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大家子夢想
「所以你就打算拿著望遠鏡在這兒看熱鬧?」 「那我應該干嘛?」海曉重新舉起望遠鏡。 「看在上帝的份上,去幫幫那孩子,至少電話一下你那些朋友?!管锏险f著伸手去抓海曉的望遠鏡。 「天哪,你們女人為什么就這么急性子!」海曉用手擋開茱迪,「你要錯過好戲了?!?/br> 「我早應該知道,你和你們華興那些冷血打手沒什么區(qū)別。哦,還是有,至少他們能打?!?/br> 海曉對茱迪的嘲諷無動于衷,仍然手握望遠鏡。 人行綠燈亮了,走在前面的健壯黑人足有一米九,后面跟著四五個高中黑人孩子,一群人沖過馬路。 「叫你呢,小子!站??!」 刀太郎背著電吉他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黑人們快步往前走,路過校門口一棵大樹的時候,穿著風衣的鬼塚正信從樹后閃了出來。 「你瘋了?滾開!」大高個黑人用棒球棍指著鬼塚正信。 「你餐館的盤子洗完了么?就來這里裝李小龍。」高個子黑人用一隻手拿球棒指著比他矮兩頭的鬼塚。 鬼塚正信的手慢慢伸進風衣,黑人們謹慎地后退了兩步。突然,鬼塚正信掏出手來,雙手做著握刀的動作,然后一個力劈,他雙臂伸直兩個拳頭一上一下地落在一起,就好像手里真的有一柄武士刀,而剛才那一劈已經砍掉了對手的腦袋。高個子黑人在鬼塚正信的手掏出后還是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但是看清鬼塚手里并沒有武器后,他嘲弄地笑了。 「搞什么?耍馬戲?小矮個,還不給我滾開?!拐f著,他拿著球棒毫不客氣地朝鬼塚正信的胸前捅過去,就在球棒馬上觸及鬼塚胸前的一瞬間,鬼塚的風衣打開了,他雙手飛快地握住了什么,高個子黑人只覺得手中一輕,一股寒氣逼人,沒有人看清鬼塚是怎么出手的。 一把比他球棒長得多的武士刀揮過來的一剎那,已經斬斷了棒球棍,他手中只剩下個棒球把,這明晃晃的刀尖離他喉嚨只有一釐米的距離。刀尖下的喉結伸縮了一下,咽了一口吐沫,高個子黑人一隻手還握著球棒把,身子已經僵在那里不敢亂動了。 小臉蒼白的茱迪放下望遠鏡,問海曉:「他是怎么把那種刀藏在風衣里的?」 「那刀沒有刀鞘?!购阅弥h鏡,頭也不回地說。 對面停的兩輛車中的第二輛車門打開,下來四個二十多歲的戴著金首飾的黑人,一個留著口子形鬍子的黑人掏出一把點45口徑的手槍,飛快地拉了一下槍膛,跑著橫穿馬路來到鬼塚身后,拿槍指著鬼塚正信的后腦,其他三個人跟隨在他身后。 「聽著,豐田,你不知道你在和誰耍把戲?!构韷V正信頭也不回地緊握著刀,雙目緊盯著他眼前的目標。 「放下刀,我只說一次?!鼓脴尩暮谌舜竽粗咐_了槍栓。 突然,一顆籃球從遠處飛過來,落在對峙的雙方不遠的地方,一彈一彈地滾到他們腳下。拿槍黑人身邊的三個同伴迅速掏出懷里的手槍轉過身,阿鬼嘴邊掛著毫不在乎的微笑,穿著套頭衫,走過來。 「把傢伙放下,不要對著我的朋友?!拱⒐砦⑿Φ卣f道。 「你他媽的又是誰?你又憑什么覺得你能發(fā)言?」 阿鬼轉頭用下巴示意黑人們看街角。一輛白色麵包車停在那里,駕駛位置上的阮樹,手里拿著煙悠間地吸著,不時把手伸出來,把煙灰彈在窗外。麵包車中門被人拉開,里面儼然坐著五六個手持散彈槍和ak47的越南人,正虎視眈眈地看著黑人們。 「先把武器收起來?!拱⒐碇钢谧中昔E子的黑人。 鬼塚正信慢慢垂下刀,打開風衣把刀掛在風衣左側一個特製的環(huán)扣上。刀身貼著風衣垂直立在內側。 黑人們也收起槍,站到一起。這時,對面兩輛車中的第一輛搖下車窗玻璃,伸出一隻滿是金戒指的手打了個響指,口字形鬍子黑人跑過去,里面的人對他說了幾句什么,發(fā)動了引擎把車開走了。 口字形鬍子慢慢走回了,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都把武器放下。 「我是麥非,東海岸唱片的麥非。我們和越南人一向沒有過節(jié),」麥非明顯受到金戒指的指示,還算低調,「這學校是我們的,這個街區(qū)是我們的,這里是我們的地盤。我想請問越青來我們這兒做什么?」 「我不管你是誰,剛才那孩子誰也不能碰。另外,這學校也不是你們的,從來就沒是過,不用談,要動手你就來!」 麥非沉默了一陣子,然后說了句:「不要太肯定,我們有的是機會見面?!拐f完,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黑人們也跟著他走了?;韸y的少女,眼神似乎還在找刀太郎,被高個子黑人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 轉過街角,麥非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一眼阿鬼。 海曉嘆了一口氣,阿鬼毫無談判經驗的口氣,一句話就把黑人們推得沒有選擇馀地,和東海岸這層窗戶紙這下算是捅破了。鬼塚正信看黑人們都走了,轉身對阿鬼微微鞠躬。 「您是海曉先生的同事?謝謝?!?/br> 「什么同事,海曉是我大哥?!拱⒐泶筮诌值卮鸬?。 「大哥?海曉先生不是員警么?」 「啊,這個嘛,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你家孩子的事情包在我們身上了?!?/br> 海曉把望遠鏡的視角移到聯調局那輛看起來普通平常的藍色麵包車上。他們一聲不響地停在那里,摸不清楚他們想干嘛。 放下望遠鏡,海曉拿起電話,有三個未接電話,分別是吳望南、華為婷、埃瑞克。海曉猶豫了一下,回撥了埃瑞克的電話。 「阿海?」 「是的,埃瑞克,我這邊不是太順利,小朋友有點個性,另外有一群痱子(feds,美:聯邦機構警探)在這里偷窺。還沒鬧清楚他們想要什么,更別說甩開了?!?/br> 「阿海,華興昨晚出了一些事情,馬家諾管理的三個中城錢莊昨晚分別被劫,初步估計損失三千萬美金左右。吳望南在支援的過程中受了些傷。」 海曉沒有說話。 「阿海,你在嗎?」 