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李明灃把自己的弟弟打了一頓后被趕到T市，這里雖然是外公的老家，但他還是人生地不熟，做什么都不爽。

    他丟下手里的事，隨便坐上了601路公交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塞上耳機開始睡覺。

    ……然后被一陣吵嚷的聲音吵醒了。

    右前方一男一女正在拉扯推搡著，他用剛從睡夢中出來還不太清醒的腦子聽了半晌，才聽懂大概是那男的偷摸了女生，女生要報警。

    但那男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報啊，你報啊，你有證據嗎，臭婊子我告訴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車上人不多，大多都是在觀望，沒人為女生說話。

    李明灃不知道真相，但他就是看那男的不爽，太吵了，公鴨嗓又難聽至極，吵到他睡覺了。

    那個男人還在大喊大叫：“誰看見了，我問你誰看見了？你有本事讓他們?yōu)槟阕髯C啊！”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r ou wenn p.m e

    他指了車里的人，沒人說話。

    嘖。

    李明灃想起身。

    但有一道女聲比他更快：“我看見了。”

    他看過去，就是站在他座位旁邊的女生。

    第一眼是特別白，扎了個低馬尾垂在腦后，臉圓圓的，煙茶色的眼睛，特別漂亮。

    看上去就是很軟不愛說話的樣子。

    李明灃注意到她的肩膀在顫抖，她很害怕。

    可是她還是說：“我看到了，還拍下來了，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去警察局?！?/br>
    是對那個被偷摸的女生說的。

    但一直以來都死不承認的男的更快反應過來，他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了：“媽的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關你屁事啊！信不信老子打你？”

    那個男人雖然不高，但一身橫rou，沒人敢管。

    身邊女生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害怕得不行，還在強裝鎮(zhèn)定：“你這樣是違法的?！?/br>
    “你他媽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他伸手過來了，往女生的肩膀上推去，她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李明灃站了起來，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拉，然后捉住了男人的拳頭，一腳踢到他膝蓋上。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人反應過來。

    那男人一身的橫rou都是胖出來的，比不上真真正正練出來的肌rou。

    這一腳讓他痛得不輕，捂著膝蓋嚎起來。

    李明灃松開手里那一截纖細的手腕，走過去把男人拎起來扔到一旁一直看戲的幾個男生身邊：“就知道看著不幫忙？真不嫌丟人？”

    那幾個男生終于覺得羞愧了，七手八腳地制住了那個男人。

    公交車停了下來，后車門打開，司機好像也過來了。

    李明灃沒睡好，想去找個地方繼續(xù)睡。

    他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自己身邊那個出聲的女生，她還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眼里盈著害怕的淚水。

    這么害怕，還要出頭？

    明明是周末日，她還穿著校服，也是一中的。

    不過這都和他沒什么關系。

    李明灃這么想著，在她看過來之前轉身，下了車。

    李明灃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學校班上的男同學都有那么好的精力，大課間他只想用來睡覺，偏偏周承意非要在他旁邊和一群人大聲聊天。

    他扶著頭起來了：“你們在說什么，好吵?！?/br>
    “灃哥?！敝艹幸夤吠鹊亟辛怂宦暎骸拔覀冋f一班那個趙清瑗呢，賊純賊漂亮，他們班班花啊，你不知道？”

    哪兒來的什么班花，都是一些人私底下無聊評的。

    李明灃轉了轉手里的筆：“不知道，沒興趣?！?/br>
    “誒，說真的，我手機里有她照片，找給你看看啊。”

    他不耐煩地靠墻閉眼，偏偏周承意非要把手機往他臉上懟：“灃哥你看啊，是不是特漂亮，這還只是他們班人偷拍的?！?/br>
    李明灃睜開眼，原本只想隨意掃一眼，但是突然頓住了。

    照片里的女生靠窗坐著，安靜地寫著作業(yè)，拍這張照的人估計也不敢被她發(fā)現(xiàn)，就拍了個側臉，但是照片上的人皮膚瓷白，碎發(fā)劉海散在耳邊，長睫垂看著桌上的書，陽光剛好打在鼻梁上，真的漂亮得有幾分讓人晃神。

    他認出來了，她就是好久之前公交車上的那個女生。

    原來她叫趙清瑗。

    見他多看了幾秒，周承意笑起來：“你也覺得她好看吧。”

    “不過啊，聽說她這人挺沒意思的，不愛說話，膽子還小，上次有男生惡作劇在她書桌里放了整蠱玩具，她直接嚇哭了。”

    同齡男生總是這么幼稚，吸引喜歡女生的方式還停留在對她惡作劇上，卻不知道這樣只會招來反感和討厭。

    李明灃把手里的筆放下，起身踢開椅子出去了：“無聊?！?/br>
    “趙清瑗同學，我喜歡你，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就收下這個吧?！?/br>
    李明灃又被吵醒了。

    這學校是沒地方能好好睡個覺嗎？

    他從cao場的躺椅上起身，借著花叢的遮擋，看向站在欄桿外說話的兩個人。

    一個男的不認識，一個是熟人啊。

    趙清瑗。

    她的表情有些怔住了，疑惑地問：“你說張老師找我，結果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嗎？”

    那個男生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抱歉啊，我也是為了把你叫出來。”

    “那個……所以你愿意嗎？”

