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空氣彷彿凝結了,就連秒針都停止轉動。 男孩女孩,二人整整對望了好幾分鐘。他們相距只有數米,但感覺上好像隔了一個跨不過的鴻溝。 而綾瀨更是尷尬地被二人夾在中間,她明白自己的出現,會令男孩女孩二人的誤會不斷的倍化。 「嗯﹗小川,原來是你呢?!咕c瀨笑笑,正想打破這樣僵硬的尷尬氣氛﹕「我們其實在排戲啊?!?/br> 排戲?事件上你們在打情罵悄吧?女孩的心中倒是想到另一回事。 女性的感銳觸角正告訴綾瀨,她即使多說多解釋,都阻擋不下女孩的超級想像力。 可是,她卻不想女孩這樣誤會下去,于是道﹕「小川,你知道么?這套劇是良太寫給你的,他很努力的啊﹗」 女孩別無表情,眼睛像死魚一樣的望著男孩。 然而,遠滕的出現就令這個窒息的靜局打破。 「喂,小川。」遠滕從后抱著女孩,古惑地給她一個驚喜。 然而,女孩早已被舞臺上的情境抽離了靈魂,遠滕的「突擊」起不了作用。 但過了兩秒后,女孩表情隱含了一種妒意和不忿,然后親暱地抱著遠滕那雙放肆的手臂。 「你嚇壞我了﹗」女孩表情甜蜜。 「誰叫你長得笨?」遠滕笑笑,跟她頭擦頭的。 二人的動作親暱得有如熱暖中的情侶。 劇社成員看得傻了眼,而綾瀨更是愈看就愈生氣。因為她看穿了女孩的差極演,知道女孩在很幼稚地向男孩作個反撃。 這算甚么意思?就是無視男孩背后付出過的努力喔﹗ 此時,遠滕在女孩的耳邊甜言蜜語,可是他的眼睛卻放在舞臺上??匆娔泻⒛菑埑恋貌豢梢栽俪恋哪樕?,他偷偷地jian笑著。 以往男孩在球場上總是張起自信的陽光笑容,總是看得令遠滕想吐。可是現在,他終于可以見男孩這么酸苦的表情,心情像起飛了。 那個突然穿入的棒球,其實是遠滕故意將它擊入禮堂中。 他原本只是想打擾一下男孩排練,在男孩面前故意跟女孩親暱起來,挫挫他的自信。 誰知,陰差陽錯地讓女孩看見男孩正跟綾瀨手拖手。 對獵物瞭若指掌的遠滕,自然早就知道男孩與女孩之間早有芥蒂。女孩亦曾不自覺地向遠滕吐吐苦水,說出男孩跟綾瀨的關係。 這么一來,這次的小小突擊竟然就擴大了男孩女孩之間的嫌隙。 哼哼,大收意想不到之效啊﹗遠滕很想這樣笑說。 「你還可以嗎?」綾瀨彎下身子,跟男孩說。她看著男孩已經石化了好幾分鐘。綾瀨看見男孩心中的一份酸楚,彷彿已經從破開的胸骨流出。 綾瀨抽一抽男孩的手,男孩才從僵化之中回復過來,又道﹕「良太,我們休息一會兒吧。好嗎?」 「不必…」男孩嘶啞地說。 「你現在根本就不在狀態(tài)呢?!咕c瀨倒是很緊張男孩。 「…我還可以啊?!鼓泻⒙曇舫硢?,回望綾瀨,一面苦瓜乾的。 綾瀨一見,先是一驚,然后就嘆了幾聲,心想﹕「何必呢?」。其實她很明白男孩在這一刻正作出最后的反抗,趁著這個機會去告訴女孩﹕「我正在為你努力啊?!?/br> 可惜,男孩女孩之間像是已經有一堵墻,男孩這份心意根本就不能翻過墻壁,傳到女孩的心里。 想到此處,綾瀨心中起了憐憫,說道﹕「良太啊,這樣你會很痛苦的?!?/br> 「痛苦?jiejie你說甚么呢?」男孩在逃避的路上奔跑﹕「我們時間不夠了﹗快,我們來綵排」男孩努力地擠出自信的笑容說,可是這個笑容已經失去了色彩、力量。 然后,男孩放開了綾瀨的手,向眾人說﹕「各位社員,我們再來一次。音響組請作好準。加持,請你留心地觀察這一段戲。」像平常一樣,認真、投入、嚴肅。男孩兩手指揮著,像是cao作機械一樣,cao控著每一個復雜的部件。 這就是男人的特性,當面對感情的挫敗時,就會在工作上找點價值。 在綾瀨眼中,男孩活像于一剎那間長大了,跟從前的大小孩真的判若兩人??墒?,綾瀨心想這是否值得高興的事呢? 拍拍﹗男孩拍著手說道﹕「眾人各就各位﹗」 「在位﹗」眾人說道,爆出一股團結的氣勢。 「好﹗」男孩努力地裝出個笑容,走回原點,說道﹕「開始﹗」 秋天音樂漸漸地大響了。 但是音樂響起了將近三十秒綾瀨卻沒有入戲,而且還一面不忿的望著臺下的一對癡男怨女。 「該適可而止吧﹗」她暗地叫道。 女孩和遠滕還是旁若無人地互相呵癢,害得男孩根本就沒法集中精神。綾瀨看得很清楚,男孩的那本是充滿火熱和自信的雙眼早已瞎了,變得有死魚的雙目一樣。 如是這,綾瀨對女孩的耐性已經來到極限了﹗ 「停﹗」綾瀨首次這么兇地爆發(fā)她的怒火﹕「停止音樂﹗」然后,綾瀨冷起了口面,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道﹕「麻煩如非劇社的工作人員請即離開禮堂,我們要採排了?!?/br> 「哈哈…對不起,打擾了。」遠滕向綾瀨揮著手,笑道﹕「小川,時候都不早了。我們……對了想看戲嗎?」遠滕說得大聲的,似乎是故意讓男孩聽見。 