「是的,長官。有進一步消息么?」海曉的聲音很低落。 「暫時沒有,我們的特勤小組封鎖了現場和消息,聯邦密探們還沒有到。另外華命九昨晚醒來后,腦部有中風的現象,恐怕很難復原了,」埃瑞克停頓了一下,「阿海,不要自責,即使你不出這個任務,華興的事情你也無能為力?!?/br> 海曉放下電話,把頭枕在手臂上,趴在地鐵橋上。 吳望南并不算是他的兄弟,華興也并不算是他的家族,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種深深的愧疚感由遠至近地涌上心頭。全通天相信他,吳望南認為他是華興的希望,而在華興這些日子最需要他的説明的時候,他卻在這兒做「保姆」。 「阿海,你沒事吧?」茱迪察覺出海曉的異樣,過來把手放在海曉的肩膀上。 「我沒事,我需要回一次78?!购哉f完,疾步朝地鐵橋下走去。 春天的紐約,有一番別致的景象,天空萬里無云,由于是港口,天空時常飛過一群群海鷗,社區(qū)花園經常會有老人用麵包喂著到處聚集過來的海鳥,偶爾也會有流浪貓狗來一起用餐。 海曉加快了車速,他需要尋找一個答案,他剛剛被調走,華興就出事了,也許只是巧合,但是他需要給他自己在人性的某個層次有個解釋,好擺脫這困擾了他很久的內疚。 幸福大道,夜來香。 大蝦在門口指手劃腳地對黃毛說:「這里要有廣告,這里要有牌子?!?/br> 拿到了地契以后,大蝦決定把夜來香真正裝修成自己喜歡的風格。夜來香的白麵包停在了門口,阮樹一群人下了車。 阿鬼跑過來,拍了一下大蝦的后腦:「畫家,今天我們把東海岸那群黑鬼教育了,就是上次在超市門口要拿槍對我們比劃的那幫。那天他們沒拿槍對我們比劃啊,想也不行!」阿鬼又要拍大蝦,被大蝦躲開了。 「誰也不能在心里想著用槍對著我阿鬼!」 「偏執(zhí)狂。」大蝦轉過身繼續(xù)和黃毛說裝修的話題。 阮樹興致不高地打開門,走進了夜來香。 阿鬼和大蝦交換了下眼神,跟了進去,走到他們專用的包廂,阮樹電話叫了些外賣。 「阿鬼,從小到大我說過多少次,你就是不聽。說話要給別人留馀地,要給整個局面留馀地?!?/br> 「樹哥,我們都帶著傢伙出來了,有什么好怕??!最近一段日子受夠了這鳥窩囊氣,我想明白了?!拱⒐斫又f道。 「想明白什么了?」大蝦插嘴。 「人生就是這樣,到處都是危險和挑戰(zhàn),與其每天提心吊膽,不如每天把傢伙準備好,這樣活著才像條漢子,越南漢子。」 大蝦在邊上給阿鬼鼓掌:「阿鬼你最近吃什么了?」 阮樹沒有答話,阿鬼的一番豪言壯語似乎有著那么一點道理,但是他又覺得有些不妥,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妥,他沒有想出來。黃毛拿著午餐走了進來。 「坐下一起吃吧?!谷顦鋷忘S毛把吃的放好。 「樹哥,華興好像出事了?!裹S毛坐下后幫他們擺好筷子。 「怎么了?華老九掛了?」阿鬼迫不及待地問。 「那倒沒有,聽說是中城華興的錢莊被搶了,三個錢莊都被搶了。」 「現在的華興可不是以前的華興了,家門口都能被搶。」阿鬼說著風涼話。 阮樹沒有理阿鬼,轉頭反問黃毛:「黃毛,你說華興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 黃毛撓了撓頭:「我不知道,樹哥。但是聽我華興一些朋友說,都是因為九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過于忍讓,被韓國人趁虛而入,背后捅了一刀,把好多生意都搶走了,華興現在好多堂口都對九爺不滿?!?/br> 阿鬼來了精神:「我說什么來著,樹哥你看見沒有,每天提心吊膽的華老九還不是要被人做掉!我看他就是沒有做到每天準備好傢伙,咱們越青可不能范這樣的錯誤?!?/br> 「吃飯,吃飯?!谷顦淠闷鹆丝曜?。 78分局,局長辦公室。 里昂用手摸了摸自己整齊的小鬍子,慢慢說道:「阿海,每年鷹校都會送畢業(yè)生的資料給我們,亞裔的、非裔的、西班牙裔的。你在亞裔畢業(yè)生中的表現并不是最好的,我坦誠地說,選中你就是為了讓你這沒什么經驗的菜鳥去攪局,我并不希望埃瑞克當選,從個人角度上我欣賞他,甚至仰慕他。他有著一顆孩子般執(zhí)著的心,但是就專業(yè)角度,我不希望他當選,他是那種會竭盡全力去追求他理想中執(zhí)法環(huán)境的人,但是他缺少對于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認識?!?/br> 里昂走過來,坐到海曉對面的沙發(fā)上。 「如果所有事情都按照法律執(zhí)行,紐約早就被極端主義分子炸成廢墟了。你要和狼作戰(zhàn),就必須學會他們的戰(zhàn)斗方式,適應他們的思考習慣。天不遂人愿,命運把埃瑞克推到了這個位置上,而你呢?也存活了。在這過程中,我不得不說,我發(fā)現了你有一些從其他優(yōu)秀學院派身上看不到的特殊東西,這些東西正是我們需要的。獨立思考能力,你甚至會去質疑你的頂頭上司,當你遇到你認為不合情理的狀況,但我不會給你任何的解釋。海曉,我會教你一種思維方式,能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就看你自己了?!?/br> 里昂停頓了一下,點了一支煙繼續(xù)說。 「每當你遇到一個難題,或者說一個你目前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就把自己解放出來,把你自己想成馬路上一個不相關的路人,再回頭看這些事情,你會發(fā)現這些思路都清晰了。拿目前華興的事情做個比方好了,如果你還是你自己,你會落入無窮無盡的情緒陷阱,是的,你叱吒風云的岳父現在可能生不如死地躺在醫(yī)院,對你寄有期望的家族正在慢慢走向末路,希望以后跟隨你的兄弟被打劫,這一切都讓你去自責,去內疚自己為什么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而正是這種情緒讓你的正常思維陷入僵局。