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
晚餐有約,下課鈴一打響,她便像小馬駒似的抄起書包就往外奔。 照例穿過馬路到對面路口的巷子,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高大身影倚在車頭,夾著煙,剛一側(cè)目,看她走來,隨即掐滅。 她跑過去,終點處剎車,雪天濕滑,差點摔個狗吃屎。 海因里希穩(wěn)住她,“調(diào)皮鬼?!?/br> “噢略?!?/br> “不叫人?” “尊敬的長官,下午好?!?/br> 他笑著掐她的臉,好得意。 “姨媽呢?” “嗯……” 布萊娜女士美麗動人的面孔從副駕駛座探出。 “好久不見,xing xi ?!?/br> 戈蒂停頓一秒, “好久不見,布萊娜女士?!?/br> “上車吧~今晚我們共進(jìn)晚餐?” 戈蒂笑:“我很榮幸。” 然后鉆進(jìn)后座,用力甩上車門,再一副嚇一跳的模樣, “啊、剛才不小心太用力了……” 海因里希默默嘆氣。 戈蒂不死心,“嗯……漢娜姨媽在餐廳等我們?” 海因里希:“……她今天不來。” 戈蒂:“噢,這樣?!?/br> 布萊娜從副駕駛轉(zhuǎn)過頭,“肚子餓嗎戈蒂,這兒有栗子蛋糕,聽說你愛吃,剛才我們專門去為你買的呢~” “謝謝?!?/br> 戈蒂發(fā)誓接下來一個月再也不要吃栗子蛋糕!騙人精! 車窗外景色倒流,她腦中走完一部精彩絕倫小短劇,車輛到達(dá)目的地。 這座宛若古堡似的大酒店位處柏林的心臟,劇院、博物館、畫廊將它眾星捧月般包圍在中心,對面是城市地標(biāo),勃蘭登堡門。 聽說名流望族們都把在這里擁有一間套房當(dāng)作流行。 如今它的掌門人是另一位俾斯曼先生,海因里希的同胞哥哥——奧古斯特·馮·俾斯曼。 一個在二十年代末的金融危機后迅速崛起的商界巨星。 也是一個張揚且嘴臭的資本家。 戈蒂沒有看見相見的人不但,還要應(yīng)酬討厭的人。 也就那張和他的兄弟有五分相似的臉還看得過去。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讓他的膚色看起來更蒼白,五官也更尖銳,戈蒂曾因為這個做了一晚上吸血鬼的噩夢。 哎……人生總是這樣那樣不如意。 等夠大人們寒暄,她才見縫插針, “好久不見了,奧古斯特叔叔?!?/br> 奧古斯特睨她一眼,嗯了聲,這雙藍(lán)眼睛好像冒著紅光,好似隨時會朝她射出毒液。 這么一想,嘴角不小心泄露了笑聲。 布萊娜:“戈蒂,你笑什么呢?” “沒什么,”她乖巧的坐到海因里希身邊,并扯扯他的袖子,要他為自己鋪上餐巾。 “謝謝您噢俾斯曼叔叔~” 海因里希面上微笑,桌下掐人一把,警告她少陰陽怪氣,由于心虛,語氣帶一絲投降味道。 奧古斯特掃過他們,“ 上菜吧,我們慢慢聊?!?/br> “海因里希,為布萊娜小姐倒杯酒?” …… 這種飯局沒有戈蒂說話的份,她只管把自己的肚子填飽就好。 叁杯拉圖爾葡萄酒,一杯鮮橙汁。她總是格格不入的。 和這座城市,和這里的人。 戈蒂吃飯,耳朵也沒閑著。 她獲取了更多令人悲傷的信息。比如原來他們?nèi)€從小就認(rèn)識,比如布萊娜在頂級學(xué)府念醫(yī)科,比如她的哥哥為政府工作。噢,她還有一個當(dāng)部長的爹。 條件是如此匹配。 或許她重新投胎機會還更大些。 海因里希為她剝好了一只蝦,并放進(jìn)她的盤子。 她不想吃,刀叉抵住,還回去。 這個小動靜引起了大家的關(guān)注。 奧古斯特:“我說,海因里希,你是不是也該照顧照顧另一位女士,嗯?這可不是紳士之舉?!?/br> 海因里希朝布萊娜舉杯,松松散散眼神,似有若無一笑,足夠女士們想入非非,幻夢一夜。布萊娜不敢看他的眼,只能將一杯酒下肚,以防自己溺斃,更能掩飾燒紅的臉。 奧古斯特卻陰沉,為他剛從意大利工坊定制回來的皮鞋被人有意踹了一腳。 戈蒂只是沒想到,話題會因此引到自己身上。 “戈蒂過了圣誕就15歲了吧?”布萊娜的酒杯貼在臉上,微熏的臉蛋透露出與平日氣質(zhì)不符的嬌憨。 “嗯,是的?!彼氐?,雖然她上一次已經(jīng)問過。 “你們難道都沒有幫忙尋尋孩子的父母嘛?聽說戈蒂的母親是我們德國人?