    他又把手里的東西往前遞了遞。

    李明灃和趙清瑗都看清了，那是一盒巧克力。

    包裝很精美，李明灃見過那個牌子，這一小盒要上百，不算便宜。

    但也只是巧克力而已。

    果然，趙清瑗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br>
    那男生急了：“為什么啊，你是不喜歡這個嗎？”

    “不是。”她搖著頭后退了一步：“我和你不熟吧，我也不喜歡你，所以我不能答應你?！?/br>
    她的聲音很清軟溫柔，但是很堅定。

    “我要回去學習了，再見?！?/br>
    她抬腳要走，那個男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把手里的東西扔下，冷笑了一聲：“趙清瑗，你真的挺裝的?！?/br>
    “難怪孫明跟我說別和你告白，他說得對，你這樣的女生肯定看不上我們，要等著以后找有錢人是吧?！?/br>
    他的話充滿了惱羞成怒的惡意，一副被拒絕后氣急敗壞跳腳的樣子。

    李明灃饒有興致地看著趙清瑗，如果說她膽子小，現(xiàn)在是不是會挺害怕的？

    但是她除了被男生突如其來的動作小小地嚇到后就迅速冷靜下來了。

    她看著那個男生，問了一句：“是因為我拒絕了你嗎？”

    “什么？”

    趙清瑗表情很冷漠，也很累，好像已經見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場面：“因為我拒絕了你，所以就要開始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和詆毀我嗎？”

    男生的臉慢慢漲紅了。

    趙清瑗又后退了兩步，聲音低下去：“你們這種人，真的很討厭?！?/br>
    她走了，那個男生站在原地懊惱了一陣后也走了。

    李明灃默默站起來，直接翻欄桿出去了，地上還留著那盒被摔壞的巧克力。

    他定定地看了兩眼，俯下身撿起來，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李明灃也說不清自己是從哪天開始關注趙清瑗的。

    但高一下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她早上一般什么時候來學校，晚上最喜歡去食堂的哪個窗口，知道了他們兩個班這學期有一節(jié)同時間的體育課。

    他覺得趙清瑗和傳聞中根本不一樣，她一點也不膽小，相反，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膽子特別大。

    和她比起來，自己這個搞暗戀不敢表白的人才是膽小鬼。

    后來他知道了她mama生病住院，她一直是一個人住，家還住得偏，路上一個同行的人都沒有。

    多危險啊。

    李明灃想，那就自己送她回去好了。

    男生之間的話題從考試到游戲，從籃球到假期，又聊到了女生身上。

    “聽說籃球部的孫明和趙清瑗表白了，也被拒了?！?/br>
    “他也喜歡趙清瑗啊，他之前不是還勸那誰別表白嗎？”

    “哎，你知道的嘛，怕被捷足先登唄?！?/br>
    “不過說起來，怎么這么多人喜歡她啊，我就沒覺得她有多好看，還成天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裝什么啊?！?/br>
    “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要這樣的才有征服欲啊?！?/br>
    他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發(fā)出一陣怪笑。

    這個年齡的男生和一個女生告白，有時候并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所有人都在追求她，如果自己能把她拿下，好像就能高人一等一樣。

    和趙清瑗表白快成那些不學無術的男生的時尚單品了。

    李明灃把筆一扔，起身走過去。

    那幾個說話的男生在最后排，還在嘻嘻哈哈著。

    他走到剛剛笑得最難聽的那個人身后，一腳踢翻了他的椅子。

    那個男生四仰八叉地一屁股摔了下去，哇哇大叫著：“我靠誰??！”

    “我?！?/br>
    李明灃繞過他，把椅子撿起來，自己坐下了。

    身邊的人面面相覷，不說話了，那個男生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灃哥……我們打擾你睡覺了？”

    “沒有?！崩蠲鳛柗艘幌逻@個男生的書，一看就是沒心思學習，天天在學校里說閑話的那一類人。

    “那你剛剛是……？”

    李明灃回頭看他，突然笑了：“我喜歡趙清瑗?！?/br>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甚至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他們幾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個男生急得冒汗：“這、這……我們剛剛……”

    “我不在乎你們剛剛是什么意思?！?/br>
    李明灃抱著手往桌子上一靠：“只是你們說話太難聽了，很煩，如果再讓我聽到，我說不定會一時興起錄下來拿去給班主任?！?/br>
    “或者說，我記得校外的林虎被我打了一次后就沒來我們學校收過保護費了是吧，要不然，我去和他說說，可以專門找你一個人收？”

    他頓了一下，環(huán)顧了一圈周圍剛剛一起笑的人：“哦，還有你們?！?/br>
    他們臉色白了下去，一個人忍不住趕緊回復：“不會了，我們不說了，不說了?！?/br>
    李明灃收起笑意，起身走了。

    他喜歡趙清瑗這件事肯定會被傳播出去，這樣一來，找她麻煩的人估計會少很多。

    不過也不知道她本人會不會聽說這個“小道消息”？

    李明灃不知道，還是進行著他名為護送實為跟蹤的事業(yè)，天天目送趙清瑗進單元門。

    直到那天下午，剛走到單元門口的少女轉過了身，叫了他的名字。

    原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一直在跟著她啊。

    李明灃心情挺不錯。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為什么跟著你？”

    “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br>
    趙清瑗看著他，表情和他第一次見她那天一樣，有點害怕，但是強裝鎮(zhèn)定，煙茶色的眸子顫了顫，她問：“那、那你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