如果換成一個和這些事情不相干的人,比如我去思考這件事,我會覺得華興垮了沒什么不好。在這個機會上,也許你另外一幫兄弟能抓住而得到更好的發(fā)展,你們中國人不是經常講江湖?我的印象中,這些有水的地方總是有波濤,總是會翻滾。這么說可能是有些冷酷,可這不就是人生?你的人生里你能對得起一切東西么?你能讓所有人都皆大歡喜?不可能,海曉!路人的思考模式就是在一個謎局里迅速在自己的隊伍里站好。對于其他隊伍里的人和事,你只需要一種情緒,就是冷靜地尋找他們的弱點,耐心地等待出手的機會,不要有一絲的憐憫,因為這些憐憫根本不值錢?,F在你要做的就是冷靜地觀察這個迷局中的變化,放下你的自責情緒而好好想想你怎么在這個局面中獲利。如果說埃瑞克和里昂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和思維模式,那么,他們也同樣代表了執(zhí)法機構中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關于那個孩子,海曉,我們恐怕沒有太多的時間,你需要儘快想辦法解決,我們等不到他讀完一學期就會慢慢發(fā)現自己不適應美國。至于華興,老樓不倒下,新房子永遠蓋不起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出門后,海曉坐上車給吳望南撥了一個電話。 「阿南,昨天的事情我聽說了,真是抱歉,現在幫不上什么忙?!?/br> 「沒事,阿海,條子的活本身就不好干,我理解。」 「現在有什么我能做的?」 吳望南猶豫了一下,說道:「暫時先這樣,阿海,很多事情我相信是內部的,你的立場不會允許你介入。全叔去臺灣了,他希望安排好退路,帶九爺去臺灣休養(yǎng)?!?/br> 「華興五月的選舉你有什么打算?」 「毫無頭緒,阿南,你有什么好主意?」 「日子太緊,什么主意都白搭。本來全叔希望最后去勸于海四和他的堂口,現在看來,基本上這些事情都是于海四在后面折騰出來的,看看全叔能不能在臺灣和澳門找到更多的支持吧?!?/br> 「你的意思是現在和于海四他們翻臉得不到大多華興的支持?」 「是啊,阿海,看九爺的現狀,所有人都會為自己打算,咱們又抓不到什么具體的東西拿家法制他們,等全叔回來吧?!?/br> 「你的傷怎么樣?」 「皮rou傷,沒事,我養(yǎng)兩周就行了。你叫阮樹他們自己小心,這年頭不好,對了阿海,你相信『附身』這類的說法么?」 「什么附身?」 「沒什么,我隨便說說,那就這樣,阿海,有消息我給你電話?!?/br> 一種暴雨將至的低氣壓突然讓海曉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他茫然漫無目地開著車,當心情逐漸平復下來的時候,海曉抬頭看見了熟悉的海邊木板地。他停好車子,買了兩聽啤酒和一個熱狗,走到一個碼頭邊上。 「老海別洩氣,還沒到最后一步,還有希望!」海曉咬了一口熱狗。 「要唱首歌么?老海,來嘛別害羞,發(fā)洩一下,唱首什么歌好呢?」海曉把剩下的熱狗一口氣塞進嘴里,打開一罐啤酒。 「好好想一下,要唱什么,為什么不能像小時候一樣,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呢?」海曉繼續(xù)自言自語地喝了一口啤酒。 天空有些許云彩擋住了陽光,這時,電吉他的聲音響起,海曉看見了刀太郎。 源武刀太郎就在不遠的地方,身邊坐著一個穿著牛仔褲、白t恤衫的日本女孩,正在用日文說著什么像鼓勵著刀太郎,刀太郎微笑著沖女孩點點頭,吉他聲漸漸變得熟悉。正當海曉猶豫著這熟悉的前奏到底是什么的時候,刀太郎用蹩腳的中文唱起來。他似乎經常高吼而稍微有些撕裂的嗓音,伴隨著女孩稚氣未脫的輕聲合著。 天生你是個 不屈不撓的男子 不需修飾的面孔 都不錯 風霜撲面過 都不可吹熄烈火 幾多辛酸依舊他 都經過 海曉閉上了眼睛。 不管身邊始終不停有冷笑侵襲 你有你去干 不會怕 即使瑟縮街邊依然你說你的話 那會有妥協 命運是你家 刀太郎似乎并不太熟悉這個曲子,接下去的歌詞似乎有些唱不出的時候,邊上傳來了海曉的聲音。 從沒埋怨 苦與他同行 迎著狂雨 傷痛的靈魂 不經不覺里獨行 刀太郎回頭看了一眼海曉,隨后轉頭緊握住吉他彈起來: 天生你是錯 長于水深火熱中 可惜他根本未知 只苦干 溫馨笑面里 太多辛苦的痕跡 今天即使他受傷 都不覺 隨后三個人都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不管身邊始終不停有冷笑侵襲 你有你去干 不會怕 即使瑟縮街邊依然你說你的話 那會有妥協 命運是你家 從沒埋怨 苦與他同行 迎著狂雨 傷痛的靈魂 不經不覺里獨行 海曉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有一刻他突然覺得刀太郎很像小時候的他。這首黃家駒早期的《命運是你家》說出了他們的共同點,某種程度上,他、阮樹、刀太郎,甚至吳望南都是這樣的人。 音樂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他能瞬間把一些不在一個平行線上的靈魂拉到一起,不再陌生。 海曉在刀太郎身邊坐下,把手中另外一罐啤酒遞給刀太郎,刀太郎不客氣地接過來打開喝了一口,遞給了身邊的女孩。女孩子喝了一口,有些羞澀地坐著沖海曉點了點頭。 「我妻子小島美智子?!沟短勺隽私榻B。 海曉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雙手撐著自己看著遠方的大海。 「所以你不打算勸我回家什么的?」刀太郎打破沉默。 「我去買些零食?!姑乐亲又さ卣酒饋恚景宓厣系男〉曜哌^去。 「不談工作,現在是午休時間。」 「海哥,我能叫你海哥么?」刀太郎安靜的時候有一絲鄉(xiāng)下少年的純樸。 「海哥,我并不是不喜歡家里的安排,我和美智子也很相愛,但是我希望我能安排我自己的人生。