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
我跟棠做了一陣子的眼神交流,等收回視線,才察覺幾個活像幾百年沒看見正妹的壯丁,居然放著工作不管開始搭訕芷鳶。 「你是一年級的學妹喔,哪一班的?。俊?/br> 「嗯,一年五班?!规?zhèn)定下來后,熟悉的疏離笑容重新回到芷鳶的嘴角,那是她的面具吧,溫柔和善卻教人無法靠近的面具。 「離我們班超近的??!有空來玩?!?/br> 芷鳶輕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很甜,但我看了很生氣。 玩玩玩,玩?zhèn)€頭啊,叫你們搬書不搬書,在那邊給我把妹!我手上的垃圾袋捲筒正要往某名咧著嘴笑的壯丁頭上招呼過去,棠就伸手將我攔住,盯著他橫在我胸前的手臂,我困惑皺眉。 「蠢,連問題都不會問?!顾钢钣樀耐瑢W激動咆哮,接著又轉(zhuǎn)向怔住的芷鳶,「喂!學妹,手機號碼幾號?」 我賞了他腦袋一巴掌,「去你的,通通給我搬書啦!」 棠歪著嘴摸摸后腦杓走到一邊去,搬走一疊書前還用好心被雷親的眼神瞪我。唉,我承認我錯了,應(yīng)該等芷鳶唸完電話號碼再巴他,動作何必這么快! 「芷……學妹,你先回去上課吧,謝謝了。」差點過于親暱喊了她的名字,我嚥了嚥口水。真是好里佳在!「對了,這給你用吧?!?/br> 我匆匆忙忙將預(yù)備的傘遞給芷鳶,待她困惑地接下后,便抱起地上最后一疊書起身準備回教室,動作一氣呵成。望向外頭時,發(fā)覺外頭雨勢更大了,我鬱卒地嘆了口氣。 「原來下雨了呀……」芷鳶在我身旁低喃,隨后放大音量叫住正要離開的我,「學長,那你們怎么辦?」 我想都沒想,「淋雨??!多帥啊。」 聽我如是說,芷鳶低頭望著手中那把不大的傘,不知在沉吟什么,我有些擔心她會將我的好意退回,但過了幾秒她依然沒說話。棠走過來用手肘頂我,示意我該走了;不反對地點頭,我們倆尾隨著浩浩蕩蕩的壯丁團走出圖書館。 「下這么大,跑過去沒全溼也溼一半了?!固目粗膳碌挠陝荼г沟馈?/br> 「喂,別怪我啊,剛剛是你自愿出來的?!刮液俸傩?,「不然再給你一個垃圾袋,讓你套在頭上跑回去,感覺超新潮的!」 「白癡喔!」他瞟了我一眼。 在棠罵我的同時,后方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引我們轉(zhuǎn)過頭去。是芷鳶,朝我們跑來的她還微微喘著氣,一面將折疊傘的傘骨拉開,她一面揚起笑容。 看著她的微笑,我呆住了,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在天上飛。 「卒仔。」棠又用手肘頂我。 「呵呵呵,干么?」我傻笑著問。 「還是給我一個垃圾袋好了?!共坏任一貞?yīng),他就搶過我用手臂夾住的捲筒,真扯下一個垃圾袋套在頭上,接著抱緊書和捲筒,踩著水花啪啦啦地跑到對面遮雨棚去了,前后動作不到五秒,而我在他跑開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 該死的,這下我連垃圾袋都沒得用了! 不過下一秒,走到我身邊的芷鳶將傘撐開,本就細柔的嗓音變得更輕了,「學長,我?guī)湍銚蝹惆桑@樣就不會淋溼了。」 哈、哈哈哈,一定是剛剛被雨淋過,再加上她這句話的充足養(yǎng)份,我的頭頂才會瞬間冒出好幾朵花,香味都快把我薰昏了。 但暗爽歸暗爽,還是必須考慮現(xiàn)實層面,「那把傘不夠大,幫我撐的話你會淋溼,我這樣就好了。上課滿久了,你快回去吧,開學第一天就遲到不好?!?/br> 「同學先回去請人搬書,我留下來整理,他會幫我跟老師說的?!沟气S不慌不忙地收傘,「學長不想撐的話,我?guī)兔δ弥?,你也不方便多拿一把傘呀?!?/br> 原來紫紅毛是回班上找人了,我恍然大悟。 可是,芷鳶剛剛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撐傘,她也要陪著淋雨的意思嗎?從她將拿傘的手背到身后這動作來看,恐怕我的猜想百分之百正確! 這完全違反我本意啊! 「走囉?」說罷,她便要踏下圖書館的階梯。 「等一下!」幾乎是等字一出口,芷鳶就回過頭來,我強烈懷疑這是她思考后所佈下的局?!膏?,還是麻煩你幫我撐傘吧,總比兩個人都淋雨好。」 對她的冰雪聰明,我并不意外,或許她腦筋稍微動一下就能看穿別人的心思吧,我算是徹底折服了。