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廖希說她以后這種事可以不用疑問句,聽起來好像小可憐,讓他無端有很深的負罪感。 要是他這么說的時候,不是在后座蠢蠢欲動,借著夜色和椅背的掩護,試圖對路起棋動手動腳,揉捏親吻的話,倒真像個正直的良心富人。 路起棋被舔咬著耳垂,忍不住縮脖子,眼神不住地瞟向后視鏡確認司機的可視范圍,安慰自己看起來只是在說悄悄話,而不是什么傷風敗俗的畫面。 下身熱流一股股地涌,令人萬分沒有安全感,連帶著剛剛emo的愁緒通通消失不見。 是不是想多了。路起棋哼哼唧唧把人往外推,車里雖然外放著廣播,她還是選擇用氣聲說話, “不要得意了,你只是一個生理期仆人?!?/br> 又想起什么似地朝廖希勾勾手,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身上經(jīng)常有淤青?” 她有時洗澡,發(fā)現(xiàn)一些部位老出現(xiàn)莫名其妙的淤痕,為此路起棋幾次三番通過網(wǎng)絡(luò)診病,結(jié)論每每讓人寒心。 廖希頓了一下,以為她臨時起意要算賬,嘴巴閉緊,眨眼的頻率快了些,睫毛無辜地在途徑的路燈下扇著,忽閃忽閃, “我都輕輕地…” 但她皮膚太薄,加上性事中偶爾無法避免地上頭,就容易控制不住力度。 路起棋沒理會他無力的辯駁,繼續(xù)嚴肅道, “網(wǎng)上說的血液病聽起來都好可怕,越看越忍不住對號入座, ”所以前段時間就去醫(yī)院做了檢查, “最后大夫看完報告單跟我說‘以后走路小心一點’ “我還真是吃得少想得多?!?/br> 聽完總結(jié),知道不是要對他發(fā)難,廖希又故態(tài)復萌,把臉埋進她的脖子占便宜,深吸一口氣, “大夫說得對,我附議?!?/br> 他繼而品味了一下這個故事,無聲笑了會兒,又說, “還是要表揚你,我媽當初如果能及時去做檢查,也不至于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期。“ 即便是沉重的內(nèi)容,他說話時語氣自若,不見得多傷感,只是有幾分遺憾。 “哎呀。” 路起棋反倒慌亂起來,輕拍了兩下他的臉。 她不擅長安慰人,雖然廖希幾次提到他mama時,態(tài)度都稀松平常,她卻總?cè)缗R大敵,生怕多說兩句會揭人傷疤。 “別難過?!?/br> “放松點?!?/br> 他倆同時開口了。 “不難過?!?/br> 廖希抱著腰,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她, “心跳都加速了,怎么這么緊張…別當什么禁忌話題,跟平時我說起了睡了一個性質(zhì),說這個是因為喜歡跟你說話,聽懂了嗎?!?/br> 可惡。廖希故意往在脖子那塊兒蹭,加上說話時的氣流,弄得她很癢。 說起來,這人真有必要去查查肌膚饑渴癥。 路起棋說:“心跳加速是因為我不是小可憐是小緊張,聽懂了嗎?!?/br> 然后廖希又擱那兒笑。 隔了一會,她才問:“晚期的話,阿姨那段時間是不是一直很痛???” 廖希答道:“還行,能吃止痛藥,同期里算好的,天天沒事干就吵著想打麻將。” 打麻將這一幕被說得很有畫面感,路起棋不禁笑起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是原文中也沒提到過的, “廖阿姨的名字是?” 廖希說:“廖yù?!?/br> 路起棋舉起食指在空中劃拉,“玉?” “不是,富裕的裕?!?/br> 廖希邊解釋邊低頭在她的手心寫,筆劃比較多,寫到最后還說路起棋手太小。 廖裕。 路起棋思索了一會, “女生用這個字比較少?!?/br> 廖希說:“嗯,原本應該是你說的那個玉,我媽說登記的人寫錯了,她自己以前也嫌這個名字像男的,不過后來改口說看著有財運?!?/br> …… 今天也沒來學校。 路起棋看著教室最后排那個顯眼的空座,隔空譴責了一遭廖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學習精神,與趙小小勾肩搭背,姐倆好地開始摸魚的一日。 周五,好耶。 “你放假去哪兒玩?” “…現(xiàn)在說這個未免太早吧。” 路起棋說沒想好,她不是喜歡出遠門的人,非要玩的話可能就近找個地方。 “我爸媽說去海島過年,暖和是暖和,但不想和他們一起旅游,還得早起?!壁w小小愁眉苦臉道,看得出是真心不情愿。 路起棋不由怔愣住,低頭摳了摳手心,片刻后又抬頭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放假要去談戀愛,不用早起?!?/br> 趙小小捏著鼻子,說停止酸臭的發(fā)言。 作為一名高二學生,廖希不來上課,臨近放學,卻準點地發(fā)來消息,說自己在校門口等她。 “難怪教導主任說我校學風蒸蒸日上?!甭菲鹌宸畔率謾C感慨,唇角眉梢都彎得很甜。 趙小小求她快滾。 這周天氣是爽快利落的冷,哪怕艷陽高照,教學樓被曬得金燦燦像一座發(fā)光的宮宇,也挽不回的低溫。 但還行,因為不濕,所以不煩人。 