綾瀨瞧了男孩一眼,見他的裝作跟副導演商討燈光上的安排。但是一直觀人于微的她,更不難發(fā)現男孩總是不經意地向女孩瞧一瞧。 綾瀨彷彿已經將「請.你.收.手﹗」四個大字刻在面上,豪不客氣地盯著女孩。而女孩的眼睛卻放在男孩身上,那個甜蜜的表情她再裝不下去,咬咬下唇,一面妒忌和憤怒。 「望著我…」女孩心道﹕「我要你望著我﹗」 「你這樣算甚么?容讓我跟別的男孩約會嗎?」女孩滿腦子都是問號。 「難……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的嗎?」然后,一股怒氣攻上大腦去。 女孩的臉色愈來愈紅,在潛意識驅使下,她其實很想很想當場指罵男孩為什么不理會自己。 但是她的身體卻被遠滕緊緊地拘束了。 「好吧,你不理我了嗎?……那你就以后都不用管我了?!古⒌男脑诹骺?。 「嗯?看戲嗎?」女孩大聲地說,顯然要向男孩來一個超級示威﹕「哼﹗又看戲,很悶耶﹗」 「你想怎咧?哈哈…你真難服侍呢?!惯h滕笑笑,心想女孩竟會這么跟自己合拍,一同打撃男孩。 女孩放開遠滕的手,轉身對他撒著嬌說﹕「我要你想一想?!鼓笠荒笏谋亲?,道﹕「然后……」她的嘴角露出笑意。 她很想很想做出小時候將要作弄男孩時,那個很天真的笑容。 但現在卻僵硬在一個悲傷的弧度上。 遠滕亦發(fā)著「把妹功」,將頭漸漸的挨近女孩,道﹕「然后怎咧?」 啪﹗ 「嘩唷﹗」遠滕痛叫一下,條件反射地按起前額。 剛剛女孩就給他一個彈前額,然后笑嘻嘻的跑到禮堂的出口,回頭笑說﹕「想到之后,就來抓我。抓得到的,就跟你約會囉﹗嘻嘻…」 女孩邊笑邊向外面全力地跑出去。 「哼﹗抓得到的話,就不是約會囉。」遠滕倒是很放心留在原地,回頭望向舞臺,看著像是頭頂蓋了黑云的男孩,他張現出勝利者的笑容,大聲叫道﹕「而是…來我家玩玩呢﹗哈哈哈…﹗」然后,大搖大擺地離開禮堂。 男孩聽見,呆了許久,像是被人硬生生拔掉電源一樣。 「實在…太過份了﹗」綾瀨氣得想追出去,在遠滕的臉上摑幾巴耳光。 音樂再次響起,臺上的一切還依舊的。站在欄桿布景上的綾瀨的雙眼只留意著站在臺側的男孩,她的心一直替男孩擔心。 只見男孩自女孩離開起,就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半開半掩的禮堂出口。 就在音樂陪襯之下,眾人就看著二人在默不作聲,但是眾人都不敢打擾,他們還以為男孩和綾瀨正即興地演出這一場戲。 「良太。」綾瀨終于還是先開口,道﹕「你還可以嗎?」 男孩彷彿如夢初醒的抬起頭,緩緩地回望綾瀨,一面憔悴的。彷彿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男孩就老了十歲。 「你還好嗎?」綾瀨溫柔地說,露出一個天使般的微笑。 男孩嘆一口氣,低頭搖著,道﹕「關……關掉它吧?!?/br> 他叉著腰,神不守舍的,時而望天,又時而望著劇社的成員。他回望綾瀨之時,就見她一面懮心忡忡的,那個天使的微笑都收起了。 是的,逞強的時間該要結束了。 短短十分鐘內,男孩被連翻打擊。特別是遠滕的最后一句說話——「來我家玩玩呢﹗」,簡直是一記超猛的上勾拳,將男孩的身驅完全地炸開了,自信亦因此灰飛煙滅。 他的內心不斷在想﹕「這算甚么意思?他們……他們的事又與我何干?」一直一直地盤旋,像掉入旋渦一樣。 「良太?!咕c瀨亦感心痛起來。這份被打敗的感覺,令她身同感受。因為,她亦曾試過這樣打擊心愛的人。 只見男孩向她揚一揚手,勉強地裝出一個笑容,道﹕「我說,到此為止吧?!?/br> 眾人一望見男孩時,皆吃了一驚。心想本是充滿火熱斗志的導演,為什么由在短短時光中變得如此行尸走rou的呢?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想大家都累了?!鼓泻⑺粏≈缓笄χf﹕「大家早點回家休息。」 其實,累的是他。 然后,男孩腳下像是有著一個軌道,全無意識地跟著這條軌道離開禮堂。 「良太…」看著男孩陰沉的背影,綾瀨心痛之馀,亦感到很無助,她只好無奈地目送男孩離開。 「你要加油啊,良太。」綾瀨說道。也許,在這一刻,精神的支持是唯一一件綾瀨可以辦得到的事情了。 ===== 「小川,你在那里啊?」 「小川…嘻…你真頑皮啊。我找你好久了﹗」 「要是給我找到的,有你好受。哈哈…」 遠滕在班房外來來回回的徘徊著,從他的笑聲中可以知道,這家伙很享受這個捉迷藏游戲。 但他要找的人,其實一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那人——女孩其實有心避開他。 