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天也是同樣的暴雨天。 我戴著手銬,任由雨水沖刷著我的一切,小心翼翼地走下濕滑的土坡。 前后都有警察,似乎生怕我會趁此機會跑掉。 我的記憶也有些模糊,憑著感覺找到一處小土堆。 “是這里嗎?”那小刑警問道。 “應該吧,反正就這附近的。”我擦著臉上的雨水,瞇著眼大聲回答。 “應該?”小刑警的語氣不善。 “多少年過去了,加上那天又是晚上,我能找到這里差不多了?!蔽曳瘩g道。 我想這樣一來給他們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附近也來了許多村民看熱鬧,甚至在雨下得這么大的情況下我還能聽見一些吵嚷的聲音。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家人的墳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刨開。 我指認完拋尸地點之后,被帶回到了警車上。 就這么一直等到了將近晚上的時候,警察們才在某個土堆中挖出了一個棺材,還有散落在棺材上方和附近的人體骸骨。 我再次被帶出車內(nèi),指認了這個現(xiàn)場。 至此陳紀的案子塵埃落定,至于走私販毒這個案子,他們在我身上并沒有耗費多長時間。 我的證詞并不重要,他們早就掌握了大量的證據(jù)。 我和方慕媛,甘沙。 留給我們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同樣我也了解到他們正在追查阿伶和烏隆,甚至聯(lián)合了L國的警方一同打擊布阿及其團伙。 或許每個人落網(wǎng)都只是時間問題。 我被關押在一個十平米左右的房間內(nèi),里面只有床,馬桶,和一個洗漱臺。 房間沒有窗戶,始終亮著不明不暗的白燈。 在這里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不過好在這個小房間內(nèi)還有另一個獄友,聽她說自己也是販毒和殺人,同樣也被判了死刑,我驚訝于想不到在監(jiān)獄里還能碰見志同道合的人。 聽她說我們這樣就是死刑犯的待遇。 關押久了之后再放出來,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外面的新鮮空氣,等待自己的就是生命的終結。 但說實話,其實我并不害怕死亡,甚至死亡在我這悲慘的人生中算是一個好的解脫方式。 我的意思是,我其實有很多瞬間可以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卻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當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牽掛的時候,我的生命就已經(jīng)進入了倒計時,并且我沒辦法再見我最愛的人最后一面。 “你說我們被關進來多久了?”我開口問道。 “你?應該有三個月零十七天了,而我被關在這里五個月零九天了?!卑]頭說道。 癩頭原名叫何杏,某天一個獄警叫了她的名字,之后我也用姓名稱呼她,直到她跟我說她更喜歡自己道上的稱號。 “你竟然還記得?”我有些驚訝。 “我從進來那天就靠他們送餐的時間算著日子呢。”癩頭轉頭看向我,“為了以防自己瘋掉?!?/br> “我現(xiàn)在就要瘋掉了?!蔽议L嘆一口氣。 正當我準備閉眼再次休息的時候,獄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留在我們的房間門口。 獄警打開門,看著我說道:“犯人1108號,有人探視。” 我有些疑惑,不敢相信這個時候誰會來探視我。 可下一秒我的心中燃起了無限的希望與興奮。 會探望我的人或許只有一個。 我?guī)е珠L又重的腳鐐被帶出了房間,手上也被獄警帶上了鎖銬。 我跟在獄警的身后穿過這條長廊,腳鐐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清脆。 我被帶到探望室,隔著那樣一塊厚玻璃,我還是認出了來人。 “宋叔?!蔽矣行┎豢芍眯?,拿起電話問候道,就連聲音也變得顫抖。 而宋叔在看見我的時候早就紅了眼眶,他的手慢慢地撫上那塊玻璃:“你怎么搞的?怎么搞成這樣?”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哽咽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你太多事情瞞著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們失蹤的時候我們找了你們多久?”宋叔一邊哭著一邊說,“失蹤案是最容易擱置的案子,我叫林睿托了不少關系,找了你們將近快半年?!?/br> “對不起宋叔...我們...”我只能一遍遍地道歉,對著這個世界上唯二關心我的人道歉。 “你知不知道我在電視上看見你,我心都碎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傻事!”宋叔強忍著悲傷,壓低了聲音喝斥我。 “我還求著林睿找關系為你和江一嫻打官司,可沒有任何一個律師愿意接你的案子你知道嗎?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罪嗎?!你到底怎么搞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呀!”宋叔聲聲泣血控訴著我。 “一嫻姐?”