即使和美智子結婚,我也希望能自己作主,不用和那些大人一起,那么多儀式,那么多規(guī)矩,我和美智子就是希望無拘無束地生活?!?/br> 海曉感觸地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包白萬:「這個就不給你了太郎,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其實我也很想我爸爸和爺爺,也很想北海道,但我不喜歡東京?!?/br> 「其實紐約和東京沒什么區(qū)別吧,我是說和北海道那樣的地方比起來。」海曉插嘴。 「紐約沒有他們的嘮叨,沒有什么都安排好問也不問一句的無禮。海哥,我想成立自己的樂隊,走自己的路。在東京我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只能走爸爸和爺爺安排好的路。」 美智子拿了兩包薯片和一些其他零食走了回來。 「你們現在住在哪里?」海曉問。 「離學校不遠,租了一間地下室,雖然很小,但是美智子打掃得很乾凈?!?/br> 「這樣吧,太郎,我們先不提你回東京的事情,但是畢竟你爺爺和我老闆認識,我想儘量讓他們都放心,你搬來和我住吧,至少我能知道你們是安全的?!?/br> 「可以么?」刀太郎有些驚喜,他飛快地用日文和美智子說了些什么。美智子張著大眼睛看著海曉。 「好啦好啦,不要那樣看著我,現在就走吧,回去收拾東西,鬼塚先生那邊我去幫你們說說?!?/br> 「那就麻煩了,海哥?!沟短烧酒饋?,拉著美智子沖海曉深深地鞠了一躬。 唉,海曉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美好的東西人們總會試著去保護,卻不去想著接下來可能遇上的風雨。 刀太郎的行李很簡陋,倒是美智子大包小包有一些女孩子的東西。到越下的時候,沒人在家,海曉讓刀太郎住到了他和華為婷以前住的二樓。 海曉讓刀太郎他們先收拾,自己下樓給鬼塚正信撥了電話。 「海曉先生,你好?!?/br> 「鬼塚,我把刀太郎接到我家暫時住下,這樣他的安全我可以照顧一下,回日本的事情我們慢慢想辦法?!?/br> 「是的,海先生。」 「你有什么要安排的?」海曉問。 「沒有,海先生?!构韷V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 海曉掛了電話,反應過來,鬼塚被聯調局的人扣押了。海曉撥通了78分局麻煩的電話系統。 「找下老麥?!?/br> 等了一會兒,老麥的聲音響起:「阿海,有麻煩?」 「那孩子我接到我這里住,先保證不出事,然后再商量回日本的事情。」 「真有你的阿海,你確實有些辦法,你找我干什么?」 「他們家保鏢被聯調局的人抓了,對,就是那個鬼塚?!?/br> 「阿海,剛夸了你,看來你還是太嫩。對付聯調局那些人,一定不能給他們好臉,這些人從來就是不知節(jié)制,蹬鼻子上臉,你看我的吧。你在哪兒?」 「我在家?!购曰卮稹?/br> 「你等著,我?guī)巳ソ幽??!估消湌炝穗娫挕?/br> 不一會兒,老麥開車到了門口。 「怎么就你一個?」海曉上車訝異地問。 老麥努了努嘴,海曉朝后看去,一輛加長子彈頭式警用運兵車,隱約看見開車的大漢蒙著面。 「我靠,不用這樣吧?」海曉有些擔心地問。 「是的,必須要這樣,必須一次性地讓他們知道,不得介入我們的案子。阿海,有些事情你要知道,就是對付官僚機構,你必須比他更官僚!更強勢!尤其在這個事情上,現在不阻止他們,馬上就會有fbi發(fā)佈會,我們會被攪和得一團糟?!?/br> 在布魯克林一個不起眼的社區(qū)里面,一個墻皮都花了的破爛小別墅里。鬼塚正信在一間空曠沒有傢俱的屋子里被銬在一個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崔約翰和他的兩個手下正在訊問鬼塚。 崔約翰拿出一打照片。 「這是去年底我們的衛(wèi)星照片。大貨箱、運輸船、邁阿密港口卸貨的日本船工、大阪號的日本船首文字。接著,大船運輸的船首文字,不同的運輸船,同樣的大貨箱。這個是上周的,崔約翰又拿出一打照片。兩個日本孩子背著大包小包,大阪號的日本船首文字,船長護送小孩子下了船?!?/br> 鬼塚正信看了幾眼閉上眼睛。 「好吧,我提醒你一下,鬼塚先生,那批貨價值大約一億兩千萬美金,你們的大阪運輸接到的美軍日本基地的訂單,貨送到邁阿密,隨后貨物從邁阿密到紐約的路上被劫持。雖然有情報說古巴叛軍裝扮成海盜截取了這些貨物,但是也有情報顯示紐約華人黑幫頭子華命九也參與其中,不要告訴我你們天命組和中國地區(qū)的華興沒有商務來往,這案子顯然有內部人員參與,最后交給軍方處理,到現在軍方沒有給我們一點資料。感謝你們,上周你們組織唯一的繼承人源武刀太郎乘同樣大阪運輸的貨船來到紐約,被我們的監(jiān)視衛(wèi)星拍到了。然后我們查到有人以小島美智子的名義在曼哈頓註冊了一個電器公司,註冊資金是兩百萬美金。再說說這兩個孩子現在在哪?海曉家里住著,海曉是誰?華命九的女婿。這兩件事有什么關聯?不要告訴我是巧合,我從來不相信巧合。讓我想想,你們伙同華興和古巴那些匪徒搶劫了我們的軍火,但是貨物不太好出手,錢也沒有順利的管道回到你們天命組,所以你們的繼承人來到紐約,華興負責接待,然后把錢洗到他們名下。最后開始你們的跨國聯合犯罪?」 鬼塚正信目瞪口呆地看著崔約翰。 「被我說中了是么?那不妨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需要知道的,我在法官面前替你說說話,讓你有生之年還能回日本養(yǎng)老。」 「不是,先生,我覺得你可以去好萊塢發(fā)展。」鬼塚正信表情嚴肅地說。 崔約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以為這很好笑?我馬上就可以用偷渡罪名起訴你們天命組的寶貝孫子,我會抓他去我們的太平島監(jiān)獄,然后我會召開記者招待會,和他們說剛才那些都是你告訴我的,然后我們國際分部東京的探員會親自問候你的老闆。