雖然她已經把窗戶緊緊關上,門都反鎖了,而且更躲在儲物柜中??墒牵€是害怕點點的哭聲會曝露出自己的位置。女孩努力地閉合了嘴巴,阻止哭聲衝口而出。 直至,遠滕的聲音漸漸地遠去,她才放膽哭出聲。 「嗚……嗚……」 「嗚……嗚……」 哭聲在儲物柜中環(huán)回著,空氣都漸漸焗促起來,而從外間透入來的光亦愈來愈弱。 面對黑暗,女孩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漸漸地急速起來。她知道她的呼吸之所以失了速,失了節(jié)奏,卻不是因為當中的空氣愈來愈混濁,而是心中的一種正緩緩地擴張的恐懼感。 這份感覺,跟那年好像。 那年七歲的盛夏,女孩跟孩子王技安打賭,在鬼學校中比比膽量。但怎說小孩子都是怕鬼的,然而一向好勝倔強的她,寧愿選擇逞強,都不希望被技安看小。于是,硬著頭皮的接受技安的挑戰(zhàn)。 誰知,大家都在吹牛的。一個小小的風聲,就足以令眾人嚇得雞飛狗走。當中,第一個跑掉的便是孩子王技安。 如是這,女孩就被獨留在一間破爛的、充滿霉爛味的班房中。一個人面對未知的恐懼、可怕的黑暗。 她躲在儲物柜中,偷偷地哭了。 外表愈是很堅強,但內心卻很軟弱。 小小一個像鬼叫的風聲就足以將女孩這個沒有根基的堅強吹倒。往往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才夠膽毫無顧忌地嚎啕大哭。 一向都沒有人知道,孤獨對女孩的意義,就連最夠老友的男孩都不知道。 只她一個人才知道,這是一種沒有疼愛而產生出的感覺,緊接而來的就是黑暗。 但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卻有趣地在這個時候發(fā)生。 「小……小川…」一把顫抖的聲音。 那時,女孩先是一驚,還以為自己真的見鬼。但是她細心傾聽后,就很快地認出聲音的主人。 「小川…」聽上去,聲音的主人都怕得快哭了﹕「…我是良太啊…你在那里???」 「良太?」女孩像是被刺激了地,從儲物柜中向外衝了出去。 呯呯﹗儲物柜發(fā)出了大響。 從男孩的角度去看,就好像看恐怖片一樣,看見一種不知明的生物正向自己襲擊﹗ 然而,一把嬌小可人的聲音卻喚醒了男孩﹕「良太﹗」,那個正奔向自己的不是甚么兇猛的不明生物,而是女孩。 女孩在男孩身前停下,月光照亮了她的臉,眼睛水汪汪地閃出委屈的淚光。但是嘴角卻不難發(fā)現是微微的向上翹起。 「小川﹗」倒是男孩的感情來得自然,急不及待的大叫,內心更是如釋重負一樣。 那年,二人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女孩控制不到自己的感情,她不知怎去感激男孩掉頭來救她。 很快地,她就被另一種情感取替。 「衰豬頭﹗」啪﹗摑了男孩一記耳光。 那就是生氣。 「嘩﹗」男孩吃痛地叫了一聲。 「死豬頭…沒義氣﹗」啪﹗一手拍打男孩的胸膛。 「別打我咧﹗」男孩痛叫。 「你跟他們一樣都是衰人﹗丟下我一個﹗」啪啪﹗在男孩的胸膛上連打兩下。 原來,女孩在發(fā)洩被人丟底的怒氣。 「我才沒有啊﹗我……我…我現在不是回來救你嗎?」男孩以哀求的語氣說。 「我不管啊﹗總之你們在欺……欺負我…」說著說著,女孩再次悲從中來﹕「嗚嗚……丟下小川不管。爸爸是這樣,mama是這樣,就連你都是這樣。嗚嗚嗚…」 一個悲傷的感情,如同釣子一樣,將腦中不快的回憶一下子地釣上來。 打著罵著,女孩最后竟然向男孩吐出生活上的苦水。 「為什么永遠只留下我一個人?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打打打打,像打拳一樣,將男孩當成沙包﹕「根本就沒有人疼我。」 但是最后,男孩都不感痛楚。 女孩見他呆呆的立在原地,本來將要打出的拳都生硬地定在空中。只見她已經哭得不定地抽抽噎噎,但是還是要裝兇地罵道﹕「你……你…怎么…不避開?。勘康癌u」 「……」男孩不語。 「你…你…不痛的嗎?被我打得那么慘?!古⒌浆F在才顧忌到自己出手其實都很夠狠的。 「不…不是咧…」男孩結結巴巴地說﹕「只是…只是……」 「只是甚么咧?死豬頭?!?/br> 「我……我…忍……忍尿忍得好久……」即使現場黑暗,但女孩總覺得男孩的臉色漸漸地紅起來。 「……所以……你剛剛…一打我時……我就…忍…忍不…」男孩說話的聲音漸漸收細… 女孩先是呆了一呆,然后鼻子就嗅到一股尿燥味。 「啊——﹗」女孩厭惡地叫道﹕「你……你很臟啊﹗」 「還……還不是你害的嗎?明明是你自己跟技安打賭﹗老是拖我下水﹗」那時,男孩才懂得抱怨。 