路起棋目光追隨著地上變形的影子,兩手握著書包帶,腳步輕快地踩在水泥路,十分小女生的蹦跶方式。 她思考等下要吃什么,天冷的時候第一選擇是火鍋,但火鍋也分很多種,多選一的過程總是甜蜜而痛苦。 廖希在電線桿子下等人,沒穿校服,也沒看手機,心不在焉地擲著一塊石頭,光斑在邊緣一上一下地游移,墜落在白皙曲折的指關(guān)節(jié)處,停留幾秒又被拋出。 好打眼。路起棋不知道是因為人還是動作,還是都有,她跑過去,站定在他面前原地跳了一下。 廖希瞇起眼睛,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今天怎么這么高興?!?/br> 石頭被收回到手里了,虎口和指縫處露出幾小塊黑色。 見路起棋感興趣,廖希說伸手,手心朝下要把手里的東西給她。 “我不玩,好幼稚,哪里撿的鵝卵石。” 路起棋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已經(jīng)誠實地在做準備工作,淺淺往上扯了下袖子。 “不是撿的,”廖希隨意地點點下巴,另一只手托著她的手背去接,“你再看看?!?/br> 路起棋才發(fā)現(xiàn)這石頭落在自己手里比在廖希那里看起來的份量大的多,通體純黑,又厚又實,只能稍稍屈起手指捧著,腕上沉甸甸。 細看時表面光潤,沒有絲毫雜質(zhì)和磕碰劃痕。 路起棋用指腹摸了摸,面露遲疑, “這是…玉?” 尺寸驚人,還是成色相當罕見稀有的那種。 廖希說差不多。 “翡翠。” “在想怎么跟你說,” 他若有所思,像過去很多次一樣,俯身摟住她,語氣里帶著散漫的親昵,要告知她一個不可理喻的荒謬消息, “今天早上,有個男的找上我,讓我喊他爸?!?/br> 三天前,廖希久違接到一個廖裕生前經(jīng)常一起玩的牌友的電話,說今天有人來打聽他媽和他的事,問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這牌友現(xiàn)在自己開了個棋牌室,見來的那幾人面生,口音也明顯不是當?shù)厝?,就留了心?/br> 他將當時監(jiān)控畫面拍下,發(fā)來給廖希提個醒。 二筒他爸的事,之前被敲打時,就一并聽說過曾經(jīng)同樣有工人出了事,公司一貫橫行霸道與刁滑下作的行事作風。 而自從嘗試他們通過網(wǎng)絡(luò)和媒體發(fā)酵引發(fā)反響以后,雖然見效甚微,對方也還是收到了風聲。 網(wǎng)吧里跟著幫忙出主意和幫忙的,有人已經(jīng)被找過麻煩,廖希當然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他沒想到這事跟他媽也能扯上關(guān)系,廖希在電話里問他們都打聽了什么。 “就是問了你和你媽什么時候來遙城的,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就兩個人生活,哦對了還問了你媽老家在哪里的。” 廖希知道廖裕原本是遼城人,是很多年前離家出走,從北到南,一路顛沛輾轉(zhuǎn)到遙城定居下來的。 總不能是他媽老家的人多年后來尋親了。 廖??粗O(jiān)控里幾人全然陌生的臉,兩男一女,二三十歲的年紀,穿著休閑,舉手投足一股子說不出的江湖作派,一時短路。 “怎么樣?有頭緒嗎?”對方問。 廖希說:“本來有,現(xiàn)在沒了?!?/br> 路起棋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嘴了, “居然連你們這些旁人也不放過,怪不得上回你讓我這些日子別單獨去你家,還甩鍋給樓下對門,恐嚇我說他私生活很臟亂?!?/br> 廖希捏捏她的臉,說這個是真的。 早前路起棋出入他那兒久了,廖希有幾回,看到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正經(jīng),趁月黑風高,找機會把人收拾了一頓。 那人拄拐了一個多月,深居簡出安如雞,讓廖希一度以為他已經(jīng)搬走。只是上周廖希在扔垃圾時又看到他,因此多囑咐了一句路起棋。 廖希由此開始考慮等租房合同到期,要不要搬家去治安好一些的小區(qū)。 后續(xù)也證明這房子安全系數(shù)確實不高。 昨天廖希回到家,呆了一會兒,本能感到不對勁,在屋子里繞了一圈,看過位置照舊的家具擺設(shè),卻又說不上來一二。 今早一出門,他被一群西裝革履的陌生人堵在樓道,態(tài)度十分尊敬地請他去做客。 廖希說:“當時領(lǐng)頭的人一開口叫少爺,我當開眼了,你媽要拿出五百萬讓我離開她女兒?!?/br> 結(jié)果到了地方,房門打開,一個老頭坐在軟椅上,舉著份鑒定報告自稱是他親爹。 那份報告后來也到了廖希手里,他翻了翻,鑒定時間在昨天下午,樣本是頭發(fā)。 廖希轉(zhuǎn)頭看向一路將他帶來的那人,其他無關(guān)人士都被屏退,唯有這人留下,想來參與度很高,他言簡意賅, “我家?” 西裝人士說是我們冒昧了。 “嗯。” 廖希不置可否。 他的直覺這下得到驗證。