǎn)身走了。下樓時步履踉蹌，魁梧的背影難掩失魂落魄。

    陸柒覺得神奇。易珊是個縱情的女人，她生命里有過太多男人，她以此道謀生，這是一份道德評價低到塵埃里的職業(yè)，備受嘲弄厭惡，可也有不少男人對她念念不忘，或許是因為她那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或許是她面對感情拎得清的態(tài)度，或許是她技藝高超出神入化的床上功夫，但是能讓吳開疆這種刀口舔血的男人對她動情，這是她的過人之處。

    陸柒給易珊發(fā)了條短信：“吳開疆在找你。”

    易珊很快撥了個電話過來：“他找我干嗎？”

    “不知道，可能是余情未了?！?/br>
    吳開疆是易珊不愿意回憶的過去，她瞬間頭昏腦漲：“下次你見到他就說我死了，讓他別來干擾我的生活?！?/br>
    “這是你的事，恩恩怨怨你自己解決，再說他又不傻，也不會聽我的?！标懫馇昧饲迷赖牟》块T，里邊溫和有禮的男聲輕聲應(yīng)道：“請進”。

    陸柒掛斷電話進門，袁美在床上休息，袁野一臉疲倦的面色在看到她那一刻煥發(fā)光彩，他起身朝她過來，正色道：“柒寶，我們談?w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