忽然間,女孩「噗滋﹗」一聲,就哈哈地大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甚么咧?﹗」男孩怒吼著﹗ 「你……你很白癡啊﹗人都這么大了還尿褲子。哈哈哈——﹗」女孩笑得氣喘喘的﹕「哈哈……小川最厲害啊﹗其他人都跑掉了,你又嚇得尿褲子﹗哈哈…小川最強的咧﹗」 「你…你別再笑,別再幸災樂禍了﹗」男孩作出無力的反撃。 邊罵邊笑,美好的童年回憶。 那時,男孩女孩都忘記了自己是一直身處在陰森的鬼校舍。彷彿二人間的感情,已經可以戰(zhàn)勝了一切的恐懼。 有些回憶是美好的,但反過來卻會變成傷殺力很大的刀子。 女孩回憶剛剛的童年經歷,令她的眼淚失控到另一個層次。 那年,縱然全世界都將她丟下,但只有她最喜歡的人愿意留下來陪陪她。 小時候不會因此而動容,但到了現在,心中的那份感動卻被異常地倍化。 她明白,任何時候男孩都總會在自己身邊。 她一直都愛他的傻、他的純。就是單單這份氣質,足以令女孩不再感孤獨、害怕。 可是現在…… 「良太…你在那里?」女孩在儲物柜中抱著膝﹕「小川好害怕啊﹗」 面對黑暗無情的侵襲,令她想念最喜歡的人。 女孩躲在這里的目的,不是要逃避遠滕那么簡單。她刻意將恐懼擁抱自己,如果世界上真有心靈相通的一回事,男孩總會感應得到她的心情。她很希望,在下一秒就聽見「卡察」一聲的,儲物柜被一種緊張的蠻力打開。然后,就看見一位傻乎乎的男孩,還有一個總是替女孩緊張的狂亂心跳聲。 可是……這又跟自殘又有甚么分別呢? 縱然,遠滕可以帶給她一些刺激、新鮮感,但說到那份最真最純的安全感,遠滕永遠及不上男孩。 她其實一直都分得很清楚,自己其實最需要的愛情不是如煙火一瞬即逝的,燦爛一時卻捉摸不到。 女孩,很需要男孩。 任何時候,都很需要他。 但…又如何? 人家,都已經跟綾瀨一起了。 女孩回想舞臺上的二人,手拖著手。剎那間她醒悟了,男孩的手不是自己專屬。 于是,她突然間厭惡自己起來﹕「為什么…我這么的犯賤?﹗」 「糾纏在這一段沒有結果的關係上﹗」 心中就好像有一條木刺,時時刻刻的刺著她。 迪芬妮要她演的戲,到底幾時才可以完結? 她究竟要犧牲多少才可以換來最真摰、永恆的愛情呢? 難道真的要照迪芬妮的說話,將自己的感情獻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剎那間,女孩回憶起迪芬妮的忠告。 「你的代價就是捨棄自我。這會很痛苦的,而且最終不止你一個人痛苦,他也會很痛苦。」 是的,如果男孩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的話,他一定跟自己一樣非常痛苦。 真的嗎?但女孩心中打了個問號。 「痛苦的…只有我一個吧?!古⒁呀浛薏怀鲅蹨I,只知道心身都已經疲累。 還需要戰(zhàn)斗下去嗎?小魔女。 ==== 是錯的。 痛苦的,不是女孩一個。 咚——咚—咚咚﹗ 有一片石子在水面上一跳一彈,打出了幾個漣漪。 第五十一塊了。 男孩站在河堤上已經拋出了第五十一塊的石子。 可是,他心中的大石卻怎也拋不出去。 男孩望著手上的片狀石子,落寞地嘆氣。然后,就感到自己的手臂都酸軟起來。這塊石子還是拋不出去。 他嘆了幾聲,就坐在河堤上,望著被風吹得一皺皺的河面。 河水流得很慢,風都吹得很弱。他望望手錶,原來自己留在這里只有一小時之久,可是腦中的感覺卻覺得已經過了三小時。 這么寒冷的冬季,彷彿都將一切凍結起來。 就連人與人的關係都冷凍了。 「小川…」他喊著女孩的名字。 這個河灣小徑,是男孩女孩感情的起跑點。 先是冤家,然后是友情,再來就是曖昧。 令他最深刻的一次,就是那年,他在這里陪著女孩渡過了很長的晚上。 遲鈍的男孩,一直都不知道,當晚就是二人關係已經曖昧起來。即使到了現在,他仍然解不開心中的一個大問號。 「怕我受傷的,就拖著我吧?!?/br> 特別是這一句,令男孩想得頭大。 「難道,有別的意思?」男孩臥著身子,呆望著天﹕「那時,要我拖著她,不就是要我保護她別在欄桿上跌倒嗎?」 此時,男孩的心又產生出一種酸楚,他輕輕地揉揉著胸口,道﹕「怎會…是綾瀨jiejie說的意思?當時…小川你不是要我……要我當你的男朋友吧?」 「不會的。」 「絕對不會的?!?/br> 「我想…一定是弄錯了?!?/br> 逃避,逃避,也就是令二人的關係疏遠的原因。 「我跟你由始至終都是一對好朋友啊﹗」男孩對著天空大叫﹕「你怎會喜歡我…我又怎會……呃﹗」 他用力地抓抓自己的衣襟,彷彿緊緊地抓起了「喜歡你」三個字。 「我又怎會喜歡你」,這一句他突然驚訝自己再也說不出口﹗ 「可惡﹗這算甚么意思???﹗」男孩漸漸的生了自己的氣﹕「難道……連我自己都…不能否定我……我是一直喜歡著小川?」 