你猜猜你的結局會怎么樣?好吧,我替你說,根據你們日本人的規(guī)矩,少主子被關押在美國,由于涉嫌恐怖主義活動,不準假釋,你將被罰切腹?!?/br> 崔約翰得意洋洋地說:「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誰耍把式,聯調局的權利和可動用的資源是你想都想不到的?!?/br> 就在崔約翰得意洋洋地把一張張照片重新收拾好的時候,別墅的大門傳來「咣」的一聲巨響,接著,全副武裝的蒙面大漢們從各個方向沖了進來。崔約翰的兩個手下還算矯捷地剛拔出槍,就被mp5戰(zhàn)術衝鋒槍的鐳射瞄準器對準了頭部。 「放下槍,放下槍?!购鹇暡唤^于耳,四五個紅點同時出現在他們三個的眉心。 「自己人,自己人?!勾藜s翰有點慌了手腳,示意手下放下武器。 「我們是聯調局的特別探員,我現在會慢慢掏出我的證件,請不要開火?!勾藜s翰說著,手慢慢打開衣服,希望露出腰間的fbi徽章,但是立刻被沖上來的一個蒙面戴鋼盔的大漢一槍托打倒,并迅速按住,用軟銬把雙手在背后卡死,其他兩個手下也同時被放倒。 老邁正氣凜然地走進了屋子,海曉跟在他身后。 「海曉,你知道襲擊聯邦探員是多大的罪么?」崔約翰看見海曉大怒。 老邁示意別動隊員把崔約翰扶起來。 「soa特別行動局,我是文森探員,他是海探員,你能解釋一下你和我們的人證在這兒做什么嗎?」 崔約翰看見soa的證件臉色迅速軟了下來,有點像斗敗了的胖公雞。 「國土安全局也在插手這個案子?」 老邁示意別動隊員帶其他人出去。當屋子里只剩下老邁、海曉、崔約翰三個人的時候,老邁把崔約翰扶到凳子上,拿出一把大鉗子貼近他的鼻子和顏悅色地說:「崔探員,非法綁架、非法囚禁、虐待,你知道你的前途立刻就會結束在這兒么?」 「你想怎么樣?」崔約翰完全沒有了剛才上風的氣勢。 「我想你還有你那些聯調局的同事離我的案子遠遠的,這個屋子里面所有的資料都歸特別行動局所有,以后也不要再把鼻子伸到我們的地方來,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們,我說得夠清楚么?」 「但是我總要有個解釋,對局里?!勾藜s翰無奈地說道。 老邁嘆了一口氣:「我給你兩條路,我的局長會和你的局長解釋這件事,我們會指控你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破壞了我們的案子,這些都是我們的——」老邁指了指地上散落的資料,「或者我們不插手,你自己想辦法找個藉口,告訴你的局長,案子結束你查不到什么東西,你自己選?!?/br> 「可以把我的手銬解開了么?」崔約翰想了一會兒無奈地說。 老邁用大鉗子把軟銬夾斷。 「崔探員不要往心里去,這些都是公事,希望你明白,很多東西涉及國家安全,我無法讓你帶走,也不能給公眾造成一些沒必要的恐慌?!?/br> 海曉、老邁、鬼塚上了老邁的車,別動隊員們上了子彈頭把車開走了,留下三個聯調局的倒楣蛋在屋里沮喪著。 把鬼塚送回旅店,簡短地交待了下刀太郎的情況后,鬼塚表示了感謝。 海曉下樓和老邁往78開去。 「我們會不會和聯調局結仇?」海曉有點不安地問。 「笑話,你去打聽打聽所有聯邦機構誰和聯調局沒有仇?他們自大、偏執(zhí)、絲毫不顧別人感受,不管你在這案子上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們一來,毫不客氣地就請你滾蛋。如果不是現在我們直接歸國防部,還不知道要吃他們多少苦頭。」 「當然,他們也不是全都是混蛋,」老邁語氣稍微有點緩和,「但是阿海,這些都是公事,在這上面講的是主導權,如果你不夠硬,最終你拿不到案子,沒有資料,你的下場會更慘,所以有時候寧可混帳一些也要拿到主導權,有了主導權,接下去的事情會好辦很多,這個慢慢你就懂了。有了案子,你的機構才能生存,阿海,記住這個道理,聯邦政府每年的消減條例可絕不講情面。當然,這都是黑暗的一面,你要往好處想的話,也只有我們能夠對付那些恐怖分子。好啦,看看那些資料有什么我們能用的?!?/br> 海曉翻開資料看了一會兒,慢慢合上了。 「幸虧我們拿到了這些資料,老邁,有很多有用的資料,對了,關于軍火那個案子咱們瞭解多少?」海曉心虛地希望試探下老邁。 老邁意味深長地笑了:「你指什么?阿海,關于你的那一段?我們都不知情。」 「老邁,如果把我當隊伍里的自己人,起碼應該告訴我點吧?」海曉有種命根子握在別人手里的感覺。 「回去讓頭兒告訴你吧。」 到了里昂辦公室,做了簡短的報告,并把資料遞給了里昂。里昂看了會兒資料,沉默了一會兒說:「去簡報室吧?!?/br> 里昂和老邁把海曉帶到走廊盡頭一個特別的電梯,接著下了地下二層,一個需要指紋加眼球掃描才能開啟的會議室。 與其說是會議室不如說更像一個小型電影院。一個大螢幕下有著一排排的座位,邊上有許多海曉叫不出來名字的儀器。里昂在第一排坐下,老邁和海曉坐在他邊上。里昂拿起一支煙點上。 「96年之前,我們這個部門并不叫做soa,我們只是國土安全局下屬的一個行動機構,沒有自己的名稱。要感謝李虎,他提出了『守橋人計畫』,顯然,執(zhí)法機構的決策層不想把所有權力都交給李虎,所以,這個計畫交給我們負責。埃瑞克局長分認計畫中的國內部分,也就是和我們的線人們保持良好的關係,一旦線人們有了情報,我們分局就開始行動。最初我們還是非常嚴謹地按照執(zhí)法程式那一套,將可疑分子遣送,或者引渡,但是后來慢慢發(fā)現這樣的做法收不到成效,因為這些人渣總會找到其他的方法重新帶著更隱秘的爆破裝置回來,將更多無辜的平民送向死亡。99年我們獲得了自己的分局名稱soa,并獲得行動稱號『十五行動』,配備了自己的專用衛(wèi)星,也有了特別的執(zhí)法權力,就是在特定的案件范圍內,可以調動一切執(zhí)法機構的力量,包括有限的軍事行動小組。如有必要也可以直接報告國防部,獲得跨國行動能力。當然,這些都是絕密的資料。海曉,現在時間不多了,我們可以調用的人手也有限,所以你在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被應召入伍了。