我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她也回來了?!” “對?!彼问宀亮瞬裂蹨I,“見她比見你容易得多?!?/br> “她怎么會回來?她怎么樣?還好嗎?她沒事吧?”我著急地詢問江一嫻的近況,“她沒有被我拖累吧?那些事情全是我干的?!?/br> “她是被陳警官帶回來的,還是被判了刑,包庇罪。不過林睿請的律師很靠譜,加上她因為懷了孕,主動認罪態(tài)度良好,所以從輕判,只判了八個月?!彼问逭f道:“還有半年她就可以出獄了?!?/br> “你說什么?!”我不由得抬高了音量,“她懷孕了?!” “回國的時候就有三四個月了的樣子?!彼问逭f道,“是你的,你們的事情,江一嫻全部都跟我說了?!?/br> “可是...她...不就要在監(jiān)獄生產(chǎn)?”我著急地說道。 “她會在外面生產(chǎn),然后繼續(xù)回監(jiān)獄服刑,孩子會交給我和林睿。但要是她服刑期間表現(xiàn)良好,說不定可以申請減刑?!彼问鍑@了口氣,“一開始陳警官勸她把孩子拿掉,可是林睿告訴我懷了孕會有機會從輕判刑,所以......” “我知道...”我控制不住地抱頭哭了起來,“都怪我,都怪我......” 我一想到我沒有機會再見江一嫻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我的大腦沒有辦法處理這么多悲傷的情緒,一度呼吸不過來。 探視的時間很快,當我被帶走的時候宋叔承諾還會再來看我。 我回到那個類似于禁閉室的小房間之后,整個人蜷縮在床上痛哭不止。 癩頭在這個時候什么都沒說,只扔給我一團紙巾。 我早已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渾身酸痛,胸口也泛著隱痛,眼睛更是腫得不像話。 “你想說說昨天的事情么?”癩頭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 “我要死了,我的女友在坐牢,她還懷了我的孩子。”盡管現(xiàn)在是冬天,我還是用刺骨的冷水一遍遍地沖洗著自己的臉。 “好吧...”癩頭輕聲應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 “不用,你就算再安慰我也改變不了事實?!蔽掖驍喟]頭說道。 “那倒也是?!卑]頭將衣服整理到床的另一邊后躺上了床。 “她真的...每次她都會吃藥...怎么偏偏這個時候...”我心煩意亂地捂著臉。 “懷孕的話會減刑?!卑]頭接茬道。 “這倒是?!蔽疑钗豢跉猓耙菜闶钦`打誤撞了?!?/br> “她是什么罪?”癩頭詢問道。 “包庇罪?!蔽一氐?。 “那根本就坐不了多久的牢?!卑]頭說道,“放心吧,只要她表現(xiàn)良好,那過不了多久就會出去的。畢竟聽你說,她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人,至少不像我們這樣?!?/br> “我只是怕她會在監(jiān)獄里受欺負?!蔽艺f到這又開始哽咽起來。 “你真的不該想這么多?!卑]頭說道,“別把自己哭瞎了,到時候孩子會有一個瞎子母親?!?/br> 癩頭的玩笑很糟糕,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你覺得毒販母親,殺人犯母親,這幾個頭銜還比不過一個瞎子母親?” “得了吧,給孩子留個好念想?!卑]頭笑著回應。 我躺在床上,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一次行動會失敗得這么徹底,尤其是還牽扯到了國外的布阿。 這些證據(jù),所有的一切,不是短時間內(nèi)就能掌握的。 又過了一段日子,宋叔再次來探望了我。 “本來給你帶了幾件厚衣服,可是他們不允許我?guī)нM來?!彼问寮t著眼睛看著我。 “沒事的宋叔,我在這里凍不著?!蔽覍捨康?。 “我只是想到快過年了,而你和江一嫻在這里面...”宋叔吸了吸鼻子,“我還記得我們一起過年的那次?!?/br> “一嫻姐有說過我們就是過完年后才開始曖昧的嗎?”我故意笑著打趣,“真的要感謝你讓我跟著她一起生活。” “要早知道你這個小混蛋會把事情搞砸成這樣,我絕對不會讓她和你在一起?!彼问辶髦蹨I,卻還強撐著笑容。 “這也...搞得太砸了吧小秋,我總覺得你不是這種闖大禍的孩子?!彼问逦罩娫挘粗?。 “對不起,宋叔?!蔽铱嘈?,“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也不會......” “好了,還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聽哪個?”宋叔打斷我說道。 “最壞能壞到哪里去,我肯定要死了?!蔽疫煅手貞?。 “這確實是壞消息?!彼问彘L嘆一口氣,“好消息就是現(xiàn)在警察仍舊在追查布阿一行人的下落,這是一個大案子,跨國販毒,需要所有人全部落網(wǎng)才會開庭審判,估計需要一段時間。林睿說這種大案子,哪怕是布阿現(xiàn)在落網(wǎng),估計也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走完所有程序,更何況現(xiàn)在布阿還沒被抓到?!?/br> “所以我還有足夠的時間...”我喃喃道。 “你或許還有足夠的時間等江一嫻出獄。”宋叔說道。 “我也跟江一嫻說了,在監(jiān)獄好好表現(xiàn),爭取減刑?!?/br> “或許你們還能見上最后一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