他望見天空是放晴的,眼中盡是繁星。 但今天的繁星來得很特別,它們閃爍著,而且又一雙一雙地靠近著。 彷彿是一對對的戀人,因熱戀而互相輝映。 唯獨是有一顆比較暗淡的星星,掛在天空的一角。 「那個…是代表我的嗎?」男孩指一指那顆暗淡的星星。 然后,又指著一雙耀眼的星星,道﹕「而這一對,就是小川和遠滕嗎?」 「一對對的,為什么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男孩不知何故嘆息著。 他自己都吃了一驚,為什么自己會說出這些說話。 男孩的心情愈來愈低落,心想,女孩現在一定跟遠滕在甜蜜地依偎著。 「我跟你竟然是這么近,那么遠。」男孩又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這一個多月來,最令男孩心痛的,便是跟女孩愈來愈疏遠。 二人雖然天天見面,上課坐在一起。然而,卻貌合神離。男孩感覺到自己彷彿坐在一艘向大海出發(fā)的郵輪,自己就在甲板上,捨不得地望著漸漸遠去的故土。 女孩現在給他的,就是這一種離別的感覺。 離別…? 「難道……我們要再次離別嗎?」男孩心又想起與女孩分別的三年。 每一晚飛出去的紙飛機,乘載著對女孩的思念。 但又如何?根本就寄不到她的心窩。 每一日只可以在回憶小時相處的美好日子。 但再甜的果實,吃到最后,果芯還是酸澀的。 即使遇見所仰慕的綾瀨,但他的內心還是很酸、很痛苦。 男孩不知道自己,其實都需要女孩。 他們二人,一直都很需要對方。 誤會與逃避,將二人的關係愈拉愈遠。 河的對方其實就是校舍。男孩不知,女孩其實沒有應遠滕的約。女孩也不知,男孩其實在河邊一個人吃著西北風。 只知道,他們二人各在彼岸,一條冷冷的河水將他們分開了。 男孩女孩活在感情痛苦的煎熬中,就好比掉入無間地獄,受盡身心靈的折磨。 互相思念,卻又捉摸不到。 看似很遠,其實是這么近。 ===== 女孩一直在演戲,男孩一直在逃避,關係差到一個地步,二人就好像互不相識。像兩塊冰塊,冷冰冰地立在課室中。令課室的氣氛因二人疏遠的原故,而冷凍起來。 小息都過了十多分鐘,男孩的身邊空無一人。 從前,他會爭取時間去睡覺,但總是給身邊的女孩用鉛筆刺刺他的大腿。 男孩會驚醒,先是生氣,然后嘴角會翹起幸福的弧度。因為,那時在他眼中的,是一位老是將天真的惡作劇笑容掛在嘴邊的女孩。 很諷刺的,現在女孩不在身邊,他反而更加睡不著。由小息開始到現在,男孩伏在桌子上,兩眼呆呆的望著身邊的一張空椅。 「她應該……正跟遠滕在一起吧?」 咯咯﹗ 有人敲敲男孩的桌子,使得他立即將面轉到桌的另一邊。 他看見綾瀨剛剛坐下,她找了本筆記在寫些甚么。而他的桌子的一角上,就留了一張疊摺了的白紙??磥?,是綾瀨留給他的。 男孩慵懶地伸出手,拿起那張白紙。 打開,很秀麗的字。 「良太﹕ 笨蛋,你要有紳士風度啊﹗聽jiejie的話,主動跟小川談些甚么??梢缘脑?,邀她去看戲劇祭哦﹗ 加油﹗ jiejie綾瀨」 男孩摺起白紙后,看見綾瀨有意無意地瞧了自己一眼。 自從他跟女孩的關係差起來時,綾瀨都甚少在班房跟男孩說話,免得有人不爽。 鈴——﹗ 小息完結了。 男孩的心情沉重起來,其實不用被綾瀨提醒,他今天早就想邀女孩去看戲劇祭的公演。只是因為二人的關係搞得這么差,他實在不知怎樣開口。 他坐直了身,而女孩亦剛好由課室外輕步而入。 見她腳步輕快的,面露微笑,男孩在想她必定跟遠滕過了一個很好的小息。 剎那間,男孩漸漸的失去邀請女孩的勇氣。 女孩坐回男孩身邊,連一句問候說話都沒有。換著從前她一定會「豬頭,你還在睡?」、「豬頭,山本老師在盯著你啊﹗」、「嘻嘻,你的嘴角流著口水啊﹗看上真的很白癡呢﹗嘻嘻…﹗」這樣吵著,說著。然而現在,女孩卻彷彿不當男孩的存在,各自拿出課本,懶得瞧他一眼。 男孩低下頭來,垂頭喪氣。他望望右手邊,就見綾瀨很含蓄地跟他點點頭,心怕女孩會發(fā)現他倆在交流些甚么。 這個時候,綾瀨都不能幫上甚么,這次真的要靠自己了。 男孩知道不可以這樣的拖下去,勇氣早晚會洩個清光。于是,他還是說道﹕「小川?!?/br> 「嗯?」女孩算是回應了男孩,令他的內心都舒服了些。 男孩向她笑笑,道﹕「嗯,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和綾瀨的劇會在初春公演吧?」 說罷了,他回望綾瀨一眼。就見綾瀨吃了一驚,連忙說出唇語﹕「笨.蛋.別.提.起.我.啊﹗」 綾瀨皺皺了眉,心想這次女孩一定不會應約了。 「嗯?!古⑧帕艘宦暎嫔蠜]有任何表情。究竟,她心中在想甚么呢? 