戈蒂,你難道不想要找到親生父母嗎?嗯?”布萊娜轉(zhuǎn)向另外兩個男人。 戈蒂是敏感多疑偏執(zhí)心機女,幾乎是同時,她明白了布萊娜這些話背后的暗示。 如果她不是真醉的話。 “當(dāng)然想,叔叔也一直在幫忙尋親,只是這無疑大海撈針,所以他說了,如果找不到,他就養(yǎng)我一輩子,哈,您說怎么可能,等他有了老婆孩子,估計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啰~您說是嗎?” 餐桌安靜了一瞬。 戈蒂做好被教育的準(zhǔn)備,誰料卻聽到一聲輕笑。 “我這么沒良心?養(yǎng)多你一個又不費事?!眮碜陨砼缘穆唤?jīng)心。 戈蒂成功的看到布萊娜女士垮掉的表情。 好好好,這下醒酒了,她的快樂就是這樣簡單,簡單的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 奧古斯特朝布萊娜抬抬杯, “我們從小一塊玩,該知道,這家伙從小就愛把路邊的阿貓阿狗帶回家?!?/br> “或許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家的小黃狗,也能叫小黑狗,滿身雜毛,呵……” “吃好喝好的招待,訓(xùn)練它,跟品種狗們一樣的待遇,還不是隔叁差五把花圃翻亂,吠人咬人?!?/br> “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戈蒂的耳朵自動打開屏蔽模式,反彈—— 海因里希朝奧古斯特舉杯, “說來抱歉,害你當(dāng)了兩周瘸子,敬你,奧古。” 這句不屏蔽,戈蒂咬著湯匙笑。 奧古斯特眼睛瞇起,“你笑什么?” “因為您準(zhǔn)備的晚餐太美味了,”戈蒂舉起果汁,“同樣敬您,奧古。” 然后將一杯橙汁干光。 “……” 奧古斯特的太陽xue有點隱隱作痛。 好在,后面再沒有那她拉進(jìn)話題中心。 布萊娜喝醉了。 正領(lǐng)口微敞,雙眼輕磕斜靠在包廂的沙發(fā),金色的頭發(fā)從額前落下彎曲的一縷,燈光下唇色誘人,秀色可餐。 戈蒂想,如果她喝醉了,會不會也有這般迷人姿態(tài)。 ……一定不會……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奧古斯特吩咐海因里希照顧好布萊娜。 他當(dāng)然也這么做了。在詢問布萊娜能否自己走路并沒有得到答案后,他將外套脫下將人裹住,打橫抱起, “失禮了?!?/br> “西西,走了。幫阿姨拿包?!?/br> “噢?!备兄x上帝,他沒忘掉她這個拖油瓶。 戈蒂拿好東西正要跟上,背上突然多只手,她聽見奧古斯特陰森森的語氣, “奧古叔叔送你回家怎么樣,小雜種?!?/br> 戈蒂輕飄飄抖開,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我跟您住兩個方向,一輛車又不是坐不下叁個人,何必麻煩?!?/br> 說完跑上去牽住海因里希的衣角,松懈一刻都不行。 奧古斯特冷哼。 “扣好大衣,小鬼?!背龃箝T前,海因里希側(cè)頭看了人一眼。 寒風(fēng)瑟瑟,門童早已把汽車停在門口。見人出來,忙殷勤拉開車門。 海因里希卻抬抬下巴,“后邊那輛?!?/br> 戈蒂這次沒看錯,布萊娜女士睜了睜眼。 她忙跑上前,比門童先一步,體貼為女士拉開車門。 她要是個男人,絕對是好好紳士~ 布萊娜被安全地放在奧古斯特豪華的轎車?yán)铩?/br> 還是副駕駛座。 “海因里?!?/br> 布萊娜抓了抓他的手。 “別擔(dān)心,他會把你安全送回家的?!焙R蚶锵E呐乃氖直?,起身。在他利落的關(guān)上車門前,戈蒂迅速地將包塞了進(jìn)去。 完美。 轉(zhuǎn)身,再次跟上人。 海因里希經(jīng)過奧古斯特身邊, “還不走?” 奧古斯特扯扯唇, “你什么意思?” 海因里希側(cè)身拍拍戈蒂的腦袋, “回車上,冷?!?/br> 再回他, “你們住一個方向,順路?!?/br> 奧古斯特冷眼看著那瘦小的背影鉆進(jìn)車內(nèi)。 “呵,你少給我來這套,你當(dāng)我很閑,專門跑來跟你吃頓飯?” “我的確以為你很閑,才這么無聊,拿mama編故事。” “那又怎樣?我給你做局,你還不是帶個拖油瓶搞破壞?” “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 “是你給我找麻煩,奧古?!蹦切」碛忠闼还P。 奧古斯特瞇起眼,“別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布萊娜對你的態(tài)度還不夠清楚嗎?我從不做無用的安排?!?/br> “你該成家了,穩(wěn)定的婚姻關(guān)系才能讓你的前途更上一層樓,相信我,布萊娜是你的最優(yōu)人選?!?/br> “我當(dāng)然信。誰能逃過奧古先生的算計?” “所以你在拒絕什么?” “我最煩別人對我指手畫腳?!?/br> 奧古斯特冷下臉。 “少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尤其這種事。我不是商人,沒興趣計較這些利益得失。她怎么想的,也不在我考慮范圍?!?/br> “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 海因里希勾唇,有一瞬間透出骨子深處的痞意, “說的是,大哥最有家族責(zé)任感,不如你娶?想要打通政界,何必通過我?” “只要她不介意我那群小情人,我是不介意?!眾W古斯特攤攤手。 “那我更不行,我還帶著拖油瓶。” “回見,奧古?!?/br> 海因里希揮揮手,大步流星而去,順便把看戲的小鬼摁回車?yán)铩?/br> 戈蒂在他上車那一刻爬到了后車廂。 他挑挑眉,對此不置可否。 什么態(tài)度! 然而面對一顆木頭,也只有自己生悶氣的份。 故意弄出聲響也沒用,純屬對牛彈琴。 終于,途經(jīng)那一片燈紅酒綠,他放下車速,指尖輕敲轉(zhuǎn)盤,問道, “小鬼,看不看電影,嗯?” 她的臺詞終于可以發(fā)揮, “我才不跟撒謊精講話!” 他耐心解釋, “我也是受害者?!?/br> 雖然俾斯曼先生全身上下都是缺點,但信譽度還算不錯。 戈蒂環(huán)胸的姿勢松松開。她多半也猜到,他才懶得騙她。 但這種時候就開口顯得很沒有態(tài)度。 “去嗎?” 戈蒂拒絕下臺階。 不說話?不說話回家。 換個檔,油門踩盡—— 小姑娘憋不超過五百米—— “……去!” “已經(jīng)過了?!?/br> “那你轉(zhuǎn)彎?!?/br> “下次吧?!?/br> 戈蒂再次環(huán)胸,這一次,他從后視鏡里看見了小鬼頭眼睛里閃爍的淚花。 海因里希微微一曬,掉頭。 “看什么?” “這個?!备甑僦钢负?。 海因里希順著看去,果然是少兒不宜產(chǎn)物。 他“呵”了聲,“不如我打你一頓?” 戈蒂撇撇唇,指尖轉(zhuǎn)15度,內(nèi)容立即變得積極向上。 “就它吧……” 嗯……《奧林匹亞》……真是無趣! “來份爆米花總行吧長官先生!” “當(dāng)然。”他給她帶回來一大桶爆米花和一瓶可口可樂。 做賊心虛!往常他都只準(zhǔn)她吃一小桶。 海因里希帶著人進(jìn)VIP廳,走時說, “別把他的話當(dāng)真?!?/br> “噢,你說那個老雜種?” “……” “又不是第一次,誰把他當(dāng)回事?” “……老雜種這種詞不好?!?/br> “小雜種就好?” “別理他。” “是啊,我怎么好意思跟用不起漱口水的人計較?” “……” 奧古斯特那家伙要是在現(xiàn)場估計氣死。 語言上的天賦,他向她認(rèn)輸。 但還是要繼續(xù)哄,拍拍頭, “待會帶你去吃夜宵?!?/br> 戈蒂抓起一把爆米花, “吃嗎長官先生?” “你吃。” 爆米花遞到嘴邊。 “吃吧長官先生?!?/br> “……” 他只好隨手撿起一個拋進(jìn)嘴里。 戈蒂冷哼,將剩余的丟回去。 黑白幻燈片撲閃撲閃,渾身肌rou的運動員健美堪比維納斯,也不足以吸引某人賞完全程。 電影放到一半,腦袋瓜一歪,直接倒進(jìn)人懷里。 她發(fā)誓,她是真的太困了! 她今天沒有午休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