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我?guī)湍阕沸√?？」在公園，黃家緯跟我講了半天都是廢話，我威脅他若是再不說重點我就要走了，結(jié)果得知他要我?guī)兔Φ氖虑楹?，反而是我瞠目，愣在那邊?/br>
    他點點頭，我又問：「你喜歡小天？」

    他又一個點頭。

    「黃家緯，我很討厭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瞪大眼，大聲說：「我怎么可能把我的朋友交給你！」

    「不然……我答應(yīng)你，我以后都不會再拜託你幫我作弊，這樣可以嗎？」他的眼神難得誠懇，話里的含意代表我的自由，于是不到一秒的時間，我回答︰「成交?！?/br>
    小天，對不起啊。

    「算你聰明?！顾p笑。我厭惡的別開眼，不想看見他的笑容。

    「你希望我怎樣幫你？」我問。

    我從來沒喜歡上任何一個男生，甚至長期在外地工作不在我身邊的老媽都察覺此事，曾懷疑我是不是同性戀，當(dāng)時還費了一番心力澄清我不是。我只是對于愛情沒有太多的幻想和期待罷了。現(xiàn)在黃家緯要我這個完全沒經(jīng)驗的人幫他追女朋友，只能說他勇氣可嘉。

    不過，如果小天不是我的朋友，他大概也不會找上我吧？我由衷感謝小天。無形中幫助我這個死囚脫離精神折磨的監(jiān)牢，重獲自由，也逃過一死。

    「我們暫時不能討論你要怎么幫我?！?/br>
    「什么？」我微愣，有點反應(yīng)不及。

    「我們要先去處理你的問題?！拐Z畢，他逕自拉著我走出公園，沒有多給我時間發(fā)問。

    我任由他拉著我走，卻沒想到最后會停在這個地方。

    「這里不是──」我感到慌恐，身心皆抗拒這個地方，連這里是什么地方都無法好好形容，只能冷聲：「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這個地方有我非得幫他作弊不可的原因，我打從心底討厭這里──一棟外表看起來挺正常的公寓，里面卻有宛如泰國恐怖片《鬼陰廟》里頭違法墮胎的手術(shù)房。在四樓，我記得非常清楚。

    「繶芩，好久不見呀！」我的思緒飄的正遠(yuǎn)，就馬上被一聲招呼喚回。那聲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是你叫她來的嗎？」我不搭理和我打招呼的那個女生，轉(zhuǎn)身睥睨著黃家緯。

    他點頭。

    「你有在跟她聯(lián)絡(luò)？」

    他沒有講話，只是聳肩。

    「你明明知道的！她曾經(jīng)是我最好的朋友，現(xiàn)在是最痛最痛的傷。硬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看我痛苦，你很開心嗎？作弊也是！看我整天、整個月、整年都被罪惡感包圍，很開心嗎？」我很認(rèn)真的看著黃家緯，罵著、罵著，就是不愿意瞧瞧站在我身后的那個人。

    「林繶芩，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叫許芊荑來是為了讓你能釋懷，不是為了讓你更質(zhì)疑我，甚至對我發(fā)脾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對你做了很過分的要求，但是相信我，今天我請她來和你見面，絕對沒有惡意！」話才剛說完，黃家緯的雙手馬上搭上我的肩，將我整個人轉(zhuǎn)過去。我馬上和許芊荑對上眼。

    那一瞬間，像時間被凍結(jié)，不知道是夏日的夜晚讓我悶得難以呼吸，還是眼前的人讓我不自覺屏息。

    「在你的眼里，我賤到不夠資格讓你回應(yīng)我的招呼是嗎？」許芊荑開口說話，不像剛才和我打招呼時那樣有朝氣，反而多了分黯然。我沒有回話，她于是繼續(xù)說：「無所謂，沒事的話我就要先走了?！?/br>
    見我依然沒有反應(yīng)，她自嘲地笑了，「等等還有客人呢?！?/br>
    我愣了一下，因為不知道她還有繼續(xù)在「接客」。那個出賣自己身體以及靈魂的工作，我怎么樣都不敢再一次回想。我的額頭冒出一滴冷汗，大力吸一口氣，我開口，對她說了第一句話：「你不要去！不要再去援交了！」

    或許是太訝異我會講得如此直白，有那么一瞬，她失神了，但隨即又恢復(fù)正常的表情。

    「你少管我的事。」她冷冷的說完這句，轉(zhuǎn)身就要走。

    見狀，我急忙又喊了她一聲。做了一個深呼吸，我決定把心中的怨氣全部吐出來。

    「對！我沒資格管你！但是上次那個在『這里』被你拿掉的那個小孩呢？它還不能成為你的借鏡嗎？你難道還要再進(jìn)去這個噁心的地方嗎？」我指向眼前的公寓，近乎瘋狂地衝著許芊荑大聲吼：「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因為你是朋友就處處跟你妥協(xié)！你的事情被黃家緯知道，不應(yīng)該是我替你承擔(dān)，應(yīng)該是你自己要去跟他講好！」

    「替我承擔(dān)？」許芊荑冷笑，「你也講的太好聽了吧！假如你真的不想，就不會幫忙他那么久了。我看你也挺樂在其中的呀──因為除了幫忙黃家緯作弊之外，你根本沒機(jī)會跟他說上一句話！」

    我忍不住伸手打了許芊荑的臉。她臉上流露出驚訝、悲傷、憤恨的情緒，最后她漲紅了臉，手朝我揮過來。

    我閉上眼。

    「許芊荑，你不要太過分了?！刮以疽詾辄S家緯會站在旁邊沉默地看到最后，沒想到他上前抓住許芊荑正要朝我打來的手。

    「是我的錯?！刮倚÷暤卣f：「是我的錯?！?/br>
    我憑什么打她？每一次，只要看見她的臉，我就有說不出來的愧疚。如果當(dāng)時我可以多注意她一點，或許就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還把自己弄得那么難堪。

    我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儘管知道許芊荑一定生氣得不想聽我對她說任何一個字，還是對她說：「我會幫忙，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覺得你還有救。你說我樂在其中……你知道這些幫黃家緯作弊的日子，我是怎么過的嗎？我整天都被罪惡感包圍。很想放棄的時候，想到你，就算要拚了這條命也會為了死守秘密堅持下去。每一天我都必須承受這樣的折磨，像是在接受酷刑一樣，死不了，卻也不像活著。」

    如果小荑的想法是一個松脫的螺絲釘，我好想拿螺絲起子把它鎖回去，鎖回原貌，這樣我們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你說我妄想跟黃家緯相處？好笑，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他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你自己。你永遠(yuǎn)都這么自私，不管別人是不是為了你，不管別人是死是活。就算……」

    我抬頭看許芊荑，她怔然、像是被我的話嚇到的表情，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我果然無法用怨恨的心情去面對她。一直以為解決我們之間的尷尬以及怪異氣氛，我們就可以和好如初。但我解決不了。

    我解決不了。

    就算那個別人應(yīng)該是你最好的朋友……這句話，我再也無法接著說下去。

    我逃，逃離有許芊荑的空間。

    甚至奢侈的希望能逃離有她存在的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