笨頭笨腦的男孩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撞了大板,他續(xù)道﹕「我想邀請你來欣賞?!?/br> 這樣生硬又客套的對話真令男孩很不自在。 男孩心中還有一點點信心。 雖然,跟女孩的關係差了很多,但怎說她是自己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吧﹗以朋友的身分來支持自己,絕對正常。 甚至他覺得絕對天經地義。 只見,女孩翻了翻記事簿,翻到公演的日期上。男孩的眼力不太銳利,但是他卻看見那個日期上原來已經寫下了密密麻麻的字,似乎已經有約了。 男孩心中不知是驚是喜,心想﹕「難道她早就知道公演日期?還是jiejie一早就告訴她?」 幾秒后,女孩回望男孩,卻一面冷漠,說出令男孩啞掉的說話。 「多謝你的邀請。不過,當天遠滕要比賽,我會給他打打氣。嗯,真的很感謝你的邀請呢﹗」 不止啞掉,而且更石化起來。 「我會給他打打氣?!惯@句說話,不斷地在他的大腦中響起回音。 男孩過了幾秒,才懂得說﹕「啊……啊…是嗎?哈…哈…那么…那么…請你托我告訴遠滕,著他加油吧?!?/br> 說罷,男孩將頭別過,對著天花板嘆了一口長氣。他身上的負能量強大得,連周遭的人都不自覺地回望他一眼。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男孩心道,內心就如被摔在地上的瓷器一樣。 ===== 時間之輪不停的輪轉,很快原來已經來到了嚴冬的尾聲,再過些日子便是初春了。 過去的數月,男孩跟全劇社上下成員一直的為《櫻花樹下》奮斗,排練都漸入佳境。現在只欠全劇綵排一次,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這些日子,男孩的精神愈來愈差,似是得了個慢性疾病,臉色一天比一天憔悴。 只因,他跟女孩愈分愈開,令原本勇往直前的生命都剎那間停頓下來,就好像一顆被夾出火爐的炭子,本是在灼熱燃燒中的炭都黯然地熄滅下來。 縱然在舞臺上或是舞臺下,男孩一如以往的認真投入,旁人或許感到他的熱誠。但是看在綾瀨眼中,男孩活著是一個空殼,內里的生命都快要枯死了。 「哈哈哈……」臺下的男孩拍手笑道﹕「這樣就對了,加持你進步很大哦﹗」 「謝謝前輩﹗謝謝前輩﹗」加持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他還是首次地被男孩認同、讚賞。 剛剛,是一場加持的獨白戲。而場戲正好是描述佐滕與相川的第一次分別,那正正是男孩與女孩的經歷。 加持的演技大躍進,看得男孩不自覺地回想那個很漫長的三年。 等待真的很磨人。 思念是一種病。 加持統(tǒng)統(tǒng)演活了這些感覺,令男孩邊看邊點頭微笑。但是身旁的綾瀨卻發(fā)現到,男孩的笑意背有一種排解不了的苦澀。 其實,男孩在強顏歡笑。 又或者可以這樣說,他正用工作去麻醉被傷害的心靈。 「各位﹗真的辛苦了﹗」男孩站起讚賞一眾社員﹕「公演的日子都近了。所以,今天麻煩大家再排練多一會兒?,F在先放晚飯,八時正后就再整套排練一次。」 「好﹗」眾人熱血萬分,一同叫道。 「哈……我最期待這個時刻了﹗大家,別吃得太飽啊﹗待會邊演氣邊打嗝就真的太糗了﹗好好…解散?!鼓泻P一揚手。 眾人都輕松起來,本是安靜的禮堂立時多了些間話的雜聲。 「綾瀨,我們去吃飯好嗎?」有幾個女生走到綾瀨身前。 但是綾瀨的眼睛卻放在漸漸走到舞臺上的男孩。 「綾瀨,綾瀨?」有位女生拍拍她的肩膀。 「啊?是?!咕c瀨笑一笑回應,然后又回望舞臺上,見男孩緩慢的走進后臺。 「我們去吃飯啊﹗一起吧。」小巧可愛的女生在說。 「嗯…不用了。」綾瀨笑著搖頭﹕「我想留下來,揣摩一下角色。」說罷,她跟女生揮揮手,就往后臺走去。 化妝室的門半開半掩。 綾瀨輕輕的將門推開,內里漆黑一片,只留下外間透入的微光。 那些微光,剛好照在男孩的落寞背影。 在綾瀨眼中,他宛如被棄置的木偶。 噠﹗綾瀨開燈了。 昏黃的燈光,說來都不算太刺眼。但是卻令男孩嚇了一跳,瞇起了眼的望著綾瀨﹕「???是…jiejie?」然后,他彷彿花了很大的力氣去擠出一個笑容,道﹕「你不吃飯嗎?」 「你也不用吃嗎?」綾瀨微笑。 男孩沒有回答她,只見他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化妝鏡前。鏡中的他,有一雙黑眼圈,死魚似的雙眼,還有一面的鬍渣。 「我從未看見你如此的憔悴。」綾瀨終于忍不住,對男孩說說她心底的感受。 然而,男孩彷彿掉在一個時間緩慢的空間,過了很久都沒有回應綾瀨。只是望著鏡中的自己,輕輕的摸著臉頰,然后又摸摸鏡面。 