想想,也許正因為她過于纖細敏感跟善體人意,所以才習慣戴著「微笑」這副最天然的面具,因為心難以靠近,也不主動靠近別人,她就不容易受傷。 將傘打開,她配合著我的步伐走下樓梯,由于傘的面積太小,怕被淋溼的我們必須走得很靠近,兩人間可說是沒有距離;我們的手臂時不時就會互相觸碰,甚至,我還可以聞到從她頭發(fā)上飄來的一股淡淡香味。太可怕了!我從來沒對自己的克制力失去信心的經(jīng)驗,然而遇到芷鳶,原本正常運作的防衛(wèi)機制就好像全當機了一樣,讓我內(nèi)心慌張得手足無措。 芷鳶的態(tài)度很愜意,沒讓我觀察到她有任何不舒適的感覺,倒是我自己走得很像肢障,每一步都僵硬得不得了。 遮雨棚近在眼前,我很故意地放慢腳步,想讓走這段路的時間變得長一些,可是并沒有什么幫助,短短的路程依舊很快抵達終點。當芷鳶收起傘的時候,我也在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 下一秒,我瞥見她盯著我懷里的書眨眨眼,似乎在想要怎么歸還雨傘,畢竟我已經(jīng)騰不出手拿東西。 「你放學也會搭校車吧?到車上再還我就行了?!刮艺f。 被我看穿想法,她點點頭,臉頰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泛紅,這讓我頗為意外。我一直認為她很鎮(zhèn)定,是那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鎮(zhèn)定,但這個下午卻讓我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那我先回教室看看,同學的動作好像有點慢?!顾钢缸约航淌业姆较?,跟我所在的二年級教室剛好相反,而后她提了提手中的傘,「謝謝學長的雨傘?!?/br> 「不會,別這么說?!?/br> 該道謝的是我,我開心得要爆炸了。目送她的背影走上樓梯時,我還一邊喃喃自語。 下一秒,原本要踏上第二層階梯的芷鳶忽然又回過身來,目光就這么和我沒移開的眼神對上,我嚇了一跳,險些摔掉懷中的一疊書。手忙腳亂地站穩(wěn),我露出尷尬的表情;見狀,芷鳶皺著眉半瞇起眼,嘴唇彎出了很漂亮的弧度,肩膀輕顫的模樣像是在憋笑。 好、好可愛……我看得有些出神,當芷鳶朝我揮手時,還差點忘了要點頭回應(yīng)。這瞬間,有種感覺迅速地在心里膨脹起來,那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快要站不住腳的感覺,心跳的頻率很快很快,整顆腦子都被芷鳶方才的神情所佔滿,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動的感覺嗎?呆站在樓梯口,我開始傻笑。 「唷,我早上還以為你們不熟,沒想到進度這么快?!褂糜沂止瓷衔业牟弊樱鋈幻俺鰜淼奶某倚乜陂沉艘蝗?。 「咳咳,什么進度?這是巧合、是運氣,是天助我也啦!」清醒過來,我立刻回嘴。「話說你不回教室在這里鬼混干么,書咧?」 「這里啦?!顾麖淖呃冗叺幕ㄅ_抱起一疊書,「講成鬼混那么難聽,有句話說得好:『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我們?nèi)鄙侔l(fā)現(xiàn)』,我剛在這是為了實踐那句話的意義,懂不懂!」 「實踐個屁,哪里有美?」 「你馬子就很美,我在圖書館聽見有人說她長相跟氣質(zhì)很像小龍女?!固某姨裘肌?/br> 「嘿啦嘿啦,正翻的馬子,不過是別人的。」真佩服他的加油添醋功力,居然自動把芷鳶從學妹升格成我的馬子。 還有說芷鳶長得像小龍女的傢伙,肯定是副班長那個神鵰俠侶!最好他是見過小龍女長啥樣!還有,外表同樣漂亮當然很好,命運和情路跟她一樣坎坷就慘了。 「喂,我看還是快回去吧,你手上抱的是這節(jié)課的課本?!固呶乙荒_,棠說。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早講,等等害我被老師同學圍毆!」回踹一腳,我率先衝向另一側(cè)的樓梯,棠咒罵著跟上。 是到很后來我才知道,雖然芷鳶碰到的難關(guān)跟小龍女不太一樣,心酸的程度卻有得拼;在幾度與她接觸的過程中,也讓我更深入瞭解了她的內(nèi)心世界。 不過,無論這件事,或者我想把副班長該死的舌頭剁掉的事,都發(fā)生在好幾個月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