是的,準確來說,我們并不屬于執(zhí)法機構了,我們是特別的軍事機構。我們也沒有辜負國防部和總統的信任,兩年內,我們破獲和剷除的極端恐怖主義小組比cia和fbi加起來的都多,能成為十五行動的一員,你應該感到榮幸?!?/br> 里昂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螢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張張清晰的衛(wèi)星照片。 以一張海曉歪頭看轉盤的大特寫拉開了序幕,海曉鬼頭鬼腦地跟著全通天走在大西洋賭城海邊的木板地上,一些賭客樣子的人陸續(xù)走進一個轉盤賭場的后門,接著軍用小艇開向外海,小艇上坐滿了荷槍實彈的美軍士兵,當然,這是那些古巴雇傭兵。接著出現吳望南緊握狙擊槍的照片,接著劫船、調貨,一艘夸張的導彈巡洋艦出現在銀幕上,接著爆炸、跳船,那天所有的一切就像幻燈片一樣出現在銀幕上。 海曉的心情從尷尬到沮喪到心驚膽顫。 里昂「卡塔」一聲關閉了銀幕。 「海曉,我無意對你展開調查,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我需要你把你所學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用到這個機構,并嚴格地保密你所知道的一切,任何問題出現,我不會拿恐怖主義起訴你,你會直接以叛國罪被處決,當然,這是由于你沒有時間再被送回鷹校進修的下策,不要有被威脅或抓住小辮子的感覺,我們誰又沒有小辮子被山姆大叔(美國政府)抓著呢?好了,歷史課結束,現在老邁給你作作簡報關于,現在這個案子?!?/br> 老邁清了清嗓子,慢慢說道:「兩年前,我們收到一個匿名組織的線報,都是關于極端主義小組潛入美國的,成功破獲了其中幾個以后,他們在去年給出了一個重大襲擊的情報。根據情報,這次襲擊是基地組織策劃了很多年的,破壞力相當于當年的珍珠港,應該就在今年的國慶,也就是七月四號,但是要求我們相應地用一些調查去換。這個組織聲稱有一艘日本的沉船,上面有日本在二戰(zhàn)時期從他們國家?guī)ё叩囊恍τ谒麄兠褡宸浅V匾奈幕盼?,他們需要知道這個沉船的地點,好方便他們去打撈。隨后,我們通過日本的美軍基地聯系上了天命組,經過一年多,他們終于有了消息,那么交換條件是所有美軍相關船業(yè)的運送物資的合同,也就是聯調局資料里面的大阪運輸,當然,他們的小孩也是從這個線路上跑到美國的,那200萬美金是女孩子的mama的私房錢,顯然她是知道自己女兒要和源武走,無奈之下給孩子的學費。至于那些武器,李虎是不是安排了一次黑吃黑,軍方是否有人參與,李虎在總局長這個位置的幾年的確上上下下被他攪得烏煙瘴氣,但這些不在我們的職權范圍之內了?!?/br> 「回到咱們這個事情上,就在我們費了勁把美軍基地的條件都談妥,要求他們去簽這些合同,而美軍給了他們幾個單子也算滿意的時候,源武刀太郎帶著小島美智子爬上大阪運輸開往紐約的貨船。源武神藏知道了自己的孫子翹家之后極其震驚,最終取消了合同,而要求我們必須低調且不被外人知道的情況下保證他的孫子和孫媳婦能安全回到日本,這里牽扯日本黑道的聯姻和合併。你現在看到了,我們已經在懸崖邊上了,現在日本人不要合同要孩子,軍方卻在催我們趕緊把合同的事情搞定,他們好開始年度的補給運輸計畫。日本人在催著他們的時間表,那個神秘組織在催我們要地點座標換情報,國防部在催命要我們趕緊查出今年這個大的恐怖主義襲擊計畫,這該死的買賣一開始就註定是賠本的。我們又不能和軍方說日本人不要這運輸合同了,這可是我們付出了很大的情報和其他代價說服軍方採用天命組的貨船?,F在局里的其他人都在拼命替軍方干活,好拖延合同簽訂的時間,但是軍情處那些人可不是吃乾飯的,他們早晚會發(fā)現這些問題。」 海曉擦了擦頭上的汗,報告了這兩天策劃的一切關于刀太郎,以及刀太郎可能會有電子信件曝光給媒體的威脅。 「這個兔崽子要是好弄他就不會是源武家的孫子!好了海曉,我不需要知道細節(jié)了,我只需要知道結果。海曉,我們時間不多,給你兩周時間必須把孩子送回日本,當然秘密的,也不能讓任何媒體知道消息?!?/br> 海曉到家的時候,阮樹正在吧臺電話聯系著越青的生意。 「那兩個孩子呢?」 「被大蝦抓到他房間去看他那些畫去了,他們在假裝文化人聚會?!?/br> 一會兒,大蝦滿意地下來了:「他們很喜歡我的畫,我去做飯了?!?/br> 海曉笑著搖了搖頭,上樓發(fā)現為婷不在家,這些日子又沒有好好地陪她,海曉自責地想,估計她去醫(yī)院看她乾爹了。 就在快開晚飯的時候,哭紅眼睛的華為婷進門了,后面跟著一個同樣哭紅了眼睛的古典型美女,穿著黑色的長褲和白色的襯衣,披著一件外套,拉著個旅行箱。 阮樹看著海曉撇撇嘴,阿鬼和大蝦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讓人看一眼就會充滿憐愛的古典美女。 海曉突然想到這是誰了,他的「no」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皮鞋姐凌厲的眼神制止了。 「上樓!」皮鞋帶著命令的口氣。 海曉灰溜溜地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她們上樓了,留下阮家三兄弟像一休一樣抓著腦袋想不出所以然。 「海哥……我是襪子?!?/br> 「我……我知道?!购杂行┙Y巴。 「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海海從小就喜歡你,所以你放心,他絕不會反對你住在我們這兒的?!蛊ば瑪蒯斀罔F地插嘴。 海曉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后只說了句:「我們這兒有些簡陋?!?