「為什么會這樣?」男孩沙啞地說道。 綾瀨上前,從后搭著他的肩,道﹕「良太,你休息一下吧。好嗎?」兩眼甚是憂心。 男孩卻過了良久,才緩緩的拿開綾瀨的手,道﹕「不必。……因為大家都正在努力著。」 「這不是重點吧?你在意的,是小川不明白你的努力。對吧?」 男孩轉身過來,對著綾瀨苦笑了。心想,還是綾瀨最明白自己的心意。 「良太,若然已經儘力的話,就別太勉強自己呢?!咕c瀨張起令人心神軟化的微笑。 但是卻軟化不了男孩。只見他揚揚了手,道﹕「我好像……已經甚么都沒有了。有的,就只有這套劇?!顾ь^跟綾瀨說﹕「jiejie你可以告訴我嗎?為什么我好像已經失去了一切?」 綾瀨無言以對,她明白女孩寧選擇看遠滕的比賽都不參與男孩的公演,這個打撃對男孩來說當真很大。 「良太,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好像一條快要斷的橡皮筋,別迫得自己太緊呢。聽jiejie的話,你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里就交給我處理,好嗎?」 男孩沉默不言,只見他連聲嘆了幾口氣,如同行尸走rou的來到門前。 「良太?!咕c瀨叫道,男孩就緩慢地轉身過來。她看見男孩的樣子,就彷彿感受到他正壓抑著負面的情感。 要是這樣一直的抑壓著,綾瀨心怕男孩最終會抑鬱成病,于是便道﹕「哭出來吧﹗」 「哭?」男孩皺一皺眉目,似乎不太明白綾瀨的說話。 「嗯,是啊。哭出來,會舒服些呢﹗」 「哈……」男孩以一個沙啞的苦笑答道﹕「哭?有甚么好哭呢?」只見他本是要出門而去的身體,漸漸的轉身過來,對著綾瀨。 綾瀨望見,在男孩的身上除了感到點點的悲愴之外,她亦感受到一股正漸漸擴大的怒意。 「jiejie,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要哭?究竟為誰而哭?」男孩。 「……」綾瀨此時採取了沉默。 「jiejie你當真最明白我呢。對啊,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想哭的感覺。但我卻不知道為什么要哭﹗因為小川和遠滕?哈……太荒謬吧?我不是該替她高興才是嗎?」 「……」綾瀨點著頭。 「哼﹗真是愈想就愈生氣了﹗現在我為什么要有傷心的感覺?即便如此,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氣力哭出來?」 「……」 「為什么我一看見她和遠滕在一起,我內心就好似被火燒一樣﹗很想很想對小川發(fā)很大的脾氣﹗我這個混蛋﹗我不是要替她祝福的嗎?我明明是小川的好朋友啊﹗」 「……」 「為什么我要哭﹗為什么我要這么吝嗇,連小小的祝福都省下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嘭﹗﹗男孩一拳打在門上。 聲音大得,令綾瀨嚇了一跳。 拳響過后,現場肅靜下來,只留下男孩喘急的呼吸聲。 他的拳頭還是抵在門上,木門都彷彿被他烙下了拳印。 「哭?有甚么好哭?。繛槭裁次也粫婺愀甙?,小川。」男孩呢喃地說﹕「我很討厭這種感覺?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男孩自言自語著,口中的「為什么」重復了好幾次。 他緊緊的閉著嘴巴,愁眉苦臉的,好像在死死地忍受著一些事情。 綾瀨走近一看,就明白這是強忍著痛哭的面容。 她很明白,男孩不是逞強的料子。男孩之所以哭不出來,是因為他覺得遠滕與女孩在一起,是一件值得高興、值得祝福的事。 男孩那隻抵在門上的拳頭在微微地發(fā)抖。 綾瀨溫柔地將手放在他的拳背上,道﹕「這很正常吧?!咕従彽貙⒛泻⒌娜^挪開。 男孩低下頭來,像個屢次被打敗的失意拳手。他沙啞地道﹕「正常?」 「嗯。你覺得很難受,是因為你很在意小川。小川在你的心目中佔有了很重的位置呢﹗」綾瀨依舊地微笑著﹕「而你努力地為了這套劇,不是要向我們交代。而是努力地守護著你和小川的珍貴回憶。你一直都做得很出色啊﹗」 「……」男孩望了綾瀨一眼,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之中卻已經感激地向綾瀨說了句多謝。 「所以小川很幸福啊,你竟然會這么在意她?!咕c瀨笑笑,像對待小孩子一樣的溫柔地掃著男孩的腦袋,說﹕「傻瓜,你知道嗎?其實這些感覺叫做『吃醋』啊﹗」 「吃醋?」男孩苦起口面。 「嗯﹗」綾瀨點點了頭﹕「『吃醋』就像是酸糖果一樣。起初嘗在舌頭的時候,會很酸澀。但嘗到最后,卻比任何糖果更甜呢?!?/br> 「jiejie,你別開玩笑了。我才沒有吃醋呢。」男孩板起了面色,似乎不太滿意綾瀨的說話。 綾瀨優(yōu)雅地笑了出聲,道﹕「你還記得不久之前,jiejie跟你說過你對小川放的是怎樣感情嗎?」 男孩點頭。 「jiejie叫你去心領神會呢?,F在……你明白了嗎?」綾瀨收起笑容,樣子變得認真起來。 綾瀨彷彿在男孩的腦中輸入了指令,可是男孩卻如十多年前的老舊電腦,將指令都解讀錯誤了,樣子又變得難看起來,道﹕「jiejie夠了?!?/br> 「你還想逃避?」綾瀨卻不讓男孩逃避。 「我和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吧﹗」敲﹗男孩用頭敲打木門。 「其實你自己都不能否認,你很喜歡小川吧﹗」綾瀨狠狠地挖出男孩心底最真實的感受,道﹕「若然不喜歡她,你又怎會吃醋呢?」 「我沒有吃醋﹗」敲﹗男孩又用頭多敲木門一次。 「你又怎會妒忌遠滕終日和小川在一起呢?」 「夠了﹗jiejie你夠了﹗別再說了﹗」男孩大聲喝叫﹗算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呼喝著綾瀨。然而,綾瀨依然保持著鎮(zhèn)定。 男孩叫道﹕「就是這個原因,我才這么討厭自己﹗」他用力地指著太陽xue,即使現在環(huán)境昏暗,但綾瀨不難發(fā)現男孩的臉色漲紅了。 男孩續(xù)道﹕「我的內心彷彿一直住著一個人,他日以繼夜地不斷對我精神轟炸﹗說﹕『其實你一直都喜歡小川?!豢鞂⑽移券偭拴u」 他大叫了一聲,然后頹然地挨在一堆雜物上,道﹕「我有時會想去接受這個事實。但我卻做不到。原因不再是『我跟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那么簡單。而是……喜歡又如何,不喜歡的又如何……。重要的是…小川……小川…現在…都不理我了?!?/br> 男孩的嘴巴在抖動,很想哭很想哭。 綾瀨看見更是心生憐憫。 「小川…小川…都已經跟遠滕一起了。要是我現在不要臉地跟小川表白,不是很自討沒趣嗎?」但說來說去,男孩卻怎也哭不出來﹕「而且小川說過,遠滕的理想都比我實在得多吧。對小川來說,遠滕才是她要找的人呢。哈哈…所以…這不是該值得恭喜她嗎?jiejie…」 苦到最后,淚掉不下來,就用酸澀的笑容發(fā)洩心中的感情。 綾瀨跟男孩一起難過,她沒有多說些甚么,只見她努力地將微笑掛在臉上,算是給男孩最大的鼓勵。 然后一直的沉默了好幾分鐘,直至—— 「渡邊良太﹗」 綾瀨的反應比男孩快,道﹕「是誰?。俊鼓泻⒃跀得牒蟛哦奶帍埻?。 「渡邊良太﹗給我滾出來﹗」細心一聽,是一把女聲。 聲音是在舞臺那方傳入來的呢﹗后臺與前臺間正正隔了一塊大佈景,多少都有一點隔音的作用。然而,這段突入的聲音聽在二人的耳中仍很響亮,相信呼叫者正用盡力氣去呼喊著,而且更是一種焦躁的語氣呢。 綾瀨心感不妙,上前拉起男孩叫道﹕「難道出了狀況?我們出去看看吧?!?/br> 男孩亦因此而有緊張,一箭步就先行跑出前臺﹗ 男孩甫踏出臺前,就看見臺下有一位身穿電單車車手服的金發(fā)美女。他細心一看,竟是迪芬妮﹗ 「迪……迪芬妮?」男孩似乎都有點訝異。 只見迪芬妮依然對男孩不太客氣,厲了雙眼打量他,然后見她右手向臺上一揮,似是拋出了一件沉重的物件,她道﹕「接好﹗」 噗﹗ 男孩雙手緊緊的接妥了迪芬妮所拋出的東西,第一個感覺就是感到懷中的物件又重又圓,他低頭一看,原來是是一個電單車頭盔。 「跟我走?!沟戏夷菡f話簡潔,但當中不乏緊張焦急的意味。 男孩心中想了一圈,心想有一種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 「去那里?。俊鼓泻⒔械?。 「醫(yī)院?!沟戏夷堇淠碾p眼,難忍緊張的神色﹕「小川很需要你?!?/br> 醫(yī)院?小川? 這兩個指令輸入男孩的大腦中,立即令他想出了一個不好的結果。 「甚么?﹗小川出事了嗎?﹗」男孩即時大叫﹗ 「不要多說﹗快跟我來啊﹗」迪芬妮最討厭男人「婆婆mama」,心下有氣幾乎要用上臟話來。 此時,綾瀨亦吃了一驚,但是她比男孩更快地冷靜下來,她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是甚么了。她立時叫道﹕「良太,快點到醫(yī)院﹗這里就交給我處理吧﹗」 男孩向綾瀨感激地點頭,就邊載上頭盔邊飛身跳到臺下,飛快地跟迪芬妮離開﹗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