/br> 襪子眼圈紅了,她的小眉毛微微皺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凄美。 「海海,小靜的爸媽在新洲一次車禍中去世了,」華為婷的眼圈也紅了,「她已經無處可去了,我知道這樣做也許你會生氣,但是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流浪,海海,我們要給她一個家!」 華為婷看著海曉,下巴微微顫抖著,雷小靜把頭靠在華為婷的肩膀上。 「海海,我乾爹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們倆現在就只有你了,如果你不要我們,我們就……」華為婷站在那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招數叫超必殺,沒有任何一種東西能破解,海曉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投降,完全地交出指揮權。 「好啦好啦,我怎么可能會不要你,寶貝。」海曉狡猾地說了一個「你」。 「我們——」皮鞋姐不依不饒地看著海曉。 「當然,你們。給我點時間去適應好么?不要哭了,我去幫弄飯菜。婷婷,你幫小靜收拾下?!?/br> 海曉帶上門,長噓了一口氣,走下樓梯,看見三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有著奇怪笑容的臉。 「阿海,這個……」 「不要問!」海曉心煩意亂,「今天吃飯的人恐怕有點多。」 「不要去做飯么?」海曉指著廚房,看著阿鬼和大蝦。 「阿樹,我完了?!购宰诎膳_,看著阮樹說道。 「你把你老婆最好的朋友勾搭了?然后她們兩個現在一起對付你?阿海,你幫幫我好么?晚上千萬別把這拆了,咱們不容易……」阮樹擔心地問。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阿樹。」 「那怎么了?」 「我……」海曉話還沒有說出口,皮鞋姐拉著襪子妹下了樓。 「阿樹,可以吃飯了么?我的寶貝快餓死了,我陪她去買點東西?!?/br> 「皮鞋哪來的meimei?」阿樹回過神來。 「我……我也不清楚,也許是什么表親的?!?/br> 「那你慌什么?你老婆的meimei能把你怎么樣?還是你小時候對別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很清白,阿樹,只不過我不適應三個人在一起生活?!购苑艞壛私忉?。 「我覺得很好啊,我很喜歡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阿媽嫌我們鬧,從來不愛來,但現在你領養(yǎng)那兩個日本孩子,再加上皮鞋她meimei,我們又一大家子了,阿海,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很喜歡這種一大家子的生活啊。」 海曉拿了杯檸檬茶坐在一邊發(fā)愁去了。 這男人是非常奇怪的動物,他們可能會背著自己老婆和美女調笑,并樂在其中,但是如果自己老婆把一個女人弄到家里脫光指著這女人,命令你必須去做一次,這男人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的,這就像受罪。 飯菜都擺上桌的時候,皮鞋嘻嘻哈哈地拉著羞澀不愛說話的襪子妹回來了。海曉指著刀太郎介紹給大家。 「這個是源武刀太郎,邊上的是他訂婚的妻子小島美智子,在我們這里暫住?!?/br> 「請多關照?!沟短纱蠓降乩乐亲诱酒饋硐虼蠹揖瞎?。 「我說一下?!蛊ば酒饋?。 「今天我們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飯我很開心,海海也很開心?!?/br> 海曉低頭等待被宣判。 「這是雷小靜,我從小的好朋友,她會在這里長住,我想大家沒有意見吧?」 三隻撥浪鼓一樣的頭搖的表情也那么一致。襪子有些矜持地低頭微笑。 「還有一件事情,為了避免你們亂打歪主意,有件事要宣佈一下——就是小靜是海海的二老婆。我們認識很多年了,也商量了很久,最終達成在一起生活的……共識?!蛊ば慕雷值乜粗蠹业姆磻?。 海曉恨不得有個洞讓他鑽下去,他拿起一隻雞腿假裝啃起來。 「海海?」皮鞋用手敲打著桌面。 「哦,」海曉假裝猛然清醒,放下雞腿,「我沒有什么意見,我們家婷婷說了算。」 皮鞋用手指著雞腿,海曉把雞腿放在雷小靜前面的盤子里:「吃……吃飯吧?!购砸呀泚y了。 雷小靜笑了一下,把雞腿遞給皮鞋:「婷婷你吃吧,有些油?!?/br> 阮樹三兄弟張大嘴下巴快掉在地上,他們看著海曉,海曉慢慢站起來,拿了個盤子擋在頭上朝洗手間走去。 刀太郎很疑惑,悄悄問大蝦:「你們中國黑社會可以這樣?娶兩個老婆?但是好像海哥不是很開心?是不是中國男人在家里地位不高?」 「他們中國人,我們越南人一直沒有搞懂過?!勾笪r拍了拍刀太郎肩膀。 「我懂了,如果是這種地位,兩個女人一起管著男人,可能是不會太高興。」刀太郎若有所思地回答著,美智子捅了刀太郎一下。 那邊,海曉拿著盤子從洗手間出來了,似乎洗了把臉,回了神。坐下用筷子叨了兩個春捲,給了華為婷一個,給了雷小靜一個。 「這才乖!」皮鞋掐了海曉臉蛋一下。 那邊美智子也叨了一個春捲,微笑地放在刀太郎的盤子上。 「小兔崽子你別得意,現在這些都是暫時的。」海曉惡狠狠地用筷子指著刀太郎說。 雷小靜好看地笑了一下,低頭夾起些醬牛rou,放在華為婷盤子里,又夾了些放在海曉盤子里。 晚餐在一種舞臺劇的氣氛下結束,羅密歐和茱麗葉上樓去適應他們的新家了,狼外婆帶著灰姑娘也上樓了,留下小紅帽和三隻小豬收拾碗筷。 「其實我們后來慢慢看出來了,是皮鞋姐娶二房,不是你娶二房?!勾笪r說。 「我是不是把她慣壞了?」海曉放下碗筷坐下。 「絕不能放任自流,」阮樹插嘴,「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在你家就沒有地位了,當然,從小我們就知道皮鞋是什么樣的女孩,倒是不擔心她做出什么來,但是阿海,一個男人在家里的地位很重要啊?!?/br> 「沒錯,樹哥說得對?!勾笪r和阿鬼在邊上隨聲附和。 三個人折騰半天,給海曉出了很多古怪的主意,例如逐漸克扣皮鞋的零花錢,但是后來發(fā)現這些都不適用,皮鞋各方面都很強勢,誰知道皮鞋從娘家?guī)н^來多少私房錢。最后大家都嘆氣了。 「海海睡覺覺了!你在干嘛?」皮鞋在三樓趴著樓梯喊。 「我們能偷看么?海哥。因為現在你完全弱勢了,和小時候不一樣,我們真的很有興趣……」 「我他媽的真斗馬!不敢相信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海曉不敢置信地看著大蝦。 「他們也想看。」大蝦指著阮樹和阿鬼。兩個人雙手合十期盼地看著海曉。 「聽著,我是認真的,我的生活可能會變成一團糟,你們都知道,好不容易我和婷婷最終能在一起有了安穩(wěn)的家,現在這亂子出來我根本不知道這會朝哪個方向走。我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種生活,每天可能有不同的女人,但是心里總是空蕩蕩的。真的不想,也不能!」 「算了,別鬧了。他是認真的,」阮樹開了口,「收拾東西,還不趕快?」 海曉推開門進去,兩個女孩似乎很開心,在床上嘰嘰喳喳說著小時候的事情。 海曉心慌意亂地洗了澡,擦乾頭發(fā)的時候他對自己說:「阿海!聽著,你的生活朝哪個方向走就完全取決于你的克制力?!菇又脹鏊戳四?,穿了睡褲推開門,走入了黑漆漆的臥室。 「你要睡中間么?」皮鞋忍著笑。 「真的不了,寶貝。我睡邊上就好?!?/br> 海曉躺下的時候,身邊的皮鞋過來抱住他,在他耳邊輕柔地說:「怎么了,海海?我們會吃了你么?」 襪子用被子蒙住頭,躲在皮鞋身后。 「我讓你選,你睡中間,還是靜靜睡中間,你睡中間你可以轉身抱著我睡,靜靜睡中間你要抱著哄她睡,我不介意?!?/br> 猶豫了一下,海曉翻身躺到了中間。 「平躺?!蛊ば詈浴?/br> 襪子乖巧地把頭靠過來枕在海曉的臂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到了海曉的胸前。 「你想怎么要我們?」皮鞋有些沙啞地喘氣問海曉。 「我們不能再回到以前,婷婷?!购該蹰_皮鞋越來越不規(guī)矩的手。 「切,你還敢說以前,不知道誰偷偷溜進我們家,說要給我們兩個講故事,整晚手腳都不老實?!?/br> 襪子輕輕地笑了,她光著身子卷成一團依偎在海曉懷里。 「咱們別說那一段,再說那時候我也沒得逞過?!?/br> 「廢話,那是在我家,你怕我叫,我爸就在樓上,再說那時候我們才多大,也不讓?!?/br> 「心虛了吧?那時候是誰啊說我們抱在一起其實沒什么?」 「小襪子還信了你的鬼話,不知道被你占了多少便宜,一晚上就聽你在那翻來覆去睡不著?!?/br> 看海曉不說話,皮鞋轉而安慰他:「其實都沒什么,海海,我們愿意,現在都愿意的,那時候也愿意。我生命中沒有什么不可以和靜靜分享。好么?海海,別不要我們?!?/br> 「婷婷,我們能最終走到一起真的不容易,這樣一個家,當然,襪子來了我也很高興,但是我們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胡鬧了。我也真的希望襪子能和我們永遠住一輩子,但是,襪子總也要有一天找到她生命中的那個人,不是么?」 說起小時候,海曉的思路反而清晰了,充滿情欲的空氣逐漸消散了。 「在鷹校那四年,我自己想清楚了很多東西,也從教官那里學會了很多東西,人生如果你不去珍惜它,它是不會反過來珍惜你的?!购暂p輕地在黑夜中敘說著。 「那幾年我過得像一具空蕩蕩的靈魂,你每次來看我,我都不敢面對你的感情,因為你的家庭、你乾爹、華興、越青等等,后來我畢業(yè)了,我們終于可以拋開一切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這些,我又有多恐懼。那些日子,我躺在學校的床上,眼前就是你,但我又總是做噩夢,夢見你爸開槍打死我和阿樹,我不能去想你,但是我又克制不住的每時每刻不在想你?;钪拖駴]有靈魂,失去了力氣,力氣都在思念你的時候用光了。」 皮鞋用手抱住了海曉的脖子開始無聲地抽泣:「別說了,那些都過去了,海海,我們以后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知道,那些日子你也很痛苦,都是襪子在陪你,我會好好對襪子,好好照顧她。如果她沒有找到那個屬于她的人,我們就一起老死?!?/br> 雷小靜在黑暗中拼命地點頭,淚水順著鼻子流到下巴,流到海曉的胸口。 「怎么一點動靜沒有?」坐在樓下拿著啤酒和花生的大蝦問另外兩隻。 「海哥不會有病吧?不像啊,皮鞋姐剛來那時候天天鬧地震?!?/br> 阮樹嘆了一口氣:「他現在是長大了?!?/br> 「你在說什么樹哥?你的意思是海哥現在年紀大了?不行了?要是你你會怎么辦?」 「他已經和我們不是一種人了?!谷顦溆行﹤小?/br> 「你怎么越說越像海哥的口氣?解釋解釋,這變成軟腳蝦和我們是不是一種人有什么關係?」阿鬼問。 「要是我們三個其中任何一個都會毫不猶豫地先折騰三天三夜再說,因為我們生命沒有目標,我們現在只是活著,任何能摸到的快樂,我們都不會放手。海曉已經不是了,他有他生活的目標,他不愿意去冒任何險了,他也不會再讓其他因素去打亂他的生命步驟了?!谷顦浜攘丝谄【苹卮?。 大蝦若有所思地拿起啤酒,阿鬼還是一臉茫然。阮樹站起來笑笑,用手弄亂了阿鬼的頭發(fā),進屋去了。 海曉整整一晚沒有睡好,皮鞋像往常一樣,夢中又踢又踹,一會兒翻身手直接扔到海曉臉上。襪子則睡得像個嬰兒,一直在海曉的臂彎中夢囈著,好像一生終于有一個男人可以依靠,她吝嗇地不肯轉身,身體緊緊貼著海曉。 海曉在憐